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全场目光汇集在许惘年身上,站在中心,他反而出奇的坦然自在。

“开始了吗?”灯光调试着,一束白炽光射来,许惘年迷茫地问。

他是多少年没录节目了,这点常识都忘了?备采室选手见到这种低级失误,连道果然如此。

导演眉头紧锁,先按下不表,过了一会儿比了个最基础的开始手势。

“哦,开始了。感谢大家伙买票来看我。”许惘年俏皮地望向镜头,些才略微呆楞的神色无痕转为顽劣风趣的说书人模样。

“什么?”许惘年跳脱的形象令观众新鲜得很,一时起哄声此起彼伏,人声鼎沸中,许惘年拱手贴耳,半眯着眼侧听台下,蓦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事,顿时心如刀绞,狭长的眼眸中尽是悲伤,“你也不认识我?”

本来好好一清冷美人上台竟化身作精,许惘年将茶言茶语进行到底,失落低头,双手揉搓着卫衣布料,含水的眼眸中竟带着怯怯的魅意,“这也很正常了,毕竟人家确实没有什么代表作。”

“上次看到评价,还是说我是没学历的rapper,就像……”一趟揉捏造作,他突的正严历颜,粗旷的声线昭显着放荡不羁,双手交叉在跨前摇摆,“我穿上西装背上公包去往远方,路上的婊子眉眼含春觊觎我的下装……”

不知所云的假动作,油腻的咬下唇,还有那装作无意地撩油头,许惘年演绎的每一分都完美符合人们心中对rapper的刻板印象。

“我……呕……小惘你不要这样……呕。”

“受不了了,感觉是在强/奸我的眼睛。”

别说观众,导演、选手们一个个都尬到抠脚趾。

“他这是被逼疯了吗?”

“我无法直视这张脸了。”

正在众人被恶心地要吐出隔夜饭之际,许惘年变正常了,就仿佛刚才那个扭捏造作男和下流低俗男都是被鬼上身了,淡淡地道,“我知道大家都难受,不过这就是我。”

全场哗然,这算什么自爆卡车吗?

“不。”许惘年镇静道,“严格来说,这算部分的我,或是“娘娘腔”或是花瓶或是地痞流氓,不同人眼中有着不同的我,组成了我。”

“当然也有人好奇。”他不咸不淡地道,语调轻快,“真实的我是怎么样?前几天我的好兄弟沈残意连上五天热搜就有网友@我。有的说惘年你去挺挺你好兄弟,有的说你们都是一路货色你也被包养了吧,有的说没文化花瓶打包一起送走。”

“我第一时间没回答嘞,因为我也担心做出来的行为不像我。”

许惘年侃侃而谈,惊讶地张大嘴巴,“这个时候就有真路人来了——他是谁啊?对啊,我也听到了,我没作品没热度,都没人认识需要注重人设吗?”

他说着不在意地笑着,纠结地摸着头发,“正好那时候冒出头锤的为他说话的人多,我趁乱说也没人关注,相对的也没人信。”

“大家都在问他是谁啊?他跟沈残意什么关系?他为什么有资格为他说话?我也蒙圈了,对啊,我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兄弟,事实上粉丝眼里我俩是对家,观众眼里我们关系一般,这么来说我确实没资格为他撑腰。”

“所以我来上蛐蛐大会了,我要跟大伙也道个歉。”许惘年拘谨鞠躬,诚挚的不能再诚挚地看向台下,“我确实不够了解沈残意,就算是我是被他霸凌的本人也不能乱说,我本人没觉得被冒犯并不代表这个事没发生,他都让大家觉得不满了那肯定是他的错。”

“被包养那件事有图就是有证据,就算是没完整视频和录音也可以证实就是这样。网红歌翻唱这事?就算是没规定明星不能翻唱网红歌,他颠覆以往形象让大家不满意就是他的错。”

……

一串接一串的长难句传到观众耳中,他们消化了好一阵,才有人迟疑道,“他这是站沈残意了?”

再粗神经的人都能知道他这是在阴阳。

“导播是让他这么写的吗?”霍源揉着自己的眼睛。

“明明是爱豆为什么比我们还敢说……感觉这一播出去马上会被粉丝骂死。”严青在一旁附和。

虽然这事最令他们意外的是,这个他们不寄期望的爱豆在大量的攻击词汇中呈现了一个不错的舞台,台词清晰,演绎生动,稀罕地让他们没有出戏。

而画面一转,许惘年竟还在输出。

“所以我仅代表大众意志要求沈残意本人出面道歉,对于自己的公众人设与未满足大众期望道歉,绝对绝对不能追究那些爆出新闻的记者和背后的扒手,站正挨打才能让沈残意这个人设回到之前的纯白。”

之后的一整段依旧是阴阳怪气,邱闻被迫跟着看许惘年发癫,棺材板都盖不住了,气得青筋暴起,脑海里全都是数不清的公关话术。

没事,这节目这么糊,许惘年也这么糊,说不定没人发现他说的这些胡话。他自我安慰,打开手机却无法再自欺欺人。

说他喝醉了?说他拿错台本了?或者干脆走黑流量灾后重建再找沈残意炒cp,也许还能热度回温。

想了无数种解决方法的邱闻,对比斟酌完荒谬地觉得还是吃黑流量最可行。

许惘年下台时,群众的目光复杂地在他身上瞧了又瞧,谩骂或赞同的声音排山倒海,场内氛围一度被吵到最高。

主持人难为地从观众围堵中挤上了台,这种级别的事故可以说是他半辈子都没遇到过几个的,他自然知道这是导播要求的,可这未免有点太过,他喘了几口气继续道,“感谢我们惘年的蛐蛐,是很有个性的蛐蛐呢~”

是很有个性,不然一场下来观众怎么会又嚎又叫的。兴许是许惘年的话题太炸裂,之后的几个选手尽管呈现的各有千秋也没引起更大的反响。

“你是来砸场子的吗?”节目结束后,邱闻把许惘年强行拽上车好好教育了一番,他全程耷拉着脸指指点点,“不是,你们都这么多年没联系,你是恋爱脑吗?就这么相信他!”

“我一开始确实没想站出来的,但他什么也没说。”许惘年垂下眉睫,用一种稀松平常的口气解释着,“他这种人,不管做了还是没做,都会出来回应的。”

“既然没回应,”许惘年停顿,“就是没办法回。”

“你关心他干什么?”邱闻脸色铁青,他现在很想豁开许惘年的脑子里看看他到底想什么,“你自己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想做艺人了我明天就去跟华总说,反正这么些年你攒的钱也够赔违约金了。”

许惘年被教训地愣在原地,他轻抬乌黑的眸子,正对着邱闻,看不出什么表情,“自保不代表漠视,如果我为了保全自身而扭曲事实漠视痛苦,那我觉得我也没资格成为别人的偶像。”

邱闻这下彻底没辙了,他还是不明白从来听话的许惘年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上这么较真。

“邱闻。”许惘年轻声叫他,水波不兴的脸上表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哀恸,“从来如此,便对吗?”

“随便你随便你。”邱闻摆着手折服,一脚急刹车,超速的车辆骤停在高速公路,惯性带的整个车体发颤,犹如邱闻此时气的抽动的身体,“最后烂摊子还是我收,希望这个节目能一直糊下去,你也一直糊下去,这样我说不定能多活二十年。”

许惘年鼻子抽了抽,五官皱成一团,“对不起。”

“什么?”

“对不起。”许惘年又说。

“每次都这么说,下次不还是这么做?”邱闻攥紧方向盘,嗤笑着,啐了口口水,“老子真的很想对你这种人说,这么圣父来什么娱乐圈,去教堂救世吧。”

“我也后悔了。”许惘年说,“我发现过去这么多年,我还是没法像一个成熟偶像那样处理事情。”

成熟偶像,是指装死,不否认也不肯定,完全不情绪化全靠工作室声明的成熟偶像?

“那也大可不必。”邱闻挑了挑眉,“在两坨屎里选一坨还不如都不要,你尽管作死吧,我自己会跑。”

许惘年乖巧,“好吧。”

“哦,对了。”邱闻突然想起今天的那首原创歌,问道,“【小孩】你怎么没卖?”

谱曲还是许惘年的一个副业。在娱乐圈糊了这么多年,他存款仍然富足的小妙招就是写曲写词。

不过他不卖给大明星也不卖给小歌手,专卖给网红,他就是那种小作坊里猛下料的邪恶老板。

【为了钱脸都不要了。】【这种曲为啥不卖给渡晚阳啊?我们晚阳就差一个好曲子了。】【作曲这么缺钱不如发个众筹得了,我愿意跟大家拼好曲。】这些年大伙在评论区就这么刻薄地评价他。

许惘年也想直接发码,他也是生活不易,打工卖艺的社畜。只是到底是艺人的身份还是不好开口,纯素人卖惨也就卖了,艺人卖惨可是万万不行的,于是他只好默默站在爆曲的身后,看着版权卖了,自己也失去演唱的资格。

“早期作品。”许惘年说,“感觉卖不了很高的价格就自己留着了。”

邱闻一副果然如此地看着许惘年,“虽然是古早点,但我还挺喜欢的。”

许惘年回想到他唱这首时众人陶醉的神情,道,“我也喜欢,我特别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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