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钉男手撑着地直瞪眼:“你们从哪冒出来的?”
“至于么?吓成这样,”火惊鸿奇道,“你看见什么了?”
耳钉男没好气地爬起来:“看见一片雾,雾一散开你俩就冒出来了,像鬼一样!”
“就是鬼,再乱叫就吃了你!”火惊鸿捂住脸,使了一个障眼法,手拿开时七窍流血,将耳钉男吓得魂飞魄散。
“啊啊啊啊!”他连滚带爬,鬼哭狼嚎地跑远了。
火惊鸿在脸上抹了一下,靠在苏浮生身上大笑起来。
苏浮生推了推他:“约法三章。”
“嗯?”火惊鸿微微转头看他,脸上犹带着笑意,眼神如同一滩清澈的湖水。
苏浮生有些失神,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半晌道:“没什么。”
火惊鸿有点莫名其妙,见苏浮生走得很快,便追了上去,叫道:“苏公子。”
苏浮生不应,他直接扑了上去,一把搂住人的脖子:“怎么那个鬼差这样叫你你就答应?苏公子?”
苏浮生还是没应,回到了摩托车边,抬腿跨了上去。
“又不理我……”火惊鸿嘀咕一声,坐到后座,勒紧了他的腰。
他们继续往山上骑,大约两个小时后,耳钉男骑着一辆侉子跟他们并排,抬手欲打招呼,当看清他们的真容后,夸张地大喊一声:“是你们?”
苏浮生没分给他一个眼神,火惊鸿抬了抬手,懒得说话。
他们车速慢,但耳钉男没有超过他们,一直跟在他们旁边。
就这么到了下一个休息点,苏浮生停下摩托车休息,耳钉男忽然走过来,递来两根烟。
“不抽,”火惊鸿赶紧摆手,擅自替苏浮生做决定,“他也不抽。”
“我这是好烟。”耳钉男又往前递了递。
火惊鸿还是拒绝,心道你烟再好关我气管炎什么事。
“你有什么事啊?”他见耳钉男似乎有话想说,便问道。
“你刚才那招怎么弄的?”耳钉男学着他捂一下脸,“教教我呗,我学会了去吓那帮孙子。”
"买点儿血浆,自己抹抹就行了。"火惊鸿随口道。
“别蒙我,你那肯定不是血浆。”
火惊鸿打量耳钉男一番,然后给了他一个三角包符咒:“锦囊妙计,回家再拆。”
“真的假的?”耳钉男半信半疑,正要再问,空场上有人招呼他一起走,他连忙回头喊,“等我!”
“谢了啊兄弟,请你抽烟。”他把烟盒塞给火惊鸿,颠颠地跑了。
“他印堂发黑,乌云罩顶,命中有大劫难,”苏浮生淡淡道,“你给他平安符,也不一定能保命。”
“我知道,”火惊鸿耸耸肩,“反正遇见了,顺手帮一下吧。”
苏浮生没说什么。
陵山上有专门开辟的机动车道路,到山顶之后不用返程,一直骑下去能从另一条路下山。
他们在山顶吹了会风,便往山下骑,快到山脚下时,发现前方闹哄哄的。
地上倒着辆侉子,周边有血迹,医护人员将一个重伤昏迷的男人抬上了担架,匆匆离去。
“是那个戴耳钉的男的!”火惊鸿下了摩托车,探头看了看。
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
俱乐部里其他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全都在张望着。
火惊鸿跟一个发呆的男人打听:“出车祸了?”
“在山顶的时候就差点翻下去,”男人沮丧地扒拉着头发,“我说侉子容易翻,让他慢点骑,他不听,还骑那么快……”
火惊鸿有些感慨,他不知道那人能不能活下来,想了想便把对方给他的烟拿出来五根,在旁边土地里从左到右插成一排。
“五路观香?”苏浮生在他旁边蹲下。
“嗯,他面相不说大富大贵吧,至少也是没有大病大灾的,印堂黑成那样,像是被改了命盘,”火惊鸿朝苏浮生伸手,“打火机。”
苏浮生掏出打火机,将五根烟依次点燃,香烟缓缓燃烧起来。
火惊鸿对着五根香烟双手合十,这烟是年轻男人给他的,还有着对方残留的气息,用来断吉凶再合适不过。
所谓观香火,一看火,二看烟,三看香灰。
火惊鸿捂着口鼻仔细观察,发现左边那根香烟烧得最快,上面冒出来的烟很浑浊,且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自行转圈。而随着香烟缓缓燃烧,浓重的黑色烟灰堆积在上面,迟迟不落,垒得很高。
“火昏暗熏眼,起烟旋绕,黑灰盖顶,是大凶……”火惊鸿他往后闪了闪,正要忍着咳嗽继续观察,五根烟突然齐齐熄灭了。
苏浮生缓缓开口:“截香。”
点燃的香自行熄灭是为截香,主鬼祟纠缠,阴阳宅有异。
火惊鸿点头:“他这场灾来得突然,应该是家里被人做了手脚。”
这会工夫人群散的差不多了,他们到了山脚下,看到了一些还没走的人。
有人在收俱乐部的横幅和桌椅,火惊鸿找了几个人打听耳钉男的事,但这里面没有直接负责人,没人知道耳钉男的家庭住址,只知道他叫杨随心,特别爱玩。
“先回去吧,天黑了。”苏浮生叫住还要继续打听的火惊鸿。
火惊鸿情绪远没有来时高涨,闷闷地坐到后座上。
苏浮生不知为什么,不太想看他这个样子,难得贴心地安慰道:“世间苦难太多,你一个人是救不过来的。”
火惊鸿:“可是……这不是对眼前苦难视而不见的理由。”
苏浮生叹息一声:“你可怜的师兄不是还在等你拯救吗?事情总要一样一样干。”
“也对。”
回到苏浮生家外的那片桃林时,天黑得很彻底,火惊鸿打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苏浮生往深处走。
“就这儿,”苏浮生停在一棵最粗的桃树下面,递给火惊鸿一个手持铜钟,“你在树下摇,等我醒过来。”
“我不,我跟你一起。”
“那我怎么办?”苏浮生不依。
火惊鸿奇怪道:“我要是不在,你打算怎么办?”
“让须弥帮忙。”
火惊鸿打了个响指:“我去把它抱过来。”
他说完就回到别墅里,一把将呼呼大睡的须弥抱起来,很快回到苏浮生身边:“给!”
苏浮生有些无奈,将须弥放树上,用红线绑住铜钟,吊在须弥面前的树杈上面。
“须弥,你一会拨这个钟,不许停,”他对着须弥连说带比划,又把手表吊在铜钟旁边,“这个最长的指针指到十二的时候,如果我们还没醒,你就强行把我们弄醒,听明白了吗?”
须弥“喵呜”一声,火惊鸿很怀疑:“真听懂了?”
须弥又软软地叫了一声,似在回答他。
火惊鸿勉强放心,催促苏浮生:“开始吧。”
苏浮生在二人小手指上各自系了一根红线,另一头绑在桃树上,然后折了两根桃树枝,一根递给火惊鸿,一根拿在自己手里。
他让火惊鸿坐在桃树下闭上眼睛,火惊鸿依言坐下,苏浮生用低沉的声音念起了经文。火惊鸿听不懂,但觉得很好听,没一会就沉浸在其中,渐渐迷失了。
“火惊鸿,醒醒。”经文声消失,苏浮生凉凉的声音传进耳朵,火惊鸿打了个激灵,立即睁眼。
“你是个很容易被催眠的人,”苏浮生看着他,“以后行事小心点儿,别着了道。”
“说明我心思单纯。”火惊鸿硬着嘴给自己辩解一句,随即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已经不在桃林里了。
这里就如同寒冬的大雪天,阴风飒飒,冷得刺骨,且黑沙弥漫,血月当空,已经不是人间景象。
前方有一个小巷子,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
苏浮生往前走了几步,从墙上摘下了两个鬼脸面具。
“戴上。”他递给火惊鸿一个,火惊鸿接过来戴在脸上,感觉那面具像焊在了脸上一样,缓缓往皮肤里融。
“感觉有点儿恶心。”火惊鸿耸耸鼻子,从自己和苏浮生的身上都闻到一股不似人间的气息。
“别那么多事。”苏浮生一手拿着桃木枝,率先往巷子里走去。
火惊鸿竖起耳朵听了听,隐隐能听见身后遥远处有断断续续的铜铃声,不禁感叹须弥果然是只灵猫,能听懂人话。
他快走几步想去追苏浮生,结果这么几秒钟的工夫,苏浮生就不见了。
他一脸懵逼,小声喊了几句,没听见回应,便往巷子里走了几步。雾气散开,巷子两旁出现了许多摊位。
一股奇怪的味道飘进鼻子,他走近了一看,但见一口大锅,里面咕噜咕噜的不知道在煮什么,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一边向锅里扔鲜艳的果子一边唱着歌谣:
“黄泉果呦黄泉水,生生世世长相随,黄泉水舀来给君喝,黄泉果煮了增年岁……”
那锅里一会红似樱桃,一会绿似芭蕉,一会又漆黑如墨,像是要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来一碗吗?喝了下辈子能跟爱人再续前缘,还能增寿。”老太太突然抬起头,直勾勾盯着火惊鸿。
火惊鸿嫌弃极了:“这玩意能喝?”
老太太冷然一笑,干巴巴的脸皮全都皱在一起:“我这汤珍贵的很!别人都抢着买!”
“喝完之后再喝孟婆汤,不就白喝了?”火惊鸿有些鄙夷,“你这不是骗人吗?”
老太太气急败坏地把勺子往锅里一扔,瞬间从满头白发的老人变成满头白发的……少女。
少女叉着腰破口大骂:“是谁派你来砸场子的?是不是孟婆那个老女人?敢挡姑奶奶我的财路,她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火惊鸿干巴巴地笑了声,脚底抹油,开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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