龄次缓缓抬头。
其他几个队友陆续也拿出手机。
“啧。有钱是真可以为所欲为啊~”
随着皮皮散的揶揄，后面小孩子的哭闹声也消了。
他的家长以远超市场的价格拿下了那张限量卡，冥冥中好似佐证了皮皮散的话。
又又眉毛都快皱到一起，“怎么办？”在“队长是来真的”面前，他无助地望向龄次。
“我们会解散吗？”洛千跟着看向龄次。
“啊？不是吧？”皮皮散仿佛如梦初醒，左右摆了摆头后最终看向龄次。
众人目光聚处，龄次也只能抿唇摇了摇头，“还不清楚。”
实际上，她比所有人的担忧更多一层。
就算一川退役之后不解散俱乐部，那Rain也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
一直以来，Rain的逃离者阵营都是在一川的全权指挥下运行的，他毫无疑问是整个战队的灵魂和核心。
他的退役意味着战队失去了灵魂，没有了核心。
纵使其他每个成员仍操作犀利，可充其量也只是健壮的躯骸与灵活的四肢，没有了统一的指挥，能不能劲往一处使就成了问题。
就算相信老队友间的默契，可战队无可避免地还要加入一个新人。
而新人的实力和沟通能力尽是未知，替换的又是原来的核心人员，对于整个队伍来说差不多相当于从头来过了。
其实Rain之前的磨合也是波折重重，但好在一直以来都是走上坡路的，所以大家的士气也是节节攀升，让他们一路打到了征程赛季军。
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现在若是从头来过，一切顺利的话倒还好，倘若不幸节节失利，对大家的心性无疑是一种磋磨。
THL各战队的实力和底蕴都不容小觑，顺利与否可能性并不是五五开……
因为一场大赛的失利而一蹶不振甚至解散的战队之前已经有过，龄次虽不曾亲眼见证，但电竞选手巅峰期和低谷期的状态和待遇之差想想也知道会有多大。
所以在龄次看来，与其顾念情义强留俱乐部死扛风险，不如大家分开，各自去到合适的新俱乐部发光发热。
电竞选手的花期实在太短，尽情去绽放才是他们正确的归宿。
反正他们现在的成绩有目共睹，只要不是特别挑剔应该不至于无处可去。
不过这也只是她自己的盘算，过程中每道槛儿上的决定权从来不在她手上。
譬如现在他们的合同就都还在一川手上。
除了退役这条路外，他们的去处一方面取决于哪家俱乐部愿意要他们，一方面取决于一川愿意把他们卖到哪儿。
总归是**裸的生意。
一川也很快把自己的生意计划公示出来。
“@全体成员 Rain战队原地解散，队员与俱乐部所签合同由经理返还至个人，队员如有退役意向可联系经理说明，无退役意向的队员后续被其他战队联系经理会转达联系方式由个人自主洽谈，届时请确保联系方式通畅。官方未宣布战队解散消息前请注意保密。”
“艹！狗川他是真不负责啊！”又又囫囵看完后直接破口大骂。
好在他们周围没有粉丝，不然定引起一堆猜测。
“川哥他也是家里有事，何况他对我们已经够好了。”洛千回护道。
确实，直接解散战队、返还合同不可谓不大手笔。
一路逆着强敌打到季军，Rain战队每个队员都打出了自己的身价。
可他们的合同并未到期，如果一川愿意的话，把他们挂牌卖出去还能小赚一笔，可他竟直接返还合同，送了他们“自由人”身份，给他们和下家谈待遇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属实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好老板。
在这好老板的操作下，铺在龄次几人眼前的路可谓是一片坦途，可他们看向彼此的眼里却满是焦虑和忐忑。
Rain战队的欣欣向荣使得他们从未思考过战队解散的问题，因此他们过去只是专注训练并未过多了解其他俱乐部，而战队本身独树一帜的训练时间从根本上影响了他们在圈内的社交。
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认识了解其他职业选手，于他们而言，那些人一直都只是对手，谁能想到竟这么快就要和其中一些成为队友。
如果单纯只是工作上的往来自然不会在乎很多，可他们是要共同奋战冲刺最高荣誉的啊！
战队五人本就是绑在一条绳上的登山者，只要其中有一个人懈怠就会把剩下四人全部拖住。
这样密切的合作关系，可他们的队友却不由他们自己决定——
转会期表面上看是俱乐部和选手的互相选择，但俱乐部和选手之间本质上是供求关系，除了优秀的“传道者”和T1级别以上的“逃离者”指挥炙手可热外，其他选手本质上处于供大于求的买方市场。
相比于优秀的操作，“逃离者”方更看重队友间的沟通配合。
毕竟THL卷了这么多年了，能够在操作上断层其他选手的到底是少数，这种情况下良好的沟通合作就显得尤为重要。
所以俱乐部在要不要选择优秀但陌生且多半难以控制的老选手上一向很谨慎。
龄次等人的表现和自由人的身份固然会给他们吸引来足够多的关注，但有合作这道槛儿卡着，他们以后的路注定喜忧难测。
毕竟人和人之间的化学反应这东西真的很玄学。
所以“逃离者”方的队友此刻心情难免沉浮不定。
“我们就这样了？”又又仍不甘心。
“应该了。看其他俱乐部转会期的情况再说吧。还不知道有多少缺人……”洛千忐忑不定。
……
看到优秀的队友沦为任人挑选的商品龄次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突然就想去求一川让他不要走不要解散战队——
她平生第一次萌生出这么强烈地需要一个人的念头，强烈到让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她前天是不是真的应该答应一川来稳住他，进而保全整个战队？
其实现在一切都还没定下，经理也还没向联盟提交注销俱乐部的申请，卡在这个时机的话一切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果她现在去找一川和他说如果夏季赛他们夺冠了她就做他女朋友，是不是战队就有可能不解散了？
可到时候如果没有夺冠的话类似情形是不是又要延续到秋季赛；如果夺冠了她是不是就要履行承诺？
最好的情况当然是一川那时候对她失去兴趣然后大家把话说开好聚好散，最坏的情况则是……
一想到每天要日常任务似的和一个人早安晚安地腻歪龄次就浑身难受。
这个冠军是非要不可吗？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经浮现瞬间压倒了其他所有，一并连她看队友的眼神都冷淡许多。
但触到队友脸上的焦灼还是难免愧疚。
“这些都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先看眼下吧！你们想吃什么，我请你们吃饭吧！”
既然离别已经无法改变，那就好好为彼此践行吧。
大家再不济也都是成年人了，谁离了谁还不能好好活了咋？
与其为不受控制的将来焦虑，不如先过好岁月尚好的当下。
大家也很快领会了龄次请吃饭的弦外之意。
“不喊川哥一起吗？”洛千问道。既然要践行，那人肯定得齐。
“喊他干嘛？看见他就烦！”又又暴躁道。
“你们看自己想吃什么，我先定好地方，然后再和他们说。”龄次调和道。
“我觉得我们上次去吃的那家挺不错。”
“诶对，我也可馋那家。好吃还干净！”
“正好我们上次还有几个菜没吃到，希望这次好运！”
……
龄次本想花钱请大家吃点好的，奈何几个队友实在念旧，只好依他们的意思定了上次的火锅店。
随后她把请吃饭的消息群发给了教练、经理和一川。
教练、经理欣然应下，只有一川回了个长消息——
“你不怕我把事情抖出来？”
……
最终龄次只喊来了教练和经理两人，还替一川撒谎说吃过了把队友们敷衍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自己明显占理的事情上这么受制于人，只是如果没必要的话她不希望队友们知道一川莫名其妙生出的这节外一枝。
她倒不是心虚。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理所当然地享有恋爱自由权，虽然以牺牲一个战队的前途为代价来保障这个权利显得她有些自私，但追根究底，真正自私的人并不是她，而是以整个战队前途要挟她的一川。
但她不想向大家揭露这件事，因为她清楚一川的性格，千夫所指并不能使他改变主意，相反，她担心大家在情急之下忘了这个战队的组建者及其走到现在的最大功臣都是一川——
对于这个战队，一川或多或少地拥有一些自私的权力。
试图借道德之力批判他无异于白费力气，要怪只能怪他们能力不够，不足以靠自己支撑起一个战队。
而揭露这个事实，对于现在本就茫然的大家来说，实在有些过于残酷了。
锅气蒸腾的火锅店里，众人举杯相碰。
龄次仰头喝下一口果汁，一股清凉沁透心脾。
有些东西，还是让它葬在肚子里，永远不见天日的好。
毕竟天日下的他们，还得把目光对准未知的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