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元尊”二字是由勾祸所“说”,而勾祸所“说”的,只有他一人听到,他肯定了勾祸的说法,也只有勾祸明白他的意思,旁人却绝对无法知道他所说的“勾祸的惟一仇人”所指的是什么人。xiaoxiaocom
而战传说所说的话,对勾祸的震撼之大却是可想而知的!因为除了他、元尊及南许许、顾浪子之外,还没有第五人知道当年九极神教的内幕——勾祸一步步地被元尊引向魔道,并最后将之出卖,使勾祸对元尊之恨,已达到恨不能寝其皮、食其肉的地步。尤其让勾祸无法忍受的是:即使他愿意把有关九极神教的真相公诸于众,也绝对不会有人会相信他而不相信元尊。
这才是勾祸最大的悲哀与痛苦。
对于每一个人来说,被愚弄与出卖的滋味都绝不好受,而对于自信自负的人来说,则更是如此。勾祸无论智谋武功,都可以说傲然于武界巅峰,所以他的痛苦仇恨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他本已绝望,不再对澄清当年的真相抱有希望,尤其是在他第二次死里逃生,重涉武界发现不二法门的力量比以前更强大,法门元尊更受尊崇时,他更绝望了。
他下了决心,从此就做一个真正的魔!元尊将他自己塑成了武界人眼中的神,勾祸这真正的魔者,就要以实力击败这虚伪的神!只要能击败元尊,那么即使真相永远不为人所知又如何?
但当战传说的出现以及战传说所说的话使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超脱!
甚至,可以说战传说带给他的是难以抑止的狂喜:多少年来,战传说是惟一一个知道真相并且将之说出的人,而且从战传说的语气听来,并无偏袒元尊之意。
那一刻,勾祸几乎有一种得遇知音的感觉。
“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勾祸激动之余,终于说出话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永远只手遮天!一切的真相,都有大白天下的时候。”
“好!”勾祸只听得热血沸腾,激动不已,以至于大呼出声。多少年来,他日日夜夜所企盼的不就是让世人知道元尊的真面目?虽然这样并不会改变他的处境,但这总比让元尊永远高高在上强。
当勾祸自己都已绝望时,忽然闻听一个年轻人无比自信地称“没有人可以只手遮天”,他只觉得说不出的受用。
而姒伊及紫晶宫侍卫、天司禄府家将却听得云里雾里,大惑不解。片刻之前,战传说还与勾祸全力一搏,而此刻勾祸却是一脸兴奋,甚至出言赞赏战传说,前后的反应如此之大,不能不让他们思忖战传说所说的话为何有那么大的神奇力量,竟可将一个杀人如魔、视他人性命若草芥的魔头打动。
蓦地,勾祸向战传说道:“南——许——许——是——你——什——么——人?!”
众人又是一惊,心道:“怎么会与药疯子南许许也有关系?”
勾祸怀疑战传说与南许许有关系自在情理之中。
“我与南前辈没有任何关系。”战传说道。
众人心头“咯噔”一声,暗忖他怎么称“药疯子”南许许为前辈?就是南许许救了勾祸才留下祸根,否则勾祸早已隔世为人了,又岂会在今天杀了这么多人?至于勾祸为什么要问战传说与南许许有什么关系,在众紫晶宫侍卫、天司禄府家将听来,倒不难理解,他们相信勾祸对南许许这一救命恩人一定怀有感激之情,所以他要问清战传说的身分。
勾祸传音道:“不错,南许许性情古怪,在这个世间与我勾祸一样,只有敌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你不会与他有什么关系,他还调教不出拥有炁兵的弟子!”
对战传说所说的,勾祸完全相信了。
“你如此年轻,就已达到拥有炁兵的境地,必有非常寻常的来历!既然你已知元尊的真面目,又意欲何为?”
迄今为止,几乎只有九极神教与不二法门公然对抗,对于这一点,勾祸当然是极不满意的。他只希望有遭一日元尊的真面目被揭穿,落得天下人群起而攻之,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我并未知道更多内幕,而且尚无足够的证据。”战传说道。
“那好,老夫可以把更多的内幕告诉你,也可以帮你找到证据。”勾祸道。
“如此甚好。不过,如果你此时不退出天司禄府,那么我们之间必有一战,至于其它的事,也就无从谈起了。”
勾祸心头飞速转念,分析眼下的形势:虽然自己已击杀两名皇影武士、伤一名皇影武士,但这么久时间过去了,如天司杀那等级别的高手应该即将赶至,而且仅仅是面前这年轻人就不易对付,自己双目失明,修为难免大打折扣,若再恋战,即使可以胜了战传说,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已是不可能了。
何况,他还不愿失去与战传说联手揭穿元尊的机会。换了别人,勾祸或许会不屑一顾,他知道元尊的力量太过强大了,但战传说不同,战传说的修为让勾祸深信他有着非比寻常的来历。
沉吟之余,勾祸果断地道:“好!十日之后,你到九极神教昔日总坛所在与老夫相见,老夫会告诉你一些事情,但愿你不会不敢赴约!”
战传说道:“好,一言为定。”
勾祸一声怪笑,蓦然掠起,几个起落之间,很快便自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了。
勾祸来得突然,退走得更突然,众紫晶宫侍卫还未曾回过神来——事实上就算他们有所预料,也不可能能拦截勾祸。勾祸已杀得他们心胆俱裂,此刻勾祸自动离去,对他们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又岂会拦阻?
只是何以战传说的一番话就可以让勾祸退走,众人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
战传说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当然知道勾祸曾无恶不作,今日又杀了这么多人,能将之截杀自是再好不过的。
但昨夜他与勾祸交过手,方才又替浮禺挡了勾祸一击,虽然接下了,但战传说在那一刻几乎真力难以为继,心知自己的修为与勾祸相比,仍有差距。
虽然勾祸因为双目失明的缘故其修为会打折扣,但战传说即使能胜他,也将付出极大的代价。战传说并不畏死,但六日之后,红衣男子在祭湖湖心岛还等着他决战,如果在这时候为勾祸所重创,那六日之后的一战,就必败无疑。
而战败的结果首先便是小夭将极为危险!
正因为有此顾虑,战传说才没有放手一搏,而是设法让勾祸自行退走。
这一点,他是成功地做到了。但勾祸让他十日之后去九极神教昔日总坛所在与之相见,却又成了他新的烫手山芋。
“不想太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战传说一时决定不了到时是否要冒险去见勾祸,便决定暂不多想。
浮禺见勾祸已退去,绷紧的心弦一下子松弛,方感到全身剧痛如裂。
直到这时,天司禄才姗姗来迟。
虽然事先有姒伊的叮嘱,但此刻他已不能不来,勾祸已杀入天司禄府而他若还无动于衷,那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恐怕会让人起疑,或是感到他太贪生怕死,这与他的身分、地位太不相符了。
夹于冥皇与姒伊之间的天司禄不由左右为难。
从这一点看,勾祸的出现反倒不失为一件美事,尤其是当他见到三大皇影武士死的死,伤的伤,而且出手的人又并非姒伊而是勾祸时,他的心头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皇影武士一败,姒伊暂时就不会有危险了。对天司禄来说,一旦姒伊有什么闪失,他的末日也就不远了。
正当天司禄在暗自抹冷汗心道侥幸时,忽闻姒伊道:“天司禄大人,方才勾祸此魔闯入天司禄府,试图加害于我,幸好圣皇皇恩浩荡,及时派出皇影武士为我阻截了勾祸。我想明日一早便去面见圣皇,向他拜谢救命之恩,还要麻烦天司禄大人代我求得面见圣皇的机会。”
“啊?!”天司禄刚刚踏实一点的心又“扑通扑通”地一阵乱跳,心道:“冥皇分明是要取你性命,你却反而主动去求见,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一下子明白了姒伊的真正用意:姒伊这番话其实并不是说与他听的,而是说与浮禺听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天司禄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思维也清晰多了,他道:“圣皇日理万机,你有这份心意就行了,不必定要去面见圣皇。你曾告诉本司禄说圣皇曾赐你令谕,勾祸是否为此而来的?”
“那倒不是,他是为龙灵而来的。其实我并不知龙灵在何处,只是有一张据说与龙灵有关的图而已。我本想将它献给圣皇,但物行说此图十分玄奥难懂,很难看出是否真的与龙灵有关,我担心把它献给了圣皇之后却并非真的是一幅与龙灵有关的图,所以迟迟不敢献出,以免犯了欺君之罪。我本想待物行将此图看出眉目之后,再决定是否献给圣皇,不料勾祸不知由何处得知此事,竟将此图自我手中夺走,并欲杀我灭口。若不是皇影武士来得及时,我定已性命不保……”
“哦,原来如此。”天司禄道,心头自嘲:“你这番话说得连我都几乎信以为真,现在看来,我天司禄栽在你手中,是在所难免的了,也不算冤枉。”
这时,随天司禄同来的负责救治伤者的家将禀报道:“浮禺大人晕死过去了。”
天司禄心头暗笑一声,忖道:“只怕他未必是真的晕死过去……”口中却急切地道:“快找郎中,将府内最好的药取出!”
战传说作为旁观者,一直注意着姒伊与天司禄的言行举止。
现在,他越来越感到姒伊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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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庄子刀法的刀意狂痴,但仍缺乏足够的舍我其谁的霸气,这与天照刀并不真正相符。刀法与刀不能相互完美结合,就无法达到刀道的最高境界!你对刀的天赋的确让人惊叹,可是你没有习练与天照刀匹配的刀法!否则,本司杀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天司杀横握重达一百七十二斤的“惊魔”,状如天神。
他既然如此说,足见他与小野西楼一战,是他占了上风。
小野西楼在与他相距五丈之外静静地立着,天照刀仍稳稳地握于她的手中。
但,她的虎口处已迸出鲜血,鲜血染红了刀柄,并沿着弯如弦月的刀身慢慢地滑落、滴下。她的嘴角更有一缕血痕,一张令人魂牵梦萦的绝世玉容显得有些苍白了。
惟有她的目光,仍是那么的高傲与清冷。
她的眉心处有一红色凤羽状的印记,非但没有成为她脸上的缺憾,反而使她更显得高贵。
此时,她已受了不轻的内伤。
天司杀内力深不可测,再加上他那刚猛绝伦的兵器,两者结合一起,就是绝对具有摧毁性的战力!
他的出击几乎可以说简单得无以复加,但却十分的实用,让人感受到了大巧若拙的真正含义。小野西楼竟被迫不得不与之正面全力相接——绝无取巧的正面相接。
小野西楼在伤势未愈的情况下,如何是天司杀的对手?天司杀一番狂攻,几乎让小野西楼无以为继。
“我——还没有败!”
小野西楼终于开口了。
“既然你战意如此之盛,本司杀没有理由不奉陪到底。”
小野西楼再也没有说话,惟有将天照刀握得更紧。
一弯炫目的银芒由天照刀延伸,无形杀机若潮水般向四周弥漫,且不断增强,无孔不入,十丈之内,已完全被这凌然万物的气势所笼罩,让人感到一切生机都在她天照刀的掌握之中!
天司杀默默地等待对方的倾力一击!
蓦地,一声清啸,小野西楼闪电般地暴进,天照刀在虚空划过一道完美无缺的光弧,直取天司杀。
挥刀一斩,已有气吞日月之势。如此绝强一刀,竟是由一年轻女子使出,实是让人难以置信。
天照刀与虚空之气剧烈磨擦所产生的侧压之力使天照刀在长驱直入时,衍生出无数的微小而错综复杂的细微变化,而这一切的变化,都在小野西楼的掌握之中,最终形成了绝对可怕的致命一击。
天照刀的形象在天司杀的瞳孔中以快不可言的速度极速变大!直到那片夺目的银芒即将完全占据他的视野时,他的“惊魔”才呼啸而出。
惊魔与天照刀尚未接实,似虚似实的气劲已悍然相接,竟爆发出金铁交鸣的锵然声,劲气四向激溢。
小野西楼一声低哼,身形暴退。
“当……”地一声,天照刀倏然下插,青石地面火星四溅,有如一条火龙在地面飞窜。
小野西楼生生止住去势,旋即一拧娇躯,身形甫闪,天照刀化纵为横,一团银芒挟裹着一片火红,破空而进。
惊魔早已蓄足了势,在气势攀至最强时,天司杀奋力挥出惊世骇俗的一击!
“轰……”绝不像是兵器相交的声音蓦然响起,小野西楼只觉喉头一甜,鲜血狂喷,倒飞而出,好不惨厉。
眼看就要撞在街边石墙上时,小野西楼及时挥出一刀,斩于石墩上,借着一股巧力,已再度遥遥扑向天司杀!
天照刀发出可怕的震鸣声,光芒夺目,耀于当空,似乎成了日月之外的另一天体。
天司杀终于神色微变!
他万万没有料到小野西楼在伤上加伤的情况下,还能挥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一刀!
天司杀一直感到已胜券在握,但此时此刻,他忽然再也没有原先的胸有成竹。
但——
小野西楼的刀势攀至最强时,忽然再度鲜血狂喷,鲜血在气劲激荡下立时化为血雾。
而小野西楼竟已无力完成这最后的最具威力的一击,颓然坠落。
她已催运精元过甚,终于使内伤全面迸发。
小野西楼脸色苍白如纸,但她坠落之时,竟强自稳住了身形,以刀拄地,勉强地站着不肯倒下。
她,已彻底地败了!这时,即使是一个普通的禅战士,也可以轻易地取其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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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在蹑手蹑脚地回到了于宋有之几个人合住的大房内。他现在示之于人的身分是眉温奴的男人,虽然是假称的,但在古湘这个外人面前,也只有假戏真演,先进眉温奴的屋内,待古湘不留意的时候再回大房。
进屋时,齐在发现几个人都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像是要从他身上找到不同寻常的地方。齐在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手脚不知如何搁置才好,心道:“他们一定是在想我到温奴的房内会发生什么样的情景……天地良心,什么事也没发生,不过……就是她的眼神有点火辣辣的。”
所幸为了不让隔壁柴房里的古湘听出什么蹊跷,于宋有之也不敢开口取笑齐在,总算没有让齐在太难堪,他很聪明地将灯吹灭了。
这时,外面的厮杀声也消失了,禅都开始渐渐地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众人都欲睡未睡时,东门怒忽然轻咳一声,众人一下子都醒了过来。
黑暗中,东门怒低声道:“都睡了没有?”
“没有。”七嘴八舌的回答,却竭力压低了声音。
“好,你们都听好了,以后要记住不许再对古公子无礼。”东门怒说了一句出乎任何人意料的话。
“为什么庄……大掌柜半夜三更叮嘱我们这点小事?”于宋有之道。
“因为古公子的身分很特殊……”东门怒道。
此时,古湘正将耳朵贴在与大房相隔的木壁上费力地听着,木壁墙虽然不怎么隔音,但说话的人都有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仍是很费力。
当古湘听到东门怒说到“古公子的身分很特殊”时,古湘的心头一阵狂跳,慌乱之极。
只听得东门怒继续低声道:“……她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古公子,因她并不是男人,而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古湘已经紧张得透不过气来了。
大房内,一片压抑着的惊呼声。
“大掌柜是怎么看出来的?”高辛问道。
东门怒低低一笑,道:“这正是我阅历比你们丰富的地方。平时你们总说我足不出门,但到了关键时候,却还是我能明察秋毫。”
“啊呀,是了,我道为何她不肯与我们同住,而且又特别羞涩,原来却是因为她并非男子。”于宋有之恍然大悟道。
“对了,还有她总不肯将自己搓洗干净,这是因为她怕有人认出她是女子。”史佚也道。
“你们全是事后智佬。”东门怒道:“虽然她没有告诉我们真相,但一个年轻女子流落到我们这种小店,总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以后你们当作不知此事,只要暗中的关照她一点便是。”
“我们听大掌柜的。”众人低声道。
“如果大掌柜不介意,我于宋有之还愿意独自一人担当照顾她的重任。”于宋有之道。在稷下山庄他们五大戍士并不如现在这般敢常常对东门怒说笑,毕竟身分尊卑有异,但在这酒馆里,彼此间却亲近了不少。
“于宋有之,以后不可在古姑娘面前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是,是。”于宋有之忙应道,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兀自乐了,笑出声来。
黑暗中东门怒也无声地笑着。
谁又知道他笑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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