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色彩不断变化,空间被扭曲为漩涡,人像被绞成团乱麻,周围人的五官被错乱放置在脸上,故事未停,危险已至,在眼前蜿蜒展现的故事线模糊不清,这是有意的掩盖。
血红在眼中蔓延,原本技能中不存在的雾气此刻升腾而起,它被搅和成了团团灰云,犹如幕布遮盖着视线,纪年绷着脸,将听觉发挥到最大,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试图平凑出三言两语。
可他失败了。
言语和漩涡一同滚走,他知道副本狡猾,大抵不想让他提前知道故事梗概,于是干脆闭上眼,缓缓被红色震得发慌的大脑。
眼睛是不能用了。他揉着眉头,对其余玩家道:“暂时休息。”
“看和听都不行,”谢玉站到纪年身边,和他一样闭着眼,“技能被副本阻挠了。”
“方向对了,不想让我知道就恰恰说明抵达中心,分辨不出是正常的。”
纪年闭着眼,依旧端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情,当然,那只是在别的玩家眼里的纪年,其实他只是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表情,于是干脆什么表情都不给。
“是我们。”谢玉认真纠正。
纪年睁开眼,在睫毛下漏出的黑色眼眸盯着他看了半晌,黑沉如潭,看得人头皮发麻,最后只道:“不,是我。”
只有我。
血红铺天盖地,旋转的视角里人影闪现,纪年记不住每个人的脸,但不妨碍他在其中搜寻人影,比方说,那个在镇民口中美若谪仙的男子。
不过很可惜,这条路依旧走不通,因为流动的世界终于在某个时刻成功定格,周围恢复正常,纪年扫视一周,最后轻声道:“睁眼。”
眼前没有人群,没有吵闹声,纪年跟着谢青的动作回身,只见先前意气风发的绣娘堵在门前与街坊对视,她仍旧是一袭粉衣,只站在那,身后似乎就有无数双手紧紧撑着她,让她永远都弯不下她的脊梁。
她温和,甚至是平静,五指扒在门框上,站在原地,一头青丝随风晃荡,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缓慢说:“他不可能偷我的秘诀。”
一众街坊领居或真或假的劝阻声结成一片,年轻的面色尊敬,可难免带着些心疼,反而是老人,幸灾乐祸与愉悦的神情藏也藏不住。
“绣娘啊,他真的远走高飞了,不是我们骗你,小乖,我们看着你长大,活得比你久得多,人是什么样,我们看的清,出了镇子,外面都是市侩的家伙,先前我们就和你说不要轻易相信外来人,可劝不动你,如今又怎么好对你说什么呢?”身着粗布的中年女人怜惜地上前拨开绣娘的头发,劝着。
“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的绣技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天赋好,在加上祖传的秘诀,祭司都亲口夸赞过你,可现在你看看……哎呦……什么都没了。”人群里身着华服的老家伙阴阳怪气地道。
“你可知道你的祖上为了保护这个秘诀做到什么程度!你就这样让一个外乡人偷走了!”人群里有人激愤地喊着。
顿时周围哀叹声一片,不知他们劝了多久,说了多少话,绣娘依旧固执己见,尽管它虚假的可笑,犹如掩耳盗铃。
众人走后,绣娘的背更直了些,她抠着洁白如玉的指尖,神经质地咬着嘴唇,眼神飘忽而不聚焦,她自言自语:“一群骗子。都在骗我,他明明只是出趟远门,怎么就是偷了秘诀。”
她扬起微笑,可额边沁出的汗水暴露了她的焦躁不安,她低声咒骂着:“蠢货,被耍的团团转还帮着人数钱,被卖了都不知道……”
她在院子里转着圈,把脚底石子捻得噼啪做响,终于,她慈悲似的,发狠把石子往外一踢,灰褐色的家伙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最后稳稳当当砸在了纪年的额头。
纪年白皙额头上没留下什么痕迹,可紧盯着石头的绣娘看着石子被空气一阻,竟然竖直落到了地上。
“不对……”她浑身一震,颤巍巍地走向纪年,伸出双手向空气一抱,却摸了个空,鬓角冷汗滑下,她浑身颤抖,头上银簪“叮当”落地,发丝散乱挡住她的眼,她恍然不觉,手在空中拼命抓着。
“阿玉。”纪年淡声道。
谢玉看见他递来的眼神,毫不犹豫地握起了地面的石子,狠狠向绣娘掷去!
*
【放映厅】
大厅没人说话,准确来说,是说不了话,人数不断上涨着,可始终没有玩家能越过白槐的权威去发言,他们被强行封麦,只能在留言板上疯狂发表着言论。
“不对吧,技能怎么影响到过去了,【回溯】以前有这个功能吗?”
“没有没有,【回溯】只有一个观察的技能,不存在的啊。”
“那这是怎么回事?石头不就是砸到纪年脑门了,已经影响npc了吧!”
“大胆发言一波,现在主线是找凶和寻相,我觉得吧,面前这女的就是凶手!”
“不是哥们讲话得有证据呀,你上大街随便指一个就说人家是凶手,下一秒就被拉进副本砍死了知不知道?”
“我还没说完嘛,你看见纪年手上那个蝴蝶了吗?他专门拿到手上看了,你想想从副本开始到现在,他除了碰碰门栓还碰了什么?那肯定不一般呀,蓝蝴蝶,还那么大,肯定不是华国本地的,那么就很好解释了吧。”
“绣娘在骗人!蝴蝶就是训练好的,绣的图也是作秀,这样打出名气,价格和报酬也会往上涨一大截,都是直线收益。”
“兄弟抢我台词了。不过是对的,和我的猜想大差不差,还有一点,你有仔细观察人群吗?人群被分为了两个群体,一是华服的镇民,二是粗布麻衣的镇民,这就代表在这个故事里至少会有两波群体的博弈。”
“都是多少级玩家啊这样就开始推主线了……怪物不是都还没出来吗……”
“这就叫做察言观色耳听八方脚踏实地,年轻人还是多学学吧!”
“?这些成语能这么用吗?”
*
“咔哒。”轻微的齿轮声响起。
随即而来的还有纪年平静到诡异的声音:“我让你把石头捡起来。”你把它丢出去干什么?
谢玉偏头,手上已经握住了一个亮闪闪的小金人道具,他嘿嘿一笑,佯装无奈地摊开手:“对不起嘛先生。”
他拉长的语调婉转,一个音恨不得转十八个弯:“你那么厉害,一定能活下来的,对不对?”
谢玉眼下缓慢蔓延而上的血红艳丽,由脖颈处慢慢长出的玫瑰花在皮下抽动,似乎会随时冲破皮肤,狠狠吸食宿主的血肉。
他没在意夺取它生命的玩意,反而定定看着纪年,想要从他的眼底看见一丝丝动摇。
——至少你会心疼我吧,哪怕就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纪年回望着他,千百次对视里,他保持着相同的自然与平静,没有什么能打动他,谢玉真是恨死了他。
为什么能够那样安定呢。
为什么你不觉得害怕呢。
为什么不能表露出一点点情绪呢。
“你害死我一次,你却活得好好的站在这,我不怨你,可是是你教的我以命抵命,”他扬起笑脸,脑袋在纪年面前夸张地摇晃,眼珠滴溜溜转着,最后他猛得停下脚步,凑到纪年跟前,弯着眼俏皮地说,“要不你就死一次呗。”
“当是你给我的报酬。”他举着一根手指,在纪年眼前左右摇摆。
“好。”
出乎所有人意料,纪年淡淡答应。
语毕,纪年毫不犹豫地将剑刃向自己脖颈划去,锐利剑刃瞬间割开血肉,他毫无惧意,轻易的将自己杀死。
血色肆意飞溅,生命快速流逝,他眼底还有未来得及收回的笑意,混合着黏稠血液被土地吞噬。
谢青站在原地,冷眼看着这场闹剧,耳边是崔怀清绝望的尖叫。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玩家纪年,宣告死亡——】
【玩家纪年,宣告死亡——】
机械音在大厅里回荡,伴随着满屏的问号,所有人愣在原地。
就死了?
自杀?
主线还没开始走,因为一句话,自杀了?
这大概是亡灵游戏历史上最富有戏剧性的一幕,玩家纪年因为一句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自杀,连白槐都愣在当场。
“骗人的吧——”
放映厅失去控制,玩家冲向前排,不可理喻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黑发青年。
犹如精灵般美丽耀眼,瞳孔涣散,甚至于躺在血色里,像一幅上好的油画,冷静血腥温和,这几点在他身上得到了诡异的融合。
只有一个事实在众人眼前——
他就是死了。
他可以因为蠢被怪物杀死,因为莽撞被剧情强制下线,可他偏偏因为一句话,因为几个字毫不犹豫地——自杀。
这是最蠢的方式。
在喧嚣马上冲破头顶天花板时,白槐突然笑起来,他笑得开怀,整个放映厅被他的笑声包裹,吵闹声被压下,他站起身,身后阴影中,不知何时翘起的触手静静包围了全场。
屏幕里,纪年的身体正缓慢复原,歪着的脑袋上纪年顶着死寂的脸,被割破的皮肤伸出红丝钩住表皮,在短短几秒内完成了自身的修复,他被割下的头发长成原来的长度,身体挺得笔直。
纪年站在那,与周围的玩家,以及放映厅中所有人对视着。
血肉生长,精神震荡。
在这几秒内,纪年由活人转为死人,又重新活了过来。
自地狱爬出的魔鬼低语赐予信徒永恒寿命,灵魂被售卖的无知者面容惨白。
独一无二的纪年有着独一无二的身躯,他死不了,这毋庸置疑,他静静站在那,身后发丝沾染的黏腻血液此刻似乎成了藤蔓,死死扼制住所有人的咽喉。
这意味着。
这个游戏里,即将引来一个最大的bug。
一个不用依靠任何技能,能够无限死亡的最强bug。
“吓到你们了吗?”纪年偏头,脸上还留着喷溅出的血渍,谢玉看着自己满是血渍的衣服,褪下温顺的外皮,向纪年真诚发问:“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如果是精神病的话,我大概算是,”纪年认真答道,“在你们死亡的这些年里,世界精神控制组为精神病指定了新的标准与……”
“滚。”谢玉咬牙切齿地道。
*
“好可惜。”
白槐扫视一圈周围的玩家,莫名叹口气。
他的高根鞋在光滑的地面上点着,上面还有残留的血渍,美丽的外表让人全然忘记他的残忍,他不会让任何有损他利益的可能存在。
“哒、哒、哒。”
他的脸被阴影划分,暗下的灯光将他藏在阴影里,迷糊了边界,他雾蓝眼眸此刻冰冷盯着面前涌动的数据流。
鞋跟敲击声成了催命符,它和心脏跳动的声音相重合,视线静静扫过每个人,他权衡利弊,将砝码放上天平。
论坛上的帖子悄然被下,有关纪年放映厅的一切被全部封禁,言论全部被消音,玩家想要发出有关于纪年的消息被尽数拦截。
白槐看着乱为一团的玩家,耐心等待着恐慌的来临。
现在起,这里是一座监牢。
只进不出,生死不明。
而所有人的共同罪名是——贪婪。
谁也不能说出这个秘密,这个能够给白槐带来巨大收益的秘密。
就连他自己,也被他亲手按在天平之上,虽然这荒谬的决定回带来无尽非议,但他依旧做了,且毫无回头之路。
他要纪年不被发现,他需要这样一个人,非常需要。
时间会抹去一切痕迹,他永远光鲜亮丽。
他拨动着金色发丝,躺回沙发,舒适地眯起眼。
而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
“哈……哈……”崔怀清喘着急气,浑身被冷汗打湿了个彻底,她离死亡无限靠近,或许只差一点,她会成为干瘪瘦弱的老头,或是什么其它的玩意。
不过现在她没心思再去想她的结局,眼睛死死盯着绣娘的眼。
崔怀清没看错。
绣娘此刻死死盯着纪年的方向,没人注意的角落,她的手死死攥住衣摆。
如果命运是生锈的齿轮,此刻发生的一切已经为它涂上了机油,齿轮声在耳畔响起,轰鸣声中,所有人被模糊了视线。
十五分钟的希望在眼前徘徊。
必须做点什么,眼前故事明显已然得到巨大改编,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机会的靠近,命运为他打开了大门,风险与收益是成正比的。
纪年扫视着四周,视线定格在暗藏的阴影处。
绣娘偏过头,看着身后躲藏在角落的小孩,不耐烦地啧着声:“滚过来。”
小孩从柜台后探出头,在绣娘越发阴沉的目光里怯生生走到绣娘身后,不安地搓着肮脏的衣裳。
“那里,你有看见什么吗?”绣娘指着纪年的方向厉声问,“回答我!”
“没……没有。”女孩迟疑地开口,声音细若蚊呐,根本听不出载说些什么。
“没人听你鸟叫,大声说出来,妍许,嘴巴没有被缝上吧?为什么总不能好好说话,真的要我把你丢进祭坛吗?”绣娘猛地给了女孩一巴掌,不耐烦地吼叫:“滚开!恶心人的玩意,你脏得让人作呕!”
身形单薄的女孩被狠狠掼在地上,脑袋碰撞地面发出巨响,绣娘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把自己的愤怒全都发泄在了妍许身上。
“对不起……我错了。”妍许抱着头缩在地面,不敢发出任何呻吟。
会被打得更惨的。
绣娘见妍许的模样,瞧着也指望不上,恨铁不成钢地一脚踢翻地上女孩的身体,便自己一边甩着发麻的手臂一边走上前,站在纪年面前,满眼忌惮。
“你是个什么东西?”绣娘仰着头,高傲地看着纪年。
纪年看着她,深黑的瞳孔在脸上的血红里格外显眼,他歪过头,天平耳坠此刻在绣娘眼里转动,他沉默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要直接从她嘴里套取信息无疑打草惊蛇,放弃眼前的机会亦也不可取,前后夹击,他反应极快,垂下眼眸,迅速从后摇腰抽出了上好膛的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绣娘时,她惊疑着后退,薄汗渗出,头上遗留的一只银簪颤抖,她听见纪年发问:“能杀了我吗?”
枪口调转,纪年将枪交至绣娘手中,他眼底似乎有化不开的悲伤,此刻沉淀在眼底,有如实质的痛苦溢出,整个人快要碎掉。
绣娘被纪年突如其来的动作惊讶一瞬间,她反应极快,柔嫩的手指扣住枪,猎物与猎人互换位置,她强装镇定:“为什么?”
“不想活了,”纪年陷在自己忧郁的情绪里,面容苦涩,和刚才干脆划开自己脖颈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我杀不了自己,我下不去手,求求你。”
他呜咽着弯下腰身,精致的面颊泪水四溢,从他满是鲜血的手指滑落,他哭泣着开口:“我离不开这里了……”
如果玩家不是看着他一直以来的表现,大概真的会被他这副可怜模样骗过,毕竟他连手指的颤抖都恰到好处。
绣娘不傻,面前出现的家伙目的不会单纯,在纪年回答她的问题以前,他不会有任何表示。纪年抬起眼,以低位者的身份祈求她:“不管你是谁,求你让我解脱。”
“你是谁。”绣娘握着枪,冷静发问。
“林瑾鑫。”纪年余光扫到地上递来视线的妍许,撑着脊背,浑身颤抖,跌倒在地。
绣娘俯瞰着他,嗤笑一声,将枪塞回纪年怀中:“走一个外乡人,来一个外乡人,我身上没有你可以榨的价值了,走吧。”
“为什么会觉得我在骗你呢?”纪年眼里晕着水汽,抬眸哽咽问道。
“你认为我是蠢货?你认为我会让你这样一个浑身是血,不知来路不明目的的家伙和我扯上联系?”绣娘冷冷看着他,拍拍自己的裙子不存在的灰尘,“不管你是什么东西,都别和我拉扯。”
纪年垂眸看着她的动作,在技能倒计时声音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技能倒计时:十】
【九】
……
绣娘似乎感觉到纪年的动作,抬头,眼神撞向纪年的眼眸。
下一瞬,她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啊——!!!”
技能在此刻停止。
倒计时凝固在最后三秒,周围场景被水冲开般散去,诸多颜色混在一起,最后留下的只有惊人的黑。
地上的女孩依然消失不见,面前的绣娘反扣住纪年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纪年一巴掌抓去。
她身上穿着鲜红嫁衣,指甲延得极长,纪年只能往后倒,可怪物会讲什么道理?她转了方向,向纪年的腹部刺去!
手腕处被她铁钳般的手制住,指甲陷进肉里,纪年将手狠狠扯出,指甲顺着皮肉割开,留下几根深可见骨的伤口森然往外流着血,他感觉不到疼痛般拔出腰间的银刃,与绣娘的手相接,刀刃相接,乒乒乓乓的声音在他们之间响起。
“死在这总不遂您愿吧。”纪年喘着气,笑着对绣娘道,“藏着杀招,不给我瞧瞧?”
“嘘。”面前盖着盖头的绣娘笑着嘘起嘴,右手扭曲,从纪年格挡缝隙里钻入,直到腹部,想狠狠插入,可纪年哪随她愿,抓住她的手一个过肩摔把她丢向空中。
绣娘就那样稳在空中,居高临下看着纪年,红纱下的脸隐隐绰绰,眼神却冷得发寒,他们对视着,周围暗影涌动,只肖一瞬,满天银针飞逝而下,躲闪不及的两名低级玩家被银针扎成了刺猬。
大规模降针和雨水是差不多的,躲不开也躲不及,场上剩余玩家都交出道具,一时间播报音和银针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在场除了纪年,哪个不是老玩家?保命杀招总会有的,纪年可没有。
总结来讲,这就是趟必死局。
纪年挥剑打开直冲必害的针,血肉四溅,肩膀处快被扎成筛子,剩根千疮百孔的骨头漏在那,衣服破破烂烂好像流浪汉,可他依旧往前冲着。
眼瞧着银针密密麻麻调转枪头朝向纪年,死亡似乎即将敲响丧钟,绣娘闪现到纪年眼前,抓起他的头发,露出第二个笑容:“哈。”
她将纪年往地上狠狠一掼,沙石四溅,灰尘飞起,纪年被嵌入地面,四肢扭曲,泥土高高翘起吞噬他的身体,绣娘脚尖触底,威压降临,周围除了双谢以外玩家的保护罩瞬间碎裂,银针深深扎入纪年脖颈,即江拓将被银针扎中的瞬间,时间暂停。
系统卡壳的声音吱吱歪歪:
【玩家纪年,宣告死亡——】
【玩家纪年,宣告死……死@。#!*si复活?】
【上报管理员中……】
几秒后,机械音被换下,沉稳的女声播报道:
【欢迎玩家纪年进入亡灵游戏,祝您游戏愉快。】
绣娘脸上笑容凝固在瞬间,纪年从地上爬起,身体往外突突排银针,他的脖颈这次长得没以前快,大概是因为直击命脉的一针,他说话还有些哑:
“三千七百八十二针。”
他闭眼道,
“一共这么多针。”
江拓死死捂住嘴唇,闭着银针向后退去,躲在了谢玉身后。谢玉看眼蹭来的江拓,没发言,视线落在纪年若无其事的俩上。
“你到底要干嘛?”
不要命的攻击,同时数上针数,以命换他的出手,是为了什么?
为了他心中认为的那点“余温”?
谢玉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大概会是一堆堆狗屎。
还是看不懂原料的那种狗屎。
纪年朝他勾起笑:“我不干嘛。”
沉默瞬间,谢青一拳头已到纪年脸上。
系统的机械提示音喜气洋洋响起:
【砰——】
【玩家谢玉,技能发动成功】
【“Time Controller”(时间掌控者)】
【请尽情为所欲为吧,在这时间停止的世界里,您就是王者!】
【注:技能叠加使用,玩家谢青使用技能回溯同时间暂停,将在玩家谢玉终结该技能后重新启动】
【祝您游戏愉快】
纪年被谢青用了十成力的一拳挥到身体偏斜,脸颊的青紫因为还在恢复中的身体迅速消散,他嘴角带血,抬着一双无辜的眼看着谢青。
谢玉皱眉,他不明白谢青的动作意欲何为,但他没动,只站在原地唤:“哥?”
谢青恍若未闻,愤怒地青筋暴起,一拳一拳打向纪年:“你还敢算计阿玉?你他妈有没有心?一次不够还要一次吗?你赌他的同情心,你赢了,你还要骗我们到什么时候?”
纪年偏身,接住他的拳头,语气平淡:“没有。”
纪年这样笼统的回答把谢青气得够呛,谢青向后一个肘击,手指一翻,玻璃刀直冲要害,可这也使他门户大开,纪年一脚踹弯他的膝盖,以一个奇异的角度扭过身子躲掉他的一击,反扭过他的手腕,皱着眉道:
“理智回笼,我还你们一条命了,所以不要再想着杀我。”
“杀你也是你活该,你该死你该死,你不该出现在我眼……”
“啪。”
清脆巴掌声响起,谢青偏过头一脸不可置信,脸上带着个清晰的红痕,纪年甩甩手,不咸不淡地道:“如果你离开我后只有退步没有长进,我会杀了你,以各种你不明白也想不到的方式,这是比较好的解决办法,我会为你找个好地方。”
他忽略谢青的剧烈挣扎和周围的目光,俯身在他耳边轻轻道:“你难道觉得我会亲手把自己送上门?别搞笑了,没人值得我这样做,除了我想,没人能动摇我。”
“所以你记好了,没有下次,胆敢让我看见你的刀尖对着我,你就滚回你的地狱去。”
“你凭什么……”
纪年像听了个笑话,皮笑肉不笑:“凭我能,被降智的废物。”
他转身,正欲对着绣娘说话,却只见她的四肢脱离身体,肚皮鼓鼓囊囊,里面撒出的针落了一地,他迅速抓起谢青丢到一边,警戒着四周。
世界褪去色彩,灰白降临,他看着变化,将剑刺进地面,周围如镜面般骤然破裂,玩家围在他周围,戳着他冰冷的身体,绣娘尸体从天而降,砸了谢玉满头血花。
他大叫一声,跳起来拍着自己脑袋上的污物,苦兮兮的点系统清理,纪年看着谢青,后者自觉答到:“你看见妍许的一瞬间就晕了。”
“我听见系统广播了,但无法推测出全貌,幻境中有我们,你看见什么了?”谢青问道。
纪年瞄他一眼,不在意地答:“假的,没用。”
纪年那强烈的不适感在谢青幼稚发言时达到顶峰,这种奇妙的行为好比母猪上树铁树开花,甚至更为难见,他能忍着性子在里面待上那么久甚至给上两次命只为一点线索,结果还给临阵截胡了。
如果谢玉要求去死是意气上头,谢青的要求就是无理取闹,他不会把自己的利益置于危险之地,多么令人心动的理性,却被扭曲成了小孩子气。
还有一点。
石子落到绣娘实体上是如此的恰好,恰好地改变,恰好地出现,恰好地看不见,种种巧合,只为妍许一人出现而铺垫。
多么恰好,不是吗?
但这也是漏洞,一个纪年得以窥见天光与真相的机会。
但要是对面能多蠢蠢,蠢到能被他的死亡和“拙劣”的武艺骗过,蠢到能大方展示给他看真相就行了。
纪年站起身,走到绣娘残缺的尸体前,将碎块凑齐,看了看周围的血污,将她的四肢轻轻放在属于它原本的位置,又为她理好了遮脸的面纱。
纪年透过红纱,直视着她的眼睛道:“痛吗?”
绣娘在瞬间开始扭动,身体却破损地不成样。
她无法回答,只能干瞪着眼看着纪年,声带裂开导致她无法说话,只能不断张合着嘴,发出不成调的语音,嘴里鲜血被开了阀门,一股一股往外涌。
纪年沉默片刻,看向谢青,被伸来的的手挡住了视线,面前躺着一件外套,还带着脱下时主人的热气。他接过盖在绣娘身上,仔细盖好。
系统音响起:
【技能失效,正在退出空间……】
绣娘微微睁大眼,看着纪年的身影在眼前渐渐破碎。
纪年轻轻张开唇,轻轻对着绣娘嗫嚅了几个字,身体瞬间消失在绣娘眼前。
血液的腥味充斥着口腔,可莫名又带了些温热,疼痛感骤然突生,挣扎着想要从破口中长出什么东西,突破皮肤以重见阳光。
身体剧烈的疼痛传来,她几乎快要再次死在原地,无法聚焦的眼神望着纪年消失的方向,嘴巴不停张合。
【别去...别去。留在这里。只有我才能真正保护着你。】
恍惚间,面前有人慢慢蹲下,像以前的无数次,那双冰凉却温柔的手抚过她的脸颊,唤着她的名字:“叶璓。”
竭力伸出手想要触碰,身体上的痛感猝不及防消失,四肢重新长出,雪白的肌肤滚在血池里,狼狈而又丑陋。
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任由自己一身被污渍沾满,像从泥地里滚了一圈再出来。
“再见。”纪年对她说。
她静静裹住自己的身体,看着头顶逐渐异化的天空,金色的光辉隐隐从天空中洒落下来,缓慢落进叶璓的视野,仿佛看见那位最为亲切而又美丽的神行者再次降临在她的面前,她几近疯癫地望着眼前的幻影,嘴里不住念着:
“别走,只有我才能拯救你。”
“别走。”
“别走。”
如同无数次的午夜梦回,那白色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皮被掀开,里面的眼睛乌黑。
盛满了世界上所有混沌,喻见一切未来,通晓一切走向的黑暗,仿佛要将所有直视过它的人全部拽入,于挣扎中被吞噬殆尽。
叶璓猛得捂住自己的眼睛,手指深深陷入眼眶,新生的眼球被捣碎,可她依然不住地尖叫着,声音撕裂惨淡,直达灵魂,噩梦重现。
那是绝望之人自心底的咆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控制着自己新生的腿脚跌跌撞撞向远处跑去,声带几乎再次撕裂,血腥味还在嘴边,她不管不顾,尖啸着拼命跑去。
身后空灵淡漠的声音如影随形,在她耳畔炸响:“汝之未来,无期待,无情爱,无亲友。凡希望,皆落空,凡热爱,皆破灭。任与万古同朽,不与六道之内。”
“滚啊!滚!离开这里!”叶璓疯狂哭骂着,身体因恐惧而抖动异常,将头不住撞向地面,脑门一次次脆响,血肉与泥土混在一起,清脆的声音与地板共鸣奔向远方,“放过我...我不是什么绣娘啊……”
“我是……我是谁呢……”
她没办法不看,因为她的身躯始终在生长着,眼睛也是,无论捣碎多少回,也依旧存在。
眼前的一切幻境被抛开,一双雪白的尖头船鞋出现在她的面前,银白色的光辉照亮一片天地。
长袍蔓延到身下,微微翘起,形成一朵盛开的莲花,衣带在空中漂浮,随着落地的动作缓缓降落,长发拖延到脚底,在空中舞动着。叶璓看呆了眼,一时间身体与心理的恐惧达到极点。
那位神行者,又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带着她未知的预言与那双微微张开的黑色眼睛。
她轻轻开口,恬淡幽静的嗓音清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这次不仅是叶璓,更是所有放映厅观众与玩家:“命运之音,喻向未来。”
她双手微动,手中光团缓缓飘动着,“吾名那维亚,听神之令,于此带来口谕。”
我来我来,没人告诉我体检结核素皮试扎我扎的那么痛,还抽我血,哈哈哈哈学校你赢了(枯萎)。
我讨厌打针,我讨厌打针,我讨厌打针!!!!!!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点击量如此之少……是因为前几章看着不舒服吗……还是因为名字不行,我要改名了。
(会不会是文笔问题……)
我现在尽量多写点,我开学就只能一周两更了……听说我们学校一个月只有一天假,食堂还是大锅饭,我现在十分想回到我那炸鸡汉堡面条烧烤鸡腿面食黄焖鸡浇汁饭小零食茶叶蛋手抓饼烤冷面关东煮肠粉米线猪脚饭薯条狼牙土豆冰粉奶茶水果捞水饺串串烧炒面炒饭应有尽有还可以出门吃饭的初中……而且放假比我要读的高中也多点……
回来吧我的初中,我最骄傲的信仰。
我不想吃猪食。
豌杂面土豆杂酱酸辣粉我想你们了不要走好不好……
————————
不管了依旧小剧场时间——
【珍珠的穿搭机器人】
白槐的衣柜很大,里面有数不清的衣服和首饰,简单来讲,这就是个无底洞,只要有新奇的设计出现,他的衣柜就会同步刷新新的衣裳。
他每天从纯手工打造的价值百万积分的床上醒来,第一件事不是穿衣服,而是点开面板处理未处理好的工作,随后才慢悠悠溜进衣柜打扮。
白槐人美身材好,简直就是衣服架子,可这个衣服架子总是能从一大堆完美的衣服首饰里挑出最丑的穿搭,但幸亏人在那,穿什么什么就像高定,可每次出场的方式实在太过于炸裂。
他在得到自己下属——如“红配绿是没有好结果的”“黑白小丑帽套在头上像去发丧”“为什么要把洛可可帽当口水巾带”等一系列反馈后,白槐痛定思痛向系统买了穿搭机器人。
但这个穿搭机器人很蠢,蠢到不论怎么说它都只会按照固定的格式搭配衣裳,白槐生气了,对着它一顿输出后,机器人学乖啦!
它的液晶屏笑嘻嘻,给白槐的穿搭一套一套层出不穷,现在不仅是红配绿啦,还有屎黄配深黑,走在路上像是一坨行走的泥浆,而且更绝的是,它的极繁主义就是把所有同色系配饰搭在白槐身上,压得人连路都走不动。
白槐悟了。
他把机器人的程序拆解开来,发现它的程序是按照他的审美来搭衣服,且没有不行只有更过。
白槐妥协了。
他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小章鱼真夜,真夜很给力,什么衣裳搭得都美若天仙。
珍珠想了很久,最终接受了自己审美是一坨的缺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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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千针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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