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主城分为四大城区,君家所在的A区非富即贵,每天有三支巡逻队交替维护治安。
“君先生,老先生在书房等您。”林姨半俯身,让出身侧的走廊。
墙壁漆面红棕,灯光澄黄,落在君山月蓝的衣摆,仿佛熨平了那处的褶皱,他缓慢走向走廊的尽头,硬质的鞋底落在手工地毯上,唯一的声音被吸走了。
君山恍惚,那束夏天的黄玫香好像仍然留在这座古楼。
所以,他不愿意回来。
“进来吧。”苍老沙哑的声音敲醒伫立的青年,君山推开那扇沉重的房门。
“外公。”
青年转过紫檀椅背,背对身后的浩瀚书墙,刺耳的声音令阖眼养神的老人微不可见皱了眉。
老人早已花白了年富力强时的磅礴,在君山的记忆里,他从来都是从容的,即使面对他唯一的女儿,君山的母亲。
“如今,是觉得不需要向一个垂死之人一个交代吗?”
书房静寂无声,只听茶盏瓷杯清脆悠悠,老人在缭缭水汽中掀开眼睑,打量倚着椅背的青年。
“君山,八年,你还没看清?”
君老身子前倾,他放轻语调,沧桑浸入澄亮的茶汤,在君山湿润的眼眸荡出余波。
失态转眼即逝,仿佛只是错觉。
“外公,开枪的子弹不可能回膛,注定只有两个结局。”两亿秒不是印在纸上的铅字,他要用鲜血来祭奠。
君山错落的眸光印刻在老人的皱纹,他垂下眼睫,嗓音低沉,“光民科技集团。”
“我已经找到了。”
君老额头的皱纹骤然明显,并不杂乱的眉尾微抬,分明每一个细小的神态都向君山在寻求一个答案,可他依旧沉稳厚重,用那平静的腔调,说,“首尾都说清楚。”
青年抬眸轻笑,笑那个曾经愚蠢的小男孩,笑那个一辈子都在等待的可怜女人。
“试验品虽然都被销毁,但数据留下备份,我找到一个当年“星宇”计划的研究人员。”
头顶的灯光不知何时越来越明亮,白光刺眼起来,君山长睫微动,遮住一片光晕,忍不住的笑声像廉价的金钱,太多,太轻易了啊。
“多可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心底的悲怆如同缝缝补补多年的旧衫,在这一刻,终于磨损得承受不住一丁点针线。
他宁愿生在茹毛饮血的原始时代,至少扒皮剔骨,而不是六月飞雪。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这是必然的命运,君山,你迟早要学会接受它。”
“嘭。”
青釉似水,落在茶案上,摔得三零两瓣。
“那是你老了。”
青年拂起的衣袖卷走了碎片,也卷走了老人最后的顾忌。
*
植物园外传来“咯噔”奔跑的脚步声。
“少爷,您跑慢点!”女佣“哎哟”叉腰喘气,催使32号赶紧把少爷的书包拎过去。
金发蓝眸的男人脖子上的金属choker闪烁下红光,应声听话追上前面的高个少年。
“妈妈!”憨大个响亮的唤声吵到了正在浇水的美妇人。
女人抬起皓腕遮了下夺目的日光,将碎发别到耳后,嗔怪地瞟莽撞的儿子。
“着急忙慌的,这么大人了。”
美妇人喜欢亲手亲为,她重置水温,扶起绿色的水壶,晶莹的细小水流划过昂贵珍稀的绿植叶片,调皮地跳落在美妇柔软飘渺的流纱裙,水渍星星点点,惹少年人好奇看了眼。
他清清嗓,郑重地说,“妈,我也要退学!”
“啊!”王万万捂着被敲的额头,惊呼一声,“陈哥都去打星宙之眼了,机甲游戏都起死回生了,干嘛不让我去!”
高大个想不到有什么可反对的原因,举起双手,无措对付美妇人威胁式举起的喷壶。
兀的,王万万看到拿着书包进来的32号,立马眉开眼笑,将一张卷起的纸展开在他妈眼前。
他讨好地期待着,“你们自己说的,拿了奖状就满足我一个心愿!”
斜着眼偷偷打量美妇人的一丁点可能的神色,“陈哥走了,没人能罩我了!你就不担心,万一我还被人开瓢嘛!”
说着,少年抱着头蹲下来,看起来,如此的——大只,弱小,无助。
“我的小宝,妈妈都说了,不会再有这样的事,1—32号都在,不放心,还有你方叔叔他们。”
女人蹙起细细的眉毛,如仕女般端庄的姿态,令她始终优雅得体,她苦口婆心,道。
“况且,你陈哥和你不一样,先不说你爸不同意,单是你的精神力就太勉强了。听话啊,小宝。”
美妇人抬手招女佣进来,附耳细语,随后,无视王万万的鬼哭狼嚎,32号环过他的下腋,把王万万端走了。
女佣掐着指尖,神色紧张,紧随其后。
王万万被32号抱小孩似的回到卧室,他双手环住32号的大腿,只打雷不下雨,呜咽干嚎,“怎么办怎么办,我想去陪陈哥!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32号看着拱在腹部毛茸茸的脑袋,无机质的眼眸闪了闪,他试探地抚摸那似乎手感极好的黑发,在少年没有察觉异样时,顺着发梢,碰了碰耳尖。
我应该安慰他。
“少爷,您应该问问您那位朋友。”
话落,王万万松开手,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他一拍脑袋,“对,对!万一陈哥不想要我,那我不是自重多情,还是个累赘!”
会疼的。
32号紧紧盯着那处被拍的额角,搜索语库,“您不是累赘,您是少爷。”
憨货的世界里都是粗神经,他随口“嗯”声,踢掉拖鞋,穿过一角的智能舱,拿起书桌上的通讯器,按下了“1”。
王万万等待的目光落在32号脖颈的choker上,一秒,两秒,“陈哥!我,王万万!”
黑曜石般的吊坠被人爱惜地摸了摸,此时的C区,陈澄怔神,正在复盘昨天的比赛。
听见通讯器振动声,他有些意外来人,“王万万,是有什么事?”
“……你想跟着我?比赛?”
“你知道精神链接超载过负会死人吗?”
“……”
“即便是助理,你家里……不会同意吧。……不合适,万万……”陈澄喟叹一口,没说完的彼此都明白,他并没有对王万万的话认真,以他寥寥见过王万万母亲的认知来看,不觉得她会同意。
温柔刀再似水柔情,也是一把刀。
刚关上通讯器,它又响了。
陈澄搓了把脸,托着下颌,接起来,“红毛?”
“喂!什么红毛!我再重申一遍,我叫顾!九!财!”通讯器那头一声爆鸣,“顾九财!听说某人被DSN拒了,不怎么样啊~”
陈澄关掉数据分析图,撩了下耳侧微长的鬓发,吊着嗓子,“消息有点四不着六,找谁打听的?准确的说,是我,陈澄,拒绝了DSN的邀请。”
小动作有点多的陈澄留意到红毛……顾九财的背景,虚着眼睛。
拥挤的街道一晃而过,“你在下城区?”
陈澄只能看到他的眉眼,他盯着那颗眉骨钉,“啧”了一下,听见顾九财反问他,“你还没有把自己打包进豪门吧?”
陈澄撇嘴,伤口上撒盐,他摇头。
“我们自己组队呢?”
“啊??”“??!”少年满脸问号,“你认真的?”
顾九财似乎在爬楼梯,声音平稳,沉下眉眼,极为认真,“你担心没人,还是没钱,我能拉一个进来,两样都能包了。”
似乎怕陈澄觉得他吊儿郎当,赶紧补充,道,“他挺……挺适合我们风格的,人技术不错,亏不了!”
一连紧密的话,让陈澄难得懵住了,他不是没想过自己组队,只是个中困难不是一星半点,根本没办法。
“你在哪,这不是你家吧?”陈澄听见敲门的声音,顾九财背后模糊的景色不动了。
他突然噤声,取代顾九财声音的敲门声变得规律起来,四短两长,一长两短,……
“吱——”
“顾九财?”
“是我。”
“进来说。”
像被猫爪似的,一口大瓜摆在陈澄面前,挠得他心痒痒,竟然只能闻其声不见其人!顾九财!挺会钓啊!
他死死盯着仿佛卡住的光屏,竖起耳朵。
“我只有一个条件,不能摘掉我的口罩。同意,我们现在就出发。”
“当然!当然!小事嘛,谁敢对您有意见,我顾九财弄死他!”
“不用叫'您',我叫田恬。”
“别说叫甜甜,就是叫宝贝我也愿意~”
听到顾九财那恶心的口吻,陈澄忍不住“啐”了一口。
那道咬字清晰、软绵绵的语调再次响起,“咳,是田野的田,恬淡的恬。”
这是小绵羊撞到一匹红狼手里,不得吃干抹净,榨干他的钱包?
在顾九财的介绍下,陈澄终于看到了田恬。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田恬家布置得很温馨,刺眼的日光透过森绿的薄纱,不大的房间只剩下一片葳蕤。
乖乖的田恬端坐在沙发上,脚边是跪坐的红毛精神小伙,看到这,陈澄捏着数字笔,敲了敲笔头。
怎么就这么奇怪呢?多年不见,顾九财真做\鸭了?
他嘴角无声翘了翘,看着那个身形单薄,戴着宽檐帽,大框眼镜和黑色口罩的少年,人模人样,礼貌打招呼,“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队友,田恬,你好。”
王万万:人傻钱多,地主家的傻儿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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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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