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徐珩阑诚心解旧恨 虞函正假意陈新谋

“原来安抚佐使是尔群兄,久仰久仰。”

廖卓然很僵硬地笑了笑,问道:“下官失礼,敢问徐台长的字?”

“珩阑,尔群兄不必客气,唤我的字便是。”

廖卓然点了点头,看来他还是很在意那天的事。那天虽然廖卓然没明着骂徐珩阑,但也含沙射影地说了几句。他其实并不是觉得愧疚。

廖卓然这人有一种很奇怪的孤傲清高性格,绝不为做过的事认错,固执得吓人。但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奈何自己实际上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此去燕北,同行的还有宫中的齐润,齐公公。纪铭虽然不信任身边的宦官,但奈何朝中的人他更信不过。派一个宫中的人、一个太子的人、一个没背景的翰林院小官,这种搭配纪铭便觉得很合适了。

廖卓然倒不一定是纪铭亲自指派的,有可能是问过许比玉后,特意从翰林院找来这么一个和任何权贵都没干系的边缘人。至于用意,可能是因为实在难找到合适的人选,纪铭又害怕这个位置被权臣操控,指派廖卓然属于是无奈之举。

说来确实可笑,满朝文武,纪铭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任安抚佐使。

一行人抓紧赶路,为了防止行踪被燕北地方官打探到,路上并没有住驿站。

“那日确实是下官失礼了,还望珩阑兄海涵。”

途中,众人在路边休整,廖卓然和徐珩阑到了一边的茶棚,要了一壶茶。廖卓然突然向徐珩阑道。

徐珩阑一愣,距那日几人闹了不愉快,已经过了五六天,因此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件事。

徐珩阑大笑道:“哈哈,尔群兄怎么这么较真?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作甚?说起来,沈汝清可没少当面骂我,我可从来没因此生气过啊。”

“珩阑和汝清是同窗?”廖卓然也看出来徐珩阑并非是那讲究虚礼的人。

“沈汝清竟没和你说过?”徐珩阑笑了笑,“我们何止是同窗,真要论起来,还是同一年中的进士、同一年入仕为官。”

“可现在珩阑兄是从三品的御史中丞,而他沈汝清却是谏院司谏……”廖卓然有些怅然,“真是世事难料啊。”

话说完后,廖卓然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极不妥,但想再弥补已经晚了。

徐珩阑倒也没生气,只是笑道:“哪有什么‘世事难料’,都是各凭本事罢了。”

这话顿时让廖卓然刚刚的愧疚一扫而空,他有些生气徐珩阑的自负,问道:

“那珩阑兄是觉得自己比沈汝清更有本事了?”

徐珩阑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尔群兄是何年中的进士?”

廖卓然嘴角抽了抽,这话真是问到廖卓然的痛处了。在他这几个同师门的同龄人中,属他中进士的时候晚。

廖卓然不想回答。他虽然才学平平,心里却十分要强,不甘落人后。他又羞于承认自己要强,也正因为这种性子,他才终日郁郁寡欢,年纪轻轻就有了颓态。

徐珩阑也看出来他不愿意说,正巧她也不愿再和这个别扭的人多言。因此,两人只是吃茶,无话。

两个人一不说话,周围的声音就变得清晰起来。细听,有人议论道:

“这日子真是不叫人过了。前儿个官府才说朝廷体恤咱刚遭了旱灾,要减免税赋,大家伙儿还指望能喘口气。嘿,今儿个又变了卦,说是朝廷改了章程,税赋不但不减,还得加!”

“到底要加还是要免啊,能不能有个准话?”

“今儿一早,里正挨家挨户传,说朝廷改了税法,要按新丈量的土地算税,还不管你旱不旱灾——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咱这地经了旱灾,好多都干裂得没法种了,要是按新规算税,谁拿得出来?”

“官府也太不讲理,咱几个老兄弟寻思着去跟官府说道说道,结果可好,那官差横得像恶犬,说什么如今朝廷变法革新,一切得听新令,还说咱是刁民,再纠缠就送咱去服苦役!”

“熬过了旱灾,熬不过苛税啊。”

廖卓然闻言,忙看向徐珩阑,怎知徐珩阑和他想到了一起,两人碰巧对视。

他们走时朝廷可没有什么加征赋税的新规,加税一事现今在御前连提都不能提——纪铭是坚决反对。税法改革,朝中因此可是争论不休,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定下来了?

徐珩阑低声问道:“我们现在离燕州还有多远?”

“我们现今已在燕北路内,再有半日应该就到了燕州。”

正在钦差快马加鞭前往燕州的同时,安抚使陈安已从令州赶到了位于燕州的转运司。

陈安还没踏入官署的大门,门口就有人上前拦他。

“安抚大人,这里可是转运司,怎能这样随意进出?”

“你少拿那套来压我,主子耍威风就罢了,连奴才也蹬鼻子上脸了?快让开!我有要事要见虞漕台,误了事拿你是问!”

那人面露难色,但还是不放行,又道:“可漕台大人吩咐了,若是安抚大人来了,绝对不能让您进去。”

“都火烧屁股了,他还搞什么鬼?”陈安人高马大,一把推开小厮,风风火火地进了转运司官署。

议事堂内,转运使虞函正在案前看信,眉头紧锁,突然就听到门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虞漕台,你好大的面子,我连见都不能见了?”

陈安冷笑道,走入堂内。

一见陈安,虞函正叹了口气,先责问一旁的衙役。

“你们怎么干事的?一个人你们都拦不住?”

“哼,他们可没那个胆子拦。”陈安一屁股坐到虞函正身前的椅子上,“倒是虞漕台胆子大得很啊。”

“这是转运司,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虞函正眯了眯眼,“况且我胆子再怎么大,也不干陈大人的事。”

陈安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你还有闲心和我斗嘴?钦差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但愿那个时候你也有底气这么说话。”

“钦差?”虞函正把手里的信朝案上一扔,“一个钦差就把你吓成这样?”

陈安不理论,眼睛看着虞函正案上的信,似乎要把那上面的字碾碎了揉进眼睛里。他站起身来问道:“你早知道朝廷派了安抚使?”

虞函正不答,只是淡淡道:“你不该来。”

“这话我就不懂了。我一有什么消息,便一刻不敢耽误,赶紧跑来告诉你。你倒好,有什么事倒先防着我。虞大人难道不明白?你我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要出了事,你也逃不了!”

“你昏了头,跑到转运司来胡言乱语了。”虞函正不耐烦地皱眉,“出什么事?能出什么事?再撑几天,你我就要被调走了,到时谁还能怪到你我头上?”

陈安不相信地问道:“你真有计策?”

虞函正不应声,只是又拿起案上的信,在手上用力地晃了晃。

“京中来的。”

陈安一愣,但很快领会了虞函正的意思,笑了起来,连胡须都跟着脸乱颤。

虞函正笑道:“朝廷派的安抚使,自有朝廷里的人对付他,你我只需要做好手头的事便好,就别多问了。”

“还得是你啊。”陈安大笑,捋了捋胡须,“可你为何不见我?”

“现今还是要当心,切不可轻举妄动。谁知你这个沉不住气的,一有了消息就跑来商量——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心里有鬼啊。”

陈安点点头,又问道:“那钦差是什么来头?”

虞函正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满,但还是耐下性子回答道:“听说是御史台的,这几天新上任的御史中丞——把宋金扳倒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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