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起身,不慌不忙理理袖口,白衬衫松松垮垮套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着急忙慌。
可他偏偏就慢悠悠,握起手边的手枪对着谢玉道:“纪年有自己的玩法。”
“所以我们?”
“来刷个脸啊。”谢青偏头理所当然地对弟弟道,“顺便带点吃的给他。”
“哦。”谢玉闻言打开面板,当真找起食物来。
谢青叹口气,揉了揉弟弟的脑袋,莫名觉得有些好笑。突然,他抬手向着天花板处射一枪,巨大的声音在空气的传播作用下回荡。
枪的后坐力震得他手臂一颤,子弹嵌入天花板,留下一个小小的弹孔,空气里布满了火药味,他小声说:“走了。”
谢玉闻声抬头,看着谢青的阴影将自己全数笼罩,笑得有些天真,短发动荡,他不问谢青的举动是何意,嘴里却说:“要不我们把怪物全清了,直接带纪年走吧?”
谢青低头看他,像是真的在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随后他抬手,黑洞洞的枪口抵上了谢玉的太阳穴。
“哥哥。”谢玉眨着眼,咬字清晰有力,他把额头重重撞上枪口,发丝间隐隐可见黑色的烙印。
谢青手里的□□手枪扭曲一瞬。
“赌一把吗?”谢玉歪歪头,“系统的枪子弹无上限,我换成了有概率卡膛。”
谢青皱眉,谢玉一看他这样,大抵知道没招。
“以我的运气啊,哥哥,不会有事的嘛,老古板。”谢玉叹气,手却诚实的搂住了谢青的脖颈,压得谢青不得不低头直视,于是他就以垫脚的姿势,鼻尖对着鼻尖,笑着将枪口抵上下颌。
这个距离很暧昧,谢玉下巴处的小痣都轻轻楚楚映在谢青的眼底。
谢玉坏得彻底,在呼吸交织间弯起眼,把自己狡诈而又天真的眼尽数露出。
他收回手,将距离压缩得分毫不剩,又猫似的蹭蹭谢青的手臂,看着谢青染上红晕的面颊偷笑:“枪和你一样不好玩,冷冰冰的。”
他看着面前随时蓄势待发的□□,握住了谢青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慢慢用力,眼睛里翻出血红光晕。
“但都会给我特别的体验。”
他笑说。
“砰!”
*
“你跑的意义是什么?”浑身浴血的纪年丢掉被削成两半的“崔怀清”问,他看着那张皮变成细烟飞走,又看着江拓呆站在原地,崭新铮亮的剑握在手里。
江拓拔腿就跑。
鬼知道你是人是鬼啊啊啊!
于是他转身拔腿就跑,纪年站在原地被他远远丢在身后,等跑够了距离,终于可以在原地喘口气,他却又看见纪年在眼前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心脏砰砰直跳,收起手又往反方向冲。
如此循环几次,江拓体力耗尽,在地上喘息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恐。
纪年蹲下身打量了江拓一眼,微微上挑的眼看着江拓,平静地问:“跑够了?”
他拿起江拓虚握在手中的匕首,在手指上一划,粘稠的血浆渗出,又晕进浑身的血色里。
他起身,将匕首插在地上,对着江拓道:“走。”
“你……”江拓无语凝噎,他终于知道面前这个人只是在逗他玩,他正欲开口,却抬眼撞进纪年安稳眼眸。
他一瞬间冷静下来,像语气变得正经且稳定:“他们呢?”
这里说的是那两位拿枪指着人的家伙。
说起这两位大哥,江拓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技能像白纸一样随便丢,道具和玩具一样到处扔,积分像是几辈子花不完一样大手大脚用。
江拓羡慕,但是同时存有敬畏之心。
游戏的代价是一次次死亡,可他们在游戏里依靠一次生命迅速干脆地爬到最顶峰。
尽管是只在游戏大厅待过几天就又被拽入副本的他也无数次听说他们的名字。
以及白槐。
这位【伊甸园】的“夏娃”。
同时还有那位随时跟着的诡异的“先生”。
想不接受这些信息很难,除非你封闭五感,否则就能看见满大街的晶屏上的不同人脸。
以及一个永远横在首位,占据半壁江山的,由银丝交织成的、中间镶嵌着巨大蓝宝石的发冠。
据说是积分榜首位的标志,没人见过这位第一的脸,即使在放映厅里,众人也只能看见一瞬间爆射而过的光芒,紧接着就是系统冰冷的机械声宣布游戏结束。
副本崩溃。
纪年走在走廊里,地面的血红地毯上有经久不散的血腥味,普通人可能只能看见红色,可纪年能在昏暗的灯光下完整得看见里面残余的组织,闻见对他而言堪称刺鼻的腥臭。
这里就在刚才才死了人。
他的鞋底时不时传来令人厌恶的“吱吱”声。
但只有他能听见。
江拓跑了很远,纪年也顺便看了看原本在尽头的楼梯。
不出意外的消失了。
楼梯由皮人组成,可这些小怪物早已散开消失不见,那么离开就成了难事。
或许也不是很难,上次进入这里是依靠叶璓的领导权,但这里如今没有能够吸引叶璓的筹码,比如雏鸟,他们的手上连毛都没有一根。
毛其实是有的。
纪年看着因为异化而脸颊爬上羽毛的江拓,沉默的捏了捏鼻梁。
他转身对着江拓道:“还能不能跑?”
“不不……不行了……”江拓喘着粗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滴滑落,汗液黏在他的衣服上,密匝匝的不舒服极了。
“哦。”
纪年貌似想了想,然后头也不回地向【096】号房走去。
江拓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随即他看见纪年后撤一步,身上的血渍滴滴答答滴在地板上,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视线打量一番门的结构。
在江拓还不明所以时,他动了。
精瘦的腰身带动长腿,猛得踹向门的把手处。有力的动作带起的劲风扫过江拓的面颊,飙出几滴血珠,全部落在他的脸上,随即他听见厚实的实木门猛然开裂的声音。
纪年。
把门踹开了。
董栖兮的惊呼声传来,她快步向房门,边走边惊叹:“我靠江拓,你什么道具可以把门炸了?我不就抢了你个房间吗……至于炸我吗……”
随即她看见立在门前,被血肉盖住的纪年,顿了顿。
“不是大哥……”
她听见纪年分辨不出喜怒的声音道:“我没有房间,所以……”
他抬头,平静的眸子被血肉糊住,董栖兮却莫名觉得他真诚得过分。
“可以借我浴室吗?”
董栖兮刚想说话,一股子巨大的腥臭铺面而来,浓厚的血腥味熏得她睁不开眼,原本回绝的话堵在嗓子眼,转变成了另一种话语。
“呕!”
*
“喂,我说。”董栖兮颇为幽怨地拉了拉被踹开的门,“吱呀吱呀”地声音从门锁处传来,她好不容易温和下来的脸此刻扭曲成一团乱麻,眉头紧紧皱着,平常看着有些艳丽妖邪的五官此刻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崩溃感。
她转头看向坐在椅子边安静地像块木头的江拓,幽幽地说:“这门也坏了,我住哪啊。”
江拓猛得抬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抢了我的房间,我的门坏了,问你住哪?!”
董栖兮上挑的眼角像只狐狸,肌肉线条明显的腰肢扭转,靠在旁边的桌上,利落地短发随之动了动,她笑得狡猾:“我抢来的,不是我的是谁的?”
至于你。
谁在意。
她的视线鬼鬼祟祟扫过浴室,里面正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唉,你是叫江什么来着……”
“江拓。”
“那个人,纪年什么来历?”她下巴尖指了指浴室,眼里带着玩味:“你们似乎很熟。”
“我不认识。”
“谁信?”董栖兮翻了个白眼,修长的手指抓住伸缩棒,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他三番两次救你,怎么?你睡了人家妈?”
“什么鬼……我真的不知道!”江拓情绪激动起来,他声音略大,随即又小下去,“可能我们见过一面吧?”
“哦,你是说他因为和你有一面之缘所以豁出性命救你。”董栖夕冷漠地说,“你是路边的万人迷,一拿起来就是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碎……”
“停!”江拓立马道,这女人说得没完没了了。
“你又是什么来头?”董栖夕眼瞅着江拓不愿继续,状似随意地又挑了个话题。
她低头看着大理石桌面,拉开凳子坐下,嘟囔道:“装修得还好……”
“我?”江拓疑惑地说,“普通人生活,出生到上班都是规划好的,除了成绩好些没什么可说的,某一天当社畜熬夜熬到太晚一睁眼就到这……”
“停。”董栖夕像是找到了奇点,激动地抬头,像是只开屏的孔雀,“你那成绩能有多好,看上去蠢得没边了……”
“我,我就不一样,”她骄傲地仰视着江拓,星星耳坠晃荡,将双手叉在胸前,袖口和皮夹克的铆钉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我上学的时候可每次都能在年级前五……”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自己的光辉事迹,最后总结道:“我最厉害,智商超高。”
“唉!那真不错!”江拓拍拍掌,视线焦急地扫过浴室,满脑子都是纪年快出来,不经意地说:“我是全国状元。”
董栖兮沉默了。
她扫了江拓一眼,随即转头沉思。
合着纪年认识他的原因是他考试厉害。
不过没关系。
董栖兮笑得狡黠。
实战出真雄嘛。
不过真他妈令人不爽。
但是……
她转头对着江拓无比真诚地问:“你的鼻子真的没有问题吗?”
*
纪年走进浴室,将身上被浸湿的衣服脱下,洗了把脸,又扯下手中几点露在外面的断裂羽毛碎片。
他将头发拉起,看着后脖颈一片巨大的烫伤,和许多新鲜的、不断流着血的伤口。
原本按照游戏的痊愈速度,他的伤口应该已经在止血阶段,可他的伤口依旧不断渗着血。
他嘴唇因失血过多而惨白,透露出一种别样的,虚弱的魅惑感,原本随时懒散而狭长的眼被浓密的睫毛盖住,在脸边投下一道阴影。
薄唇紧抿着,他在镜子里看见了**的自己,无比熟悉而陌生的自己。
他笑了笑,无比真实,连微表情都恰到好处。
我最熟悉的自我。
他无声开口。
哗啦哗啦的水声不断传来。
他的脑袋以下全是挂着的血肉碎片,江拓没一口吐出来真是能忍。
但再多的血腥也没法遮挡他引人注目且出色的外表,他的脸和身体确实生得无比完美,每一处都仿佛刀刻般的肌肉走向和筋骨,像是生于黑暗的一株劲松,直挺挺地立着,强健内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碍他的生长。
他身上的血迹随着水流流进下水道,纪年抬眼看着荧屏,上面挂着【中断放映……】的大字。
他猜得不错,这放映厅确实和以前的现世极度相似。
但。
他看向浴室打开着的窗户,任凭水流淅淅沥沥流过他的皮肤,带走血迹和属于他的生命力,可没有使他的身体有丝毫放松。
他随时都在紧绷着。
这里根本……
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一个与外界隔离的镇子,有英文,有骗局,有怪物。
怎么看怎么不合理。
从先前来看,这里至少有两拨人的对弈,这个暂且不提,需要解决的问题有很多,围绕主要任务,提炼出重要的来看,应该在这几点上:
第一,杀死叶璓一家的人在镇民、祭司、叶璓、妍许这几个答案中。
从乌兰鸟的眼球来看,一种单瞳,一种复瞳,这两种差异恰好可以对应上麻衣与锦服两种镇民,再根据二层幻境中叶璓杀正常鸟形态的乌兰鸟得出他们之间有严格的等级差异,而这种等级差异会源自哪里呢?
不妨根据因为大胆猜测,与世隔绝的镇子由于某种契机,让它们能够与外来者的结合与通婚,由此产生了等级之分。
通婚导致血统不纯,生出的乌兰鸟就会带有人类的特质——单瞳,也就是说,单瞳乌兰鸟是外来者与重瞳乌兰鸟的产物,它们之间既是亲属关系,又是敌视关系,可什么造就了亲子之间的敌视呢?这点仍旧没有头绪。
第二,祭典的意义。
第三,乌兰鸟的来历和夜兰与它的关系,以及最重要的,是谁,选择了他们的诞生。
第四,为什么高塔下镇的是叶璓。
他还想继续理清思路,可系统面板头一次吵得他不得不停下自己的思维,的确麻烦,他看着自己面板上飘红的8%血量。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走进浴室的原因,至少在正常直播中,看人洗澡是不被允许的,放映厅旁【暂时关闭】四个字也能够很好的体现这一点。
他喘了喘气,靠在瓷砖上,水滴四溅,黑长发凌乱地贴在后背,凌乱的疤痕和烧伤自后脖颈向下布满后背,触目惊心的痕迹被大大小小的伤口再次覆盖,顺着呼吸缓慢起伏的身体像是大理石板般坚硬笔直。
身体仍在不断渗血,纪年放空一切慢慢滑倒在地上等待死亡,他抬头,看向黑暗里那双贪婪的眼睛,像是无数个夜晚时,他能够从它身上得到无限的生命那般,他伸出食指,在空中虚写着文字。
他原本黑沉的无机质眼眸慢慢失去聚焦,水流冲刷着他的身体,好像这样就可以抹去痛苦的帆船留在他身上的航迹。
累。
怎么不会累呢?
他也是人,他只是稍微比普通人活得久了些。
他工于计算,就如同他总是把所有人玩地团团转,他同时对于自己的姓名也丝毫不差地算进其中,什么时候该死,什么时候受伤,什么时候活着。
这都会在他的思维之中。
他在心中默念着。
崔、怀、清。
一定要活着啊。
*
【玩家纪年:疑似死亡】
系统在放映厅里宣告着。
“什么是疑似死亡。”
“同问。”
“疑似是什么意思,死了不就死了吗?”
“唉不是,命运之音不是给了复活机会吗?这应该还算晚上吧?这样解释就能说通那个‘疑似’了吧。”
“同意楼上。”
“……”
白槐无聊地屈起手指敲着金属扶手。
三三六零,三三六一。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想。
*
纪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安静地伸出指尖碰了碰镜子。
是硬的。
不同于那面类似通道的镜子,这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镜子里的他穿着系统兑换的黑色条纹衬衫,原本散开的头发被高高束起,露出一段白皙而无害的脖颈,诱惑着敌人的一击必杀。
但他偏偏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无法捕捉他的下一步行为,无法预知他的想法,冷淡的像一个机器,随时随地就能展开厮杀,极其精巧地冲淡了脸上原本带着妩媚的艳丽。
他扣了扣镜面,听见声声玻璃的脆响,随即,镜子里的纪年勾起嘴角,偏头与纪年平淡的对视着。
镜中人扬起无害的笑,将整张脸贴在那面薄镜上,死死盯着纪年的脸,笑得越发诡异。
但原本纪年的笑就令人毛骨悚然,强烈的不协调感会立马击垮他的伪装,即使他装得再好,但他的身体里始终不存在那抹灵气。
所以当笑容出现在镜子里时,带来的感受简直会让人恐惧到颤抖。
江拓也是这么想的。
他看见了大理石上的倒影。
上面的纪年死死贴着那些许黄白,随后开始猛烈地撞击。
“我天。”董栖兮往后推了几步,原本想要套话的计划被打断,惊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过来。”
她甩开了伸缩棒,上面细小却锋利的刀刃不断吸引着血气,在突然变得闪烁的灯光里亮起微红光芒。
她微眯起眼,将江拓护在身后,紧绷的视线四处扫视着。
“妈的。”
她爆了粗口。
“这个房间也不安稳,到底逼着我去哪。”
纪年看着镜面里的自己一下一下撞击着单薄的镜面,将刚刚被清理干净的断情又拔了出来。
他向后倒去,靠在墙上,无聊地打开水龙头,细细冲洗着最后几滴未清理干净的血迹,随后站好,看着崩裂的镜面沉默地伸出食指,点在了即将冲破镜面的“纪年”眉心。
“不觉得无聊吗。”
他听着门外董栖兮的话,似乎在自言自语。
他拿起断情,在瞬间黑下的灯光里,手指忽然从冰冷的镜面汲取到了丝丝热气。
灯光彻底暗下,窗户被遮挡,失去了月光的房间黯淡无色,在漆黑的笼罩下,纪年的黑瞳里没有一丝光亮。
但他异乎常人的五感在黑暗里也无比敏锐,眼前的景象尽数展开,甚至因为安静的环境,看到的一切更为出彩。
他对着破裂的镜面里走出的人歪歪头,一束未扎好的长发随之搭在他略显瘦弱的身体上,蒸腾着热气,袅袅上升,透露着诡异而沉闷的死气。
“好久不见。”
他说。
依旧我来
为什么十八章那么多人点啊 因为提要写的好吗?
whywhywhywhywhy
月考祝我活着[裂开]
其实这章月考前就写好了但是一直没找到时间去发 今天下午只有两科了 主播决定抽几分钟来发嘎嘎
语数英你们对我一点都不好。
[裂开][裂开][裂开][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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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千针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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