第82章 学堂风波

嫣红苑中,寂静如风。长明在院里转了一圈,还没寻到要见的人。

“哈——”一声大喘气。长明循声回头,这才看到房顶的辛芷。

“你在做什么?”

她手中还有份泛黄的书卷,细细望去,字迹还有些似曾相识。

“早些年师傅留下的,拿出来见见太阳。”

长明不解,跃上房顶,拿到手中细细看。“这些笔墨,不该晾晒吧?”

“常年藏于箱子里,更容易破烂。哦,若是你能腾出一个樟木箱子,再好不过。”

长明叹口气,将书卷摊整。“你想要,直接去取便是。”

书面上无非是些誊抄的药方、剑法,长明只以为辛芷睹物思人。“你也小心些,别光顾着书卷,自己反摔下去。”

“嗯,师兄一会儿叫青风帮我送来。”

长明点点头,转身跃下离开。

辛芷将所有存卷翻过,依旧无所获。或许师傅当年的修为也只探索至此?

如果再无它法,就只能做最坏打算。没有时间感伤了,她要开始谋划,没有凌波助力的情况下……

辛芷这边有自己的小九九,长明那厢刚刚听完叠邕的呈报。

“大师兄一点都不诧异,看来您已知晓了。”

优雅的将宣纸摊平后,长明浅笑道:“她惯来嘴硬心软又护短,你也不是第一次知道。”

“是。”叠邕这次服得爽快,“不管是不是外学弟子,入我雪峰,便是我玄灵子弟。这一点,是我浅薄了。”

长明想起嫣红苑房顶的那抹倩影,又是微微一笑。“她虽平日里似没规矩,内里却最知道分寸。刚刚,还在屋顶晒师叔的笔墨。”

叠邕才不在意辛芷作甚。“听说上个月,韩允离开牧野南下晋安。然后,谢子寅在百家的态度就变的很是暧昧了。”

倒是能折腾,还在各个击破。

长明噙着一抹说不出意味的笑,“就让他慢慢补吧,百家这个利益场,他还真能全都满足?铸剑术、寒冰掌,再加上小芷的凌波,这其中的威胁,已经够了。”

谈及凌波,他想起那夜子时方回的辛芷。“小芷有她自己的消息门路,韩允也未必瞒着她行事。你时刻留意小芷的动向,可以带出韩允的下一步企图。”

经过戒鞭的敲打,弟子们老实许多,但也小团体愈发明显。御霄、崆峒这等门派尤盛。这不,午时放饭,以李妙为首的灵力显赫门派同禾静初这群名门望族争吵了一场。

辛芷气结又郁闷的将授课书本重重一摔,“这等鸡毛小事你还要特跑一趟告知我,是要我去给他们呐喊助威还是怎么嘀?”

叠邕正好亦在旁备课,给站立局促的弟子解围道:“打闹争执在你们这个年纪很是常见,修习灵力免不了竞争切磋。这本是常事,只要点到为止就不需我们特去裁决。你先回去,若真很是严重,再寻长师不迟。”

“是。”小青俊揖了礼,抓紧跑掉。

“哎……闹出伤残,找你五师父啊!”辛芷冲着背影喊。

“我不是医者,往我这里送什么?”

“我更不是。你不也先甩的我?”

未时三刻,该是讲学的时候。辛芷今日稍稍提早,本想在亭下乘会儿凉,却恰巧望见一瘸一拐的禾静初。

咦?都打残啦?这可怎么和三师兄交代?哎呀,想起那个驰名的惧内,辛芷头大。早知道午时就去了。

“这位弟子慢些行。”辛芷运起灵力,呼吸间已到身旁。“禾弟子是吧?腿伤着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馆?”

禾静初腼腆笑笑,摆摆手,又躬身行了揖手礼。“多谢长师,弟子无碍。该进学了,您还是先进去吧。”

多么文静的小姑娘,哪里像是斗殴吵架的。辛芷见她坚持躬着身,让自己先行的艰难姿势,只好放弃帮忙的想法。

独立、自强还礼貌,辛芷越发觉得小姑娘不得了。

她疾步走进学堂,还想着叫出位她相熟的弟子搀扶下。可将走到廊下,就发觉几分异样。

石阶上是新铺的沙土,还刻意零星散布着几片落叶花瓣。

说没有异样,那几个探头探脑的小鬼也不信吧。

这莫不是反动起来了,想给她来个下马威?

辛芷费心的想着,该扮成什么样才可以显得不会很打击他们?

“长师怎么站在这里,是等讲学时辰再开始么?那,弟子先行?”

“等会儿!”她今天比以往来得早,这个陷阱不一定是给她备的,也有可能是专门设给……

“你先站这儿。”辛芷将禾静初拉到身后,右手一挥,石阶上沙土花叶散尽,一根细长的线状物缠绕其间,还一路顺着草木遮挡延长到了房梁。那上面赫然藏了个木桶。

禾静初脸色刷白,那群探头探脑的小人们也不知了去向。

紧接着“唰”一声响,凌波将那木桶劈开,棕色粘稠未知物倾洒了一地。重点是腥臭的味道,不可描述。

“都给我滚出来!”

所有学子都被清出了学堂,辛芷木着一张任谁看都退避三舍的黑脸。

“谁的主意?”

……无人应答。

“谁布置的?”

……鸦雀无声。

“如果再不说,全部连坐!”

一部分学子惊慌的抬起头,看到辛芷暴雨欲来,又不由生了怯。

“都不说?好……”

凌波半空盘旋,就在诸位弟子的头颅之上。

“玉牌,全缴了!”

这是要赶人?清俊们吓坏了,辛芷面容不似作假,侍书已经开始收了。

“长师,这事与我们无关,您不能如此武断……”

“长师,一定是李妙。她午时刚和禾静初打了一架。”

“我举报,这件事就是崆峒干的。他们刚刚铺落叶的时候,恰巧被我碰见……”

有一个人开口,陆续便有了更多情报。

辛芷走到李妙面前,注视着她胀红的脸。

“不是我,我没做过!”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下就将崆峒送到了谴责的顶峰。

李妙毕竟只二八年华,不曾见过这等场面。她眉眼带着湿气,还在与人辩驳:“你们在说谎!”

或许是李妙太过委屈的小表情,或许是崆峒一众太过无措的气愤,又或许是大家出奇的一致。辛芷冷笑一声,叹了口气。

“真没想到,你们小小的年纪,也学会小动作了。”

辛芷吹了两声小哨,苍穹很快飞到。在辛芷一个额首下,自发的在崆峒弟子间徘徊飞行。

鹰,凶狠强壮。弟子之中有很大一部分未真实见过,纷纷躲藏。

很快,它似乎辨认出了什么,折返方向在其余弟子之中低空盘旋。

有躲闪的,有尖叫的,辛芷恍若未见,只注视着苍穹。很快,它又调转方位。这一次,是冲着门口。

长明还有他身后的纤纤倩影,正走过来。

苍穹先是落到长明手臂,很是恭维的拿头蹭了蹭肩。而后接着飞起,到后面倩影上空,发出一声鹰唳。

辛芷快步走去,穿过长明,直接堵在倩影面前。

“抬起头。”

这声令夹杂着三分气势,小姑娘被吓了一哆嗦。她颤栗的昂起头,双眸间还闪着泪花。

“她也是崆峒弟子。”

“她没有做,她午时还帮静初说话来着。”

喔?她是崆峒的一抹清流?还是做贼心虚?

辛芷准备捉她的手仔细查看,还未碰着,就被另一纤长捉住。

“你没溅到?还好。”

长明毫不掩饰,长长舒口气之后,冷厉得扫了一下众人。“胆敢胡闹学堂,恶意同门。尔等是将门规视为何物?”

“不尊师长,品行不端,玄灵没有这样的弟子。来人,收其玉牌,逐出玄灵。尔等哪里来,归哪里去!”

崆峒弟子的腰间玉牌、青色弟子装纷纷除去。“冤枉”、“委屈”、“求证”之声此起彼伏。

辛芷观察到李妙一直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望着这位小姑娘,甚至被人收牌祛衣都未反抗。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窃窃的,不敢抬头。“酥酥……”

辛芷没太听清,“苏?苏家的?”

“是酥饼的酥。”禾静初过来解释,“她虽是崆峒弟子,却时常被他们欺负。听闻她的父亲是砍柴的樵夫。”

寒门子弟。辛芷心里大概明了。“既如此,你先带她回去吧。”

辛芷走近长明,悄声附耳说了几句。长明下令,让崆峒弟子在柴房过夜,明日再下山。。

入夜,漆黑又拥挤的柴房中,抱在一团小声啜泣的孩子们分外可怜。

“你们能不能别哭了?”李妙烦躁的打断,“无非就是回去受罚,挨几棍子。”

“你当然无事。你是长老之女,掌门的表妹,可我们呢?被逐出玄灵,这么丢脸的事情,崆峒肯定也不愿要我们了。”

娇滴滴的小姑娘哭得越发凄惨,李妙站起身,还没走近,就被另一人推倒。

“你出的主意,我们背锅。御霄的事才平静多久,你们就上赶着闹事。哼,待回崆峒,我定将事情一五一十上报,具体责罚,一个也别想逃过!”

男孩愤恨的推开李妙,和几个没有参与,无辜牵连的同伴们围坐在墙角。

没有人帮忙,也没有人搭理,李妙自己爬起来,靠到柴堆边。她刚一坐下,周围的同伴们相继散开。仿佛她本身就是一个毒瘤。

辛芷站在柴房外的阴影处,将内里的动静全听了个清楚。她一直都在观察李妙。

四海之中,仗势欺人、趋炎附势者不在少数,她能于劣势中安之若素,已是难得。这方面,比那个只知武修的李东晏强了不少。

“李妙,出来。”

屋内一众瞬时呆住,隔着门,辛芷也能察觉到孩子们的紧张。

推开门,李妙一副悉听尊便的木然表情走出来,一路只是跟随辛芷,也不发一言。或者说她一直低头神游,完全破罐破摔。

“说吧。”

不知何时被带到学堂的李妙抬起头,这才发现辛芷坐在了她的位子上。而自己所站的,正是酥酥的位置。

“什么?”她有些搞不明白,惩罚换了,不是戒鞭?

看她满脸的迷茫,辛芷不由失了几分耐性,盘膝而坐的姿势支起一边,搭着胳膊。

“你被冤枉了,都不解释一下?”

李妙很是复杂的望着辛芷,那一眨又眨的眼睛似乎在确认辛芷话语的可信度。

“苍穹的视力很好,陷害的布置也很巧妙。可是,任何行为都会留下蛛丝马迹。鹰停留的位置,她报信的时间,你可疑的神情,甚至大家一边倒的言论……”

辛芷翘起嘴角轻轻一笑,“连我都能看出来,你们长老肯定也可以。所以,你只需要撑到回崆峒,一切终会真相大白。”

辛芷站起来,走到李妙面前,轻轻用指节敲击了两下桌面。“可是,你死了,就没有人在意真相了。”

李妙像是受到惊吓,腿软的跌在了地上。“她……她,应当不会。”

“呵——”辛芷一声冷笑,“她今夜定会出手,还是拉上禾静初。”

李妙满脸的不敢相信,她昂着头,声音还有些颤抖。“你……你怎么知道?”

辛芷淡淡的笑了,“待你长大了,自会分辨。”

这般意味深长,少不得李妙有些吃瘪。“所以,长明掌门也看出来了?”

辛芷抬眸淡淡瞥了一眼,李妙更郁闷了。“也是,她那点把戏,也就骗的到我。”

“酥酥一直是柔弱的形象,总被人欺负。她父亲在门中地位不高,也有些自卑的小情绪。开始我并不识她,是她一直跟着我,听话且贴心。我在崆峒的朋友不多,还以为交到了一位难得的知音。”

小丫头越说越委屈,眼球通红还在强忍。“这次求学,是我求了父亲特意带她来的。不喜禾静初,也是我同她讲的。我在崆峒一向魁首,偏偏来了这里她每次都略胜一筹,我不服,也不屑。”

李妙抹了泪痕,姿势由坐改跪,眼神依旧坚毅的盯着辛芷。“禾静初是你们嫂嫂的妹妹,我们都知道。你每次教学都会着重关注她,我也都有看到。长师,我是说过您偏心,可我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抱怨、比试,不曾想过……行那种阴晦的龌龊手段。”

李妙一鼓气说完,静等着被呵斥,哪料到辛芷笑盈盈的望着她。

“早说不就完事了?”辛芷笑着转过身,走到李妙的书案旁,拿起一本《鞭论》。“我上次让你看《挝》不是说笑。入学试练,你用的就是金挝,这本是你擅长,而禾静初惯用的手法套在你身上未必就合适。她善用臂力带腕,以柔克刚。而你,身姿胜她机巧,应对比她敏捷。挝,实属绝配。”

难得的好苗子,谁都想多教两句。

“我不是不让你看《鞭论》,只是觉得你可以练习一下双峰挝。或许,下次是你赢也不一定。”

李妙没想到辛芷竟然留意了她的试练,心中激动,恨不得立刻就去寻那双峰挝。“是弟子未能领悟长师教诲,弟子知错。还望长师不吝教导,弟子绝不负望。”

辛芷将案上压在最下面的书取出来,再次递给她。“里面关于双峰挝的内容,我都标记了出来。朱砂批注的是你惯常招式中破绽之处。当然你也可以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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