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塞满了等待的学生,空气粘稠,混杂着汗味和窃语。家长会正在教室门内进行,门外的嘈杂像是某种背景噪声。
陈野背靠冰凉的墙壁等着奶奶。他的裤脚还沾着前两天在工地帮忙时溅上的干涸泥点,与周围那些叽叽喳喳讨论的同学有些格格不入,像一株被错栽在精致花圃里的野草,沉默而突兀地扎根在角落。
不远处几个男生聚在一起,目光黏在刚走过的身影上。
“看到没?一班那个林渡,走路都带尺子量的吧?每一步都他妈一样长。”一个男生朝刚走过的笔直身影努努嘴,语气里混杂着嫉妒和调侃。
“废话,学神嘛。听说他家里管得跟军事基地似的。刚刚他妈妈不就来了吗?那气场,啧啧。”另一个压低声音。
“那也比某些人强吧?”一个带着明显恶意的声音插进来,是平时就和陈野不对付的孔珅。
他斜睨着靠墙站着的陈野,故意拔高了嗓门,确保周围人都能听见,“有些人啊,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穷酸味儿,也不知道怎么混进一中的,跟路边的野狗一样,也不怕把晦气传给别人。”
陈野瞬间抬起头,眼神锐利地扫向孔珅。他下颌线绷紧,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一股暴戾的怒气瞬间冲破了他精心伪装的“不在乎”,裹挟着被羞辱的痛楚直冲头顶。
他见过太多这种轻蔑的眼神,在工地,在街上,在那些穿得溜光水滑的人脸上,此刻都他妈和眼前这张欠揍的脸重叠了。他身体猛地前倾,肩膀耸动着,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即将扑出的猎豹,喉间压抑的低吼几乎要冲口而出——
一只冰凉的手,带着绝对的速度和精准,猝然从陈野身侧后方探出。
不是抓胳膊,也不是按肩膀,而是带着股近乎蛮横的力道,猛地扣住了他滚烫的后颈。
但这仅仅是开始。另一只手如同铁钳,闪电般扣住他的下颌,暴戾地往侧面一掰,扼颈的手配合发力扭转,硬生生将陈野因窒息剧痛本能后仰、欲挣脱的头颅,拧成一个脆弱的姿势,彻底扳了过来。
那只手的力道大得几乎算得上是恐怖,瞬间扼住了他头颅与脊椎的连接要害,如同扼住了猛兽的命门。陈野全身沸腾的血液和怒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强悍钳制硬生生掐断了源头。他蓄势待发的冲势被彻底遏止,一股被彻底掌控的窒息感攫住了他。
陈野被迫以一种咽喉要害完全暴露、下颌被控、颈骨承受巨大压力的姿势,毫无选择地直勾勾对上了林渡近在咫尺的眼睛。
林渡不知何时已无声地站在他身后半步之内,呼吸几乎就贴在陈野绷紧的耳廓旁。那双总是过于平淡的眸子此刻紧紧锁住陈野的眼睛,没有平日惯常的疏离和方才在教室里的空洞,只剩下一种残酷的掌控欲和非人的压迫感。
那眼神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浇灭了陈野沸腾的怒火,也传递着不可抗拒的命令:你是选择为了这种人失控,毁了自己的生活和前程,还是选择听我的话,停下?
陈野能清晰地感受到林渡手指的冰凉,带着一点茧的指尖深深陷入他温热的皮肤里,准确地掐住了颈动脉的位置。这动作太突兀,太越界,带着超越朋友界限的控制性,甚至是带有了驯服和标记的意味。陈野被这强硬到近似于侵犯的掌控钉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颈动脉在对方的指腹下剧烈搏动。
林渡的手纹丝未松,目光却已凌厉地转向了孔珅。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冻结的漠然,声音平静,却字字如锤:
“我记得,陈野物理光做个选择题都比你全卷分数高了吧。”林渡停顿了半秒,视线刮过孔珅惨白的脸,随即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目光继续锁死孔珅,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补充道:
“这差距,不是靠动嘴就能抹平的。需要我帮你……演示一下其中的力学原理吗?”他刻意加重了“演示”和“力学原理”两个词,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自己扼住陈野的手,再缓缓移向孔珅的脖颈。
孔珅像只被毒蛇盯上的青蛙,面无人色,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踉跄着后退一步,差点瘫软在地。他的嘴巴徒劳地张了张,但所有反驳的话都被这冰冷的事实和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威压堵死在喉咙里,最终悻悻扭过头,挤开人群狼狈消失。
孔珅消失,林渡扣在陈野颈颌的手指才慢条斯理松开。完全放开前,左手在陈野颈侧被扼出的红痕处重重一拍,“啪”的一声脆响。
这动作看似随意,却成功打断了陈野剧烈的呛咳,也像一记响亮的休止符,强行终止了这场混乱。
然而,林渡的动作并未结束。
他没有立刻退开,也没有看喘息未定的陈野。在收回双手之后,他的躯干依旧挺直,自然地用右手细致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刚才因发力而出现一丝褶皱的左袖口。动作优雅、一丝不苟、从容不迫。
就在他指尖抚平最后一道细微褶皱的同时,一个微妙的停顿发生了。
紧接着,林渡低垂的眼睑毫无预兆地骤然抬起。
这次的目光不再是针对某人的凝视,而是一种平缓、冰冷、如同扫描仪般的全方位扫视。林渡的视线如同无形的探针,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缓慢而不容遗漏地扫过走廊里每一个屏息凝神、目睹了全过程的围观者。
他的脖颈没有丝毫转动,仅仅是依靠眼球的移动和细微的头部偏斜角度变化,就完成了对面前所有人的覆盖。目光在每一张或惊惧、或担忧、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脸上停留不足半秒。没有愤怒,没有威胁,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平静,像在检视一件件需要归档的物品。
无形的重压,如同实质的气浪,以林渡为中心爆开,瞬间席卷了整个鸦雀无声的走廊。
这瘆人的扫视让那些原本带着看热闹的眼神纷纷开始仓皇逃窜,大多人不自然地别开眼,一小撮人低下头,一小撮人假装整理东西,甚至有人下意识地退了小半步。整个走廊陷入一种噤若寒蝉的氛围。
没人敢与林渡对视,更没人想在这个时候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林渡平时拒人千里的气场,再加上刚才那瞬间展现出的恐怖力量和手段,让这无声的警告具备了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扫视完毕,林渡的目光最终落回依旧弓着腰,捂着脖子剧烈喘息的陈野身上。
他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那震慑全场的扫视只是例行公事。然后,他恢复了平常的音调,用一个足够让附近所有人听到的音量对陈野说:
“行了。”他顿了一下,语气极其自然地接上,“那道多体碰撞的动量守恒临界点问题,你上次的思路有点意思。但初始条件设定有漏洞。”他微微侧头,目光似乎扫过陈野颈侧那片刺目的红痕,“现在,能冷静下来讨论了吗?”
说完,林渡不再看任何人,仿佛刚才那场由他一手操控、镇压、收场的风波,连同那些惊惧的面孔,都已彻底归档封存。他径直走到窗边,背对着众人,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好像真的在开始认真调取那道物理题的资料。
他的姿态从容、冷静,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刚刚制止了同桌小纠纷并立刻回归学习正题”的优等生角色。
陈野还弓着腰,颈侧的剧痛仍在,喘息也未完全平复。但林渡那震慑全场的扫视,以及最后那句看似平淡却为他量身定做的邀约像无形的屏障,瞬间将他从可能被围观或群嘲的边缘拉了回来,让他免做动物园里的猴。
一股复杂的暖流,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被当众罩着的安心,但最终冲散了陈野胸腔里残余的屈辱和暴怒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臣服感。林渡这王八蛋,是真他妈狠,但善后也是……真他妈滴水不漏。
他用力咽下喉咙里的血腥味,借着林渡给的台阶,猛地直起身,虽然动作还有点僵硬,但眼神已经重新找回了焦点,带着一股被强行压下又转化为挑战欲的火气,狠狠瞪向林渡在窗边挺拔的背影。
他粗声粗气地开口,嗓子被掐得有点沙哑,但每个字都足够清晰,带着刻意装出来的不耐烦:
“操……”他啐了一口,像是要把喉咙里的不适和残余的戾气都吐掉,“漏洞在哪儿了?”他往前踏了一步,目光死死锁着林渡的后背,仿佛刚才被掐住脖子按在墙上的不是他,而是眼前这道该死的物理难题。“现在就说!”他故意把现在两个字咬得又重又狠,像在发泄。
这一问一答,如同按下了一个无形的开关。走廊里那冻得人喘不过气的凝固空气,瞬间变成了“学霸之间迫不及待进行学术交流”的“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氛围。
围观的人群明显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了下来,互相交换着心有余悸的眼神,也彻底掐灭了任何想事后嚼舌根的心思——林渡刚才那无声的死亡凝视和眼下这立刻投入学习的姿态,谁他妈活腻了敢多嘴?
陈野紧绷的肩线终于真正松懈下来,但颈后皮肤残留的冰凉触感和被绝对力量掌控的压迫感仍然挥之不去,让他心有余悸又莫名感觉……从脖子根一路烧到耳朵尖。
他他下意识地抬手,不是去捂疼痛的脖子,而是用指关节重重地、带着点烦躁地蹭了蹭后颈那片被林渡冰冷手指深深按过的地方。皮肤滚烫。清晰地残留着几道微微凹陷下去的指印轮廓,像某种不容忽视的标记。陈野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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