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瑜找到皇后的时候，萧无咎正在坤宁宫西殿后头的竹林里练剑。

只见他一头墨发以一根木簪全束了起来，穿着身黑色的单衣，执着一柄长剑在竹林中……比划。

一招一式迅疾无比，连瑜看得眼花缭乱，暗恨自己没文化，只能阿巴阿巴，喊声“666”。

只见剑光如芒，剑如游龙，几道银光划过，竹身飒飒作响竹叶簌簌而下，落了连瑜一头一脸。

“呸呸呸！”连瑜吐出飞到嘴里的叶子。

随着“铮——”的一声，萧无咎终于收了剑。

他接过小皇帝殷切递过来的外衣，问道：“陛下怎么来了？”

“今儿京城有拍卖会，朕邀你一同去看个热闹，顺便请你去天下第一楼吃个涮羊肉锅子。”

左右无事，萧无咎便应了下来，手上系着衣带，他状似随口问道：“听说大臣们向您奏请选妃一事了？”

连瑜对着萧无咎系衣裳的修长的手指愣神，随口回道：

“是啊，朕都烦死他们了，朕都想跟他们说朕不举了。但是又怕这么一说，第二天他们又该逼朕从宗室里过继嗣子了。”

萧无咎的手停住了：“陛下不举？”

“？？”

连瑜反应过来，辩解得飞快，差点咬住舌头：“不是不是，朕不是真说自己不举，朕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朕怎么可能不举？朕对你就可举了！”

萧无咎：“……”

好像越描越黑了？

被萧无咎黑沉晦暗的眸子注视着，连瑜头一次觉得自己口拙嘴笨，只得无力道：“皇后别误会，朕不是对你有想法要那啥你啊！朕的意思是朕对女子不举，朕只喜欢男子。”

萧无咎盯着他一会儿，倏然意味深长地笑了：“走吧陛下，您不用解释，臣明白您的意思。”

连瑜：“……”你最好明白。

出了皇城，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就到了目的地。

连瑜抬头望了眼牌匾“最大拍卖行”，提步走了进去。

大堂里人满为患，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坐在看台外。

喜公公提前订了楼上的雅间，待连瑜坐下，就安排人上了茶点。

这场拍卖会由一男一女两位拍卖师主持，男子玉树临风，女子娇艳如花。

上了几件玉石、珍珠的拍卖品，连瑜都兴致缺缺，直到第九件拍卖品上台。

只见四个侍从合力抬上来一棵约莫半人高，通体由黄金打造的招财树。

登时满堂生辉，众人眼前都是一亮。

“此招财树由张匠师亲手铸造，枝干纹理清晰，一共一千二百八十六片金叶子，寓意财运亨通财源广进。”拍卖师跟着说了起拍价。

萧无咎看小皇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金叶子，那兴奋的神情恨不得冲上去薅秃那棵树似的。

“陛下喜欢，为何不买下来？”

连瑜也想啊，但是——“朕没带钱。”

萧无咎：“……”

连瑜坦然地看着他：“真的，朕一文没带，来这里就是为了过个眼瘾。”

萧无咎道：“陛下若是想要，臣可以借您些银钱。”

连瑜听了一个劲摇头：“朕可不拍这玩意儿，这里头的工艺费太贵，有买它的钱都够铸两三棵招财树了。”

“下面是第十件拍卖品，当今首辅萧岭大人亲手所写字帖《草书行帖》。”

拍卖师高声喊道，“起拍价一千两！三二一，开拍！”

连瑜屁股一歪，扭头就问萧无咎：“我嘞个豆，皇后，你爹写的字儿有那么值钱吗？”

萧无咎淡声道：“不清楚，臣跟他不熟。”

连瑜：“……”

眼看气氛要冷下来，喜公公赶忙暖场道：“陛下不知，首辅以前科举曾连中三元，应试文章被视为经典范例流传甚广，因此推崇他的文人举子颇多。”

最终，这幅字帖被卖出了一万一千两的高价。

连瑜惊得脸都木了：“不是，这字帖又不是前人真迹，怎么一万两的价格都有人开？”

喜公公：“陛下，如今春闱将至，甭说字画，就是首辅用过的毛笔砚台也多的是人争相购买。”

听到此处，连瑜眼波流转，感觉自己发现了致富商机，忙道：“那朕的字画值多少？朕是皇帝，肯定比区区一个首辅值钱吧？”

他心想，怎么也得值五千两吧？要是这样，那他天天画个百八十张，岂不是脱贫致富在即？

喜公公还没开口，连瑜脑海里已经盘算着卖字画时还得营销一下，弄个宣传语——享帝王字画，品牛逼人生。

“呃……”喜公公讪笑着拍龙屁：“陛下的墨宝自然是无价之宝，谁人得了都是天大的福气，哪能用金钱衡量呢？”

“斯到普！”连瑜问，“别排龙屁，到底值多少钱？”

“这……陛下的墨宝是御赐之物，怎么可能有人敢买卖呢？”

连瑜一想刚觉得有理，转眼暼到喜公公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之色。

不对劲。

他眼睛一瞪：“你跟朕说实话，别含含糊糊的！”

萧无咎看不下去了，插话道：“陛下不必问他，臣告诉您。陛下还记得去岁在皇庄让绘的几幅秋收图么？”

恍惚有些印象的连瑜点点头。

“您当时将画作赏赐给了皇庄的几家农户。其中一户当夜遭盗贼光顾，除却银钱，其所藏画作亦被盗走，后来不知怎地作为压轴之物出现在了南方一个拍卖会上。”

“卖了多少钱？”连瑜不在意偷不偷，只关心钱这个问题。

“全场无一人竞拍，流拍了。”

连瑜：“……”

好好好，原是朕不配。

等回到宫里转念一想，那画是原主画的，原主画得没人要，不代表他画得不行。

连瑜来了精神，吩咐喜公公：“你把朕以前作的画拿过来。”

偏巧乾清宫里收着十余幅，喜公公领着一个小太监过去，没多久每人怀里抱着五幅回来了。

“拿几幅摊开，朕瞧瞧。”

喜公公拿出两幅画作放在案上，徐徐展开：“陛下您看，这两幅都是您去年作的。”

连瑜探过头定睛一看，顿时沉默了。

难道他和原主是异时空双胞胎？这线条，这用色，笔触怎么瞅着……颇有吾风啊？

唉，看来朕是吃不了这碗饭了。

连瑜刚要泄气，突然灵光一闪，想到拍卖会压轴的那块卖了几千两银子的琉璃镜。

叫人将笔墨纸砚准备齐全，随即提笔将制造玻璃所需的材料和简易制作过程写了下来。

连瑜看着这份清单陷入思索。

玻璃制造过程不难，就是前期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他手里没钱，得找个冤大头负责。

连瑜第一个想到了萧无咎。

连瑜晃晃头。

不行，这么坑皇后太不道德了。

人家已经给了他两万两私房钱，看他天天就几件黑衣裳换来换去的也知道，这家伙过得也不富裕。

很快连瑜就不需要发愁了，一个人傻钱多的工具人亲自送上了门。

“这招财树和琉璃镜合着都是你买的啊？”

连瑜围着面前的招财树转了两圈。

连霄明一副献宝的姿态，卖乖道：“陛下您看看这镜子，这镜子如此剔透极为难得，臣弟买了立马就给陛下送来了。”

“不就是面镜子，有什么难得的？小明啊，你来得正是时候，朕准备开一个琉璃工厂，此事关系重大，需得交给最信任的人办，朕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交给臣弟办？”连霄明受宠若惊的同时又很为难，“可是番邦把琉璃的制作方子捂得严实，臣弟实在不好抢到手。”

“谁让你抢了？”

连瑜将清单扔给他：“朕有，这是朕偶然得来的方子，按照上面的法子就能锻造出琉璃。”

“沙子、贝壳、草木灰、白色岩石……取适量按照一定比例混合……高温火烧一定天数……”

连霄明对着念了一遍，疑惑：“陛下，这个适量、一定比例和一定天数是什么意思？”

连瑜咳了咳，道：“这方子不太详细，所以需要你多招些工匠实验几次。”

不会画饼的上司不是好上司。

连瑜回想着上辈子从资本家老爹身上学到的画饼话术，对连霄明开始了忽悠**。

自小侯服玉食的连霄明哪里吃过这么大这么圆的饼呢？

没过半柱香，他就被连瑜画的这个饼、哦，不，是描述的庞大商业蓝图深深吸引住了。

他听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待他成为了大昭首富，看老头子还怎么骂他“败家子”！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陛下，这真的要交给我吗？”

连瑜郑重其事道：“当然，你是朕的堂弟，是朕最信任的人。对了，这摊子大，你可叫齐青松和葛逸一起帮忙。”

连霄明看着圣上信任的眼神，感动得泪眼汪汪。

忽悠完毕，连瑜从案桌下拿出一个匣子，里头是原先连霄明拿给他的五万两银票。

他不舍地在这叠银票上摩挲了几遍，把匣子拿给连霄明：“这是工厂的启动资金，你先使着，不够的再找朕要。”

连霄明死活不肯接：“不不，皇兄，臣弟有钱，我名下除了商铺，还有我爹过到我名下的五百亩田地，只要卖两百亩地就行。”

崽卖爷田啊！

连瑜：“总不能让你既出力又出钱，那朕成什么人了！以朕的龙品，这不能够！”

连霄明听完更感动了，给他安排差事还要给他钱，这是什么绝世好陛下！

他接了钱心里却打定主意，陛下的钱可不能动，他要为陛下留着，过些时候寻个时机托喜公公还回去。

……

是夜，连霄明拉着齐青松和葛逸聊起即将创建的商业帝国，三人大谈特谈，及至夜半三人才被各自的小厮背了回去。

翌日东平郡王午膳时不见儿子，问了一嘴才知道这小子还在赖床，随手拿起根鸡毛掸子就跑进了院里。

路上有仆从拦路，他虎目一瞪，吼道：“都滚开！今儿老子要是不打死他，老子就跟他姓！”

不教训不成，这小子真是愈发混账了，平日里睡到日上三竿也就罢了，这都快未时了竟然还不起床，是死在被窝里了吗！

连霄明被提前报信的小厮摇醒了，批了件外衫就屁滚尿流地往内院跑。

“祖母啊！救命啊！要出人命了！”

最终他还是慢了一步，被他爹逮到了。

“哼！柳大、柳二，把世子给本郡王抓起来，绑到晖春堂去！”

晖春堂内，柳大压着连霄明跪在地上，郡王的鸡毛掸子刚扬起来，就听连霄明忙辩解了晚起的原因。

听他说昨夜一直和齐家小子葛家小子商量搞什么造琉璃的工厂，东平郡王只觉天方夜谭，整个人猛然站起来，一掌拍在跟前的檀木案桌上，呵道：

“胡闹，那琉璃价值千金，是说造就能造出来的吗？你当西域人都是傻帽，那么容易还不大量生产？”

呵斥完，他忧心忡忡地看着连霄明：“儿砸啊，你莫不是被人骗了吧？”

连霄明涨红了一张脸：“爹，你说啥呢！我怎么会被骗？”

“儿啊，你实话跟爹说，是哪个王八羔子哄你去造琉璃的？爹不是怕你被骗钱，咱家有的是钱，怕就怕那人不怀好意，在后头谋划咱们整个郡王府啊！”

连霄明木木地看着他爹，丢下一句：“爹，你完了，你竟然敢骂陛下！”

东平郡王卡了壳：“你是说是圣上哄骗你、咳咳，不是，安排你造琉璃的？”

连霄明：“哼！”

东平郡王立马转忧为喜：“你这孩子，早说是陛下的命令不就好了，还让为父那么担心。”

“您这不去梨园表演变脸戏法可惜了。”连霄明翻了个白眼。

“爹资助你二十万两做这个生意，赔了再找爹要。”

“只要按陛下给的方子把琉璃造出来，那必定赔不了！”连霄明，“陛下的智慧旁人莫及，您就放心吧！”

“……”

东平郡王表面上点点头，心里直翻白眼。

陛下可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有几把刷子他还不知道？跟自己这儿子不愧是堂兄弟，一个比一个败家。

算了，败就败吧，反正他们家别的都缺就是不缺钱。

补全榜单字数，明晚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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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小昏君的字画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