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
“就是现在!”姜湘北眼中厉色一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物件抛出!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鼓身暗沉如古木、边缘包浆温润的拨浪鼓——太虚铎!
鼓身腾空的瞬间,姜湘北咬破舌尖,一口饱含灵力的真阳之血喷在鼓面上绘制的「先天八卦内胆」上!
“嗡——!”
血光浸染八卦,太虚铎无风自转!一股苍茫、浩渺、仿佛穿越亘古时光的奇异波动骤然荡开!敲击鼓面,发出的却不是寻常鼓声,而是一连串空灵、悠远,直透灵魂深处的奇异音节!
《度人经》三十二天音!
鼓声入耳,那狂暴袭向沈荇之的血荆棘猛地一滞!荆棘表面翻腾的怨毒黑气如同沸汤泼雪,发出“滋滋”声响,竟开始剧烈波动、涣散!荆棘本身也仿佛失去了支撑,变得软塌无力!
“还不够!”姜湘北脸色苍白,舌尖精血损耗巨大。她双手掐诀如飞,厉声喝道:“铜钱铺路,魂归有处!阵起!”
“嗖嗖嗖嗖!” 整整七七四十九枚磨得发亮的乾隆通宝从她口袋激射而出!
并非杂乱无章,而是精准无比地嵌入地面,以焦痕怨气最盛处为核心,瞬间布成一个玄奥无比、金光隐隐流转的「往生桥引阵」!
阵成瞬间,与空中高速旋转的太虚铎产生共鸣!
“咔哒、咔哒、咔哒!”
太虚铎鼓身侧面,那些肉眼几乎难以辨别的、缩微阴刻的「奈何桥」纹路,在高速旋转和阵法牵引下,投射出一道横跨阴阳的灰白色石桥虚影。
桥的一端扎根于铜钱阵中怨气核心,另一端则延伸向无尽幽深的未知之处!
“张茹!”姜湘北声音穿透鼓声与怨气的嘶吼,带着不容置疑的度化之力,“看看你手里攥的是什么?!”
太虚铎的鼓点骤然一变,变得轻柔,如同母亲哼唱的摇篮曲。鼓声幻化中,一个模糊的影像在奈何桥虚影的起点浮现:
不再是狰狞的怨灵,而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衣服、身形单薄的少年。
他低着头,死死攥着的,不是那支吞噬生命的邪笔,而是半块沾着煤灰和父亲指印、内里藏着珍贵白糖的馒头。
少年浑身一震,茫然地抬起头。
鼓声再转,带着纺织机的梭响。又一个虚影浮现:
病床上形容枯槁的妇人,用仅剩的完好之手,颤抖着想把那枚扭曲的笔夹塞回儿子手里,眼神里没有苛责,只有无尽的心疼和未说出口的“活着就好”。
“啊…!”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悲鸣从怨气核心爆发!不再是充满戾气的嘶吼,而是饱含了无尽委屈与迟来的醒悟的恸哭!
缠绕在状元榜上的厚重怨气,如同遇到烈阳的坚冰,开始剧烈地崩解消散!那支悬浮的、由怨念和邪法凝聚的青铜邪笔,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尖啸,寸寸碎裂,化为飞灰!
“尘归尘,土归土!恩怨已了,前路莫顾!太虚引路,轮回莫阻——走!”
姜湘北并指如剑,对着奈何桥虚影尽头一点!
张茹残魂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枚锈蚀的“张茹”笔夹,又看了看病床上母亲虚影那充满释然和期待的眼神。
他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任由那半块虚幻的馒头消散。然后,他对着姜湘北等人,尤其是沈荇之的方向,深深地、无声地鞠了一躬。
转身,踏上了那座灰白色的奈何桥虚影,身影随着桥的延伸,渐渐淡去,最终消失在无尽的幽深之中。
鼓声渐歇。
太虚铎缓缓停止旋转,“啪嗒”一声轻响,落回姜湘北掌心,鼓面八卦内胆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地上的铜钱阵也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如同寻常古钱。
旧校史馆内,死一般地寂静。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灰尘缓缓飘落的声音。
状元墙上,那块深色的焦痕依旧存在,但其中翻涌的冰冷怨毒已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种沉重的、历史的沧桑感。
王闵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大口喘气。许芳芳扶住摇摇欲坠的姐姐许菲,两人眼中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悲悯。
沈荇之看着自己依旧残留着微弱金芒的手掌,又看向姜湘北掌中那个老旧的拨浪鼓,最后目光落在状元墙的焦痕上,声音沙哑而复杂:“结束了?”
姜湘北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脸色苍白如纸,额角全是虚汗。她收起太虚铎,碎碎念道:“这个月的额度已经用完两次了。下次再有这种硬茬…得加钱。”
目光扫过地上那枚锈蚀的笔夹,轻声道:“至于他…桥归桥,路归路。欠的债,还清了。没得到的答案,下辈子…或许能亲自去问吧。”
“哇塞!”王闵瘫坐在地上,刚缓过一口气,少年人的心性就冒了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姜湘北问:“北姐你太厉害了!刚才唰一下,口袋里能飞出那么多铜钱硬币!不过,”他咂咂嘴,一脸好奇加嫌弃,“这一天到晚带身上,不嫌重吗?”
姜湘北哪里能说自己有系统自带的储物空间这件事,只得撩了把头发说:“你懂什么这就叫强身健体,你姐这体格子就怎么练的。”
“王闵你要是缓过来了,就去给我捡一下散落在地上的铜钱。这玩意儿我还要拿回去洗洗,反复用呢。”
王闵脸上的兴奋瞬间垮掉,五官都皱了起来:“啊?不是吧北姐?!”
他指着满地滚落的铜钱,“这玩意儿难道不是一次性的吗?!用完就废的那种?或者您念个咒,一挥手,‘嗖’地一下全收回去那种?还要一个个捡?这也太麻烦了…”
他拖长了调子,试图表达自己刚搏完命现在只想躺平的心情。
“呵!”姜湘北被气笑了,差点没顺过气来,“一次性的?那我还真是‘财大气粗’啊!还念咒召回?我看你是小说看多了,脑子进灰了。”
“再磨叽,信不信我让你亲爱的沈姐姐,”她朝沈荇之的方向努努嘴,“用她那‘法理昭彰’的大拳头给你清醒清醒?”
“不要啊……”
“好了,好了。”一直安静扶着姐姐许菲的许芳芳开口说到,声音不大却成功吸引了注意力。“王闵你少说两句吧。捡个东西而已,有什么可讨价还价的。”
她转头看向姜湘北,“湘北姐,这些铜钱…一定是很重要,需要反复使用的,对吧?”
“嗯,”姜湘北点点头,“都是老东西了,有年头,沾了人气儿也沾了…”她顿了一下,没说完,意思大家都懂,“得收好,回去处理干净,下次还能用。省点经费。”最后一句带着点嘟囔。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沈荇之已经蹲下身,手指起脚边最近的一枚铜钱,默默擦拭掉表面的浮尘。
许芳芳轻轻拍了拍姐姐许菲的手背,把她小心扶靠墙边坐下,自己也一言不发地加入进去,四处寻找散落的铜板。
王闵看着沈荇之和许芳芳已经行动起来,摸了摸后脑勺,哪还敢再抱怨半句,连忙蹲下身,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得得得,捡捡捡…我捡还不成嘛…”
一时间,旧校史馆内再无言语。只有几人弯腰、起身、寻觅的轻微动作声。刚刚消散的怨气与生死搏杀,被眼前这平凡甚至有些琐碎的捡拾动作驱散得更远。
姜湘北靠着墙,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不可察的松快,随即又皱起眉揉着太阳穴,看着散落四处的铜钱暗暗估算着工作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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