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翡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要想得到更多有关素骨娘子的线索,最好的方式就是成为素骨娘子的信徒,让对方自己找上门来。
隔日一早,几人便出了城,往南岭方向而去。
这里树木生长茂密,蒋老伯提到的柳树也有不少,她遇见个来这里移植花卉的农户,打听过后,很快就找到了那座已经荒废的老宅。
段金雁手挡在额前,眯眼望过去:“总算是到了。”
听农户讲,这其实是前朝某个官员所建造的私家园林,闲暇时会举家外出休养的去处。
只是朝代更迭,大家族因为各种原因没落后,无人继承,又因为远离蓉城房子价值不高,没再有人进行购买和修葺,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这么多年,这里也只是乞丐的居所,或是偶有赶路人在此短暂歇脚而已。
而那棵巨大的老柳树就在私家园林破败院墙的边界,半倾在一条几近干涸的小溪旁。
原本听说需要从树上采摘天然形成的汁液,想象中该是一棵生长茂盛的活树。
走到近前,才发现其枝条枯槁,只有很少几条柳枝上还挂着些干叶,再往下,唯有树根处靠近水面的地方,还透着些许病态的绿意。
而周围更是荒草丛生,气氛阴郁。
此时日头见高,本应是洒满阳光的明媚状态,可即便身处在强烈的光线下,仍旧觉得脊背发凉。
“都到这儿了,还觉得素骨娘子是真神的,也是挺有勇气的。”
陈津搓了搓手臂,稍微脑子正常点的,肯定能看出其中妖邪,该知道这东西绝对没什么好的用意。
“就是这片土吧。”江宁翡蹲下来。
阳光给本就细长的柳枝又拉长了诡异的影子,如同在地面上布满了交错的裂痕。
她发现柳树底下,靠近小溪一侧的泥土确实与众不同,那是一种黝黑且细腻的土壤,形态特殊,表面带着一层油润的光泽。
仔细去闻,当中似乎还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微弱血腥气。
地面并不平整,有着不少被工具挖掘过的痕迹,足见因此慕名而来的信徒人数。
“把铲子给我。”江宁翡朝旁边的丁宣伸出手。
泥土相对松软,她用铁铲掘开表层后,挖取了几下底部的泥土,分量不用太多,足够捏成小尊的塑像即可。
紧接着又从柳树树干的缝隙当中挂出褐色的如糖浆般的汁液来,一并用油布包裹起来。
“应该可以了,我们回客栈吧。”
她转身欲走的瞬间,似乎听见了一声极轻极细的叹息,仿若年轻女子的呓语。
可猛地回头,却只有兀自摇曳的枯枝,再无其他声响。
“你们刚刚有听见什么声音吗?”她还是觉得古怪。
见其他三人摇头否认,江宁翡拧了拧眉,不会听错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方才只有她自己听见了。
回到客栈房间后,她先用薄纱捂住口鼻,再向后绕到脑后系紧。
素骨娘子不能暴露在日光当中,谨慎起见,连窗户都提前关闭严实。
准备工作就绪之后,才从油包中把东西拿出来放在桌板上。
段金雁身体往后撤了小步,在南岭时露天,气味朝周围散发,还没有这么明显。
现在闻着真是忍不住翻起白眼,也不知道前面那些“信徒”们是怎么能忍受下来的。
“那我开始了。”江宁翡用银针扎破一点点手臂的皮肤,鲜红的血珠随即渗出来,滴落到泥土当中后迅速向下,只在表面留下暗红的痕迹。
往常在家时娘亲喜欢做面食,她也早早学会了揉面,捏出个人形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不知是否因为泥土是靠着小溪的缘故,这么一路贴身带回来,又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也没能暖上半分。
湿泥,柳树汁液同人血混合后的触感异常冰凉黏腻,手放上去时,江宁翡觉得指尖都变得僵硬。
她试着揉捏了几下,发现摸上去跟自己小时候过家家和泥玩的感觉确实不一样。
要更加滑腻些,不是硬质物的状态。
昨日听蒋老伯说的话,她还觉得想要把泥土揉搓成和人类皮肤相同的手感,有些难以想象。
可经过多次揉搓,那些颗粒物逐渐融合到一起,被打散之后,泥团真的在自己手里产生了变化。
“怎么样了?”陈津等在旁边,见她一直没出声有点急了。
“嘘,你别打扰阿翡。”
泥团不再粘连在自己掌心时,真的像是在揉捏某种活物的肌肤。
江宁翡知道时机正好,她集中精神,在心中默念一个早已想好的,足够具体的愿望:
“素骨娘子在上,信女江宁翡以此塑身敬献,祈求娘子赐予我一名能满足以下条件的道侣。”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后开始罗列条件,脑海当中的语速也越来越快,像是在念一道完全不可能完成的丹方。
“此人需是所习道术体系的至尊,性子爱笑爱闹,在我不开心的时候讲笑话给我听。”
“哦对,必须先天根骨奇佳,自小便是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修为嘛,至少是在元婴期之上,要有能够保护我的魄力。”
“家世的话,不能太普通,起码得是传承多年的大家族,历史悠久的那种。”
“他得先发自本心地喜欢我,而且非我不可。”
“最好能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带着神秘色彩的人。”
“要有好的相貌,观赏性高。”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希望三个月内就能遇见这个人。”
好了,就这些,反正也不可能达成。
江宁翡特意想好了一个很难完成的愿望,这样的话供奉素骨娘子可能受到的反噬就会更少。
毕竟九州之中,也不可能出现同时具有这些特质的人。
要是素骨娘子真有这么大本领能找到,也就不会只在暗地里搜寻信徒了。
她在许下愿望,意念集中的同时,泥胚已经初步形成。
循着心意,捏出了小小一团的人形,它仿佛真的有了新的生命和温度,在手中有着微微波动。
江宁翡做不出太精致的五官,就只在面容的部分按压两下出双眼的部分。
接下来就是仪式当中最重要的部分,要再用自己的血,为素骨娘子的神像进行点睛。
她再次拿起银针,正要刺破指腹时,听见几下规律的敲门声。
“谁?”江宁翡猛地回过头。
原本她正专注注视着神像,生怕错过什么,骤然听见声音难免心里一惊。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顾清珩。”
江宁翡闻言转身,没想到宗门派来的解决此事的人居然是他。
“我去开门。”丁宣打开门,见他时愣了下。
顾清珩大步走进,一眼就见到屋中的神像,在江宁翡身边停住脚步。
“师兄,你怎么过来了?”江宁翡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好似跟第一次见面时差不了多少。
“师父将此处发生的事情都跟我讲了,异象陡生,担心你们应付不来。”
丁宣刚才就发现他状态不佳:“来的路上,可是遭遇了什么?”
“练功时不小心受了些伤,无碍,先说说你们的事吧。”
顾清珩转移过话题,看了看江宁翡手里捏着的银针,目光又移到泥像的双眼上:“这是准备要点睛了?”
“嗯。”江宁翡见他今日穿了件深色的外袍,眉眼低垂落到他左袖上。
是又被剑气划伤了吗,不然她想不明白会受伤的原因。
但这个人怎么总是要受伤。
她神游天外的几秒,银针被身旁的人抽走。
只见顾清珩利落地刺破指尖,在她做好的神像双眼抹过两下。
一道暗光短暂地闪过,才算是正式完成仪式,素骨娘子已经在此正式安座了。
江宁翡犹疑道:“这样能行吗?我听说请她前来时要心诚,那这算不算假手于人啊。”
“我同师父探讨过,如果素骨娘子想要同信徒建立联系,多是通过人血当中的精气和信徒想要达成愿望的狂热心理。”
顾清珩来的路上有用法术探查过蓉城及周边的环境,并未能发现有什么妖鬼作乱的痕迹,证明她不论目的如何,行事都应是极为小心。
便也只能从神像入手,想办法搜寻到她的踪迹。
“只要你时常向她讲述愿望,她就会认为你是信徒,不过这泥像当中现在有我们两人的血混入,如果有什么感应或反噬,我们应该会同时收到提示。”
段金雁总算稍稍松了口气:“这样我就放心多了,原本还担心阿翡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我们都来不及反应。”
江宁翡也放下心来,有顾清珩这个金丹修士在,即便他受伤了,应对邪祟时也不知道比自己强上多少倍。
点睛过后的神像通体黝黑,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真的在原地静静凝视着自己。
她忍住这种不适感,用提前准备好的一块红布,将其盖起来。
可即使是盖着布,仍旧能够感觉到有两道灼热的视线穿透布料落在身上。
陈津见状赶紧把窗户打开通风,再等上一会儿他可能都要晕过去了。
顾清珩看了眼神像:“还需奉上供品才能完成整个步骤,你准备了什么?”
“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好了,你们等我一下啊。”江宁翡离开房间,听着脚步声是跑下楼去了客栈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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