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被钢琴声吸引,反正不自觉间,江沚已经站到了乐器店门口,迈了半步进去。
店内除了乔新月再无别人,而他在音乐声的遮掩下也并未察觉到其他声音。
门口进去左手边的柜台上有一只胖胖的橘猫,懒懒地窝在台面一角,沐浴着从半开的门照进来的一缕阳光,见到有人来便微微抬了抬脑袋,打招呼似地朝来人喵了一声。
江沚听到猫叫声才恍然惊醒已经走进了店里,但已经迟了,因为这一声“喵”已经引起了店里另一个人的注意。
乔新月停下弹琴的手,疑惑地回头,看到江沚时他愣了一下,有些惊讶:“江沚?”
已经被发现了,江沚只好咽了口口水解释:“刚才经过,听到钢琴声,有些好奇,没想到是学长你在弹琴。”
反正也不好离开,江沚索性心一横继续朝乔新月走进,也看到对方手边是一架直立钢琴,顶盖被掀开,内部的结构裸露着。
“你这是在给钢琴调律?”江沚为了缓解轻微的尴尬,难得主动打开话头。
“嗯。”乔新月点了点头:“这乐器店老板有事不在,我刚巧有空顺便帮他的忙。”
江沚视线从钢琴敞开的内部移开,落到了乔新月搭在黑白琴键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那手从背面看很匀称好看,但露出的手心和指腹处却布上了一层茧子。
钟焕跟他说过乔新月吉他弹得很好,他指腹上的茧子估计是弹吉他留下的。
“学长,你刚才弹得那首曲子叫什么啊?很好听。”江沚问道。
乔新月愣了下,抬手弹了一段乐声,转头看向他:“这首?”
这是就是乔新月刚才弹的曲目,但江沚想问的是他在店门外听到被吸引过来的那首:“不是,再前一首。”
乔新月闻言眉头微蹙,旋即眼底闪过一抹意外的情绪:“那是我自己写的一小段曲子,没有名字,而且还不完整。”
说罢他便伸手抚上了钢琴,优美的乐声便从他指节抬落中泄出,旋律舒缓悠扬,但如他所言确实只有一小段。
江沚想起他之前听别人说的,会弹钢琴的人不一定会调律,但是会调律的人一定会弹琴。他不是很会懂这些,但是乔新月此时不用谱也弹得很流畅,估计也有多年的功底。
“很好听,真的。”他由衷地说,只会用最朴素的方式去形容。
“谢谢。”乔新月闻言也发自内心的感谢。
不过,江沚又问道:“学长,你是音乐表演还是音乐教育?”
他之前听钟焕说过本省音乐类艺术生可以分为音乐表演和音乐教育两类,音乐表演又分又器乐、声乐两个方向,音乐教育类也是要从器乐、声乐两个中选一个作为主项。
“音乐表演的声乐方向,怎么了?
音乐表演的声乐比较依靠嗓音条件,对乐器没有要求,但如果掌握一门乐器对识谱、音准等方面的学习会有很大帮助。见乔新月钢琴弹得那么好,之前钟焕也说过他吉他也弹的好,江沚以为他会是走器乐方向。
“你钢琴弹得很好。”江沚走心地说。
乔新月接收到夸奖,只抬眸笑得张扬:“当然了,我可是学了好几年的。”
琴已经调好律了,乔新月站起来,把钢琴的琴盖安装回去,和江沚在一旁的待客沙发上坐下。
柜台上那只橘猫可能是休息好了,起身跳到柜台旁堆放的箱子上,借力下到地板,然后踱步到他的脚边用头蹭着他的脚跟。
乔新月见状弯腰抱起那只橘猫,放在大腿上,轻轻顺着它的后背,猫咪惬意地摊着,温顺地眯起了眼。
“我能摸摸吗?”江沚看着那只猫,眼睛都直了。
“当然。”乔新月笑着抓起橘猫的两个爪子,把它轻轻提了起来,放到了他的腿上。
橘猫性格很好,没有抗拒,依旧顺从地躺着,感受人类的抚摸。
“它叫什么?”江沚挠着猫咪的下巴问道。
“小黄。”乔新月回答,却感受到江沚惊异的眼神,他便继续解释:“它的主人,也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姓黄,所以它叫小黄。”
小黄?
江沚猛地低下头,看向橘猫的眼睛,是冷棕色的,这只橘猫的眼睛也如同它的名字般让他呼吸有些滞住。
注意到江沚的异常,乔新月偏头:“怎么了?”
江沚闻声才惊醒般抬起头,又摸了摸橘猫柔顺的毛。
他嘴角微微上扬,但眼中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没事,只是想起我有个朋友之前养过一段时间的猫也叫小黄,不过他的是只黄色的狸花猫。”
江沚长相其实是那种清隽好看的,但带着一种冷意的,不知道的人可能会以为他是个性子冷的人,相处起来之后才能发现他性格其实很温和。
但此时男生微微低着脑袋,微笑散去的嘴角抿着好似在发愣,骨子里那丝冷意就透了出来。
乔新月还注意到了江沚抱着猫的手有很轻微的发颤,这种状态和之前在南巷对方低血糖那次很像。
“你真的没事吧?”乔新月再次问道。
“只是我朋友的那只猫后来被送人了,太久没见,有点触景生情而已。”江沚的声音恢复了正常,抬头微笑着看向他。
不是。
乔新月感觉并不是这个原因,但男生眼底的那抹忧伤已经被很好的隐藏好了。
没等他琢磨明白时,江沚又缓缓开口了:“学长,你为什么会当艺术生。”
这是一个很突然的问题,放在现在的语境也有些奇怪,但看着对方的眼睛,乔新月还是迅速回答了:“肯定是因为喜欢啊,艺术往往都是需要热爱来加成的,而且我成绩也不是很理想,走艺术方向稳妥一些。”
江沚听着,又问:“那你们走艺术费钱吗?”
“我们音乐的还行,但听说美术的要费钱一些。”乔新月老实回答。
“美术……”江沚声音还是有些低,他重复了一下美术这两个字,停顿了一下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学长,你父母支持你走艺术这条路吗?”
这话还是很怪,毕竟乔新月已经是一个考完艺考的艺术生了,现在还问支持不支持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但江沚已经问了,乔新月就不可能不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觉得他们肯定是会支持我的。”
乔新月的话用词是觉得,其实也有些奇怪,但江沚并没理会那么多:“这样啊,抱歉,问了那么多问题。”
“没事,都是些小问题。”乔新月说着,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来信,来自黄哥,也就是这个店铺的黄老板,说他准备到了。
“你想喝奶茶吗?”乔新月收起手机后问江沚,他觉得喝点甜的心情应该会好一些吧,东巷这块奶茶店也有很多。
说完他又伸手摸了摸江沚手底下的橘猫:“等会儿老板回来我就可以走了。”
“谢谢学长,但不用了。”江沚拒绝了,奶茶中的糖分、脂肪和其他添加物可能加重胃的负担,咖啡因和茶碱这些成分更是可能进一步侵蚀他受损的胃黏膜,所以宋慧让他尽量不要喝。
看到乔新月那困惑的表情,他解释说:“我有胃病,不太能喝这个。”
乔新月了然,他也想起他当初给江沚指路时后者说他是去看病的事。
张了张嘴,他还想着说些什么,但这时有人推开了刚才关上的店面,一道气若洪钟的声音响起:“月儿啊,你黄哥我回来了。”
两人一起抬眼望去,就见一活像社会大哥的男人站在门口。大哥体型壮硕,身着黑色皮衣,颇为雄气的脸上架着一黑墨镜,手上还戴着几枚硕大的戒指。
这就是小黄的主人——黄老板。
江沚看了看手中可爱的橘猫,面色迟疑地又看了眼还站在门口的人。
“黄哥。”乔新月跟黄老板说:“茜姐手怎么样?”
“换了石膏,应该要再养一个多星期就好。”黄老板说着,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看了看刚才调好的钢琴,又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江沚,“这是?”
“我的同学。”
“哦。”黄老板点头,微笑转头跟江沚打招呼,拍了拍他的肩,“小同学你好啊。”
江沚礼貌微笑,他感觉黄老板这身装扮配上他的这个笑容怪瘆人的,但他手底下的橘猫兴许是感受到了自己主人的气息,喵了两声,抬起了脑袋。
这时黄老板才放过了他的肩膀,从他手里抱起了橘猫,然后旁若无人地嘟起嘴去逗它,“小黄黄,想你的老父亲我了吗?”
乔、江二人注视着这魔幻的场景,一时有些失语。
而江沚则再次顿悟,人、果然不可貌相。
黄老板一回来,乔新月也不用再帮忙看店了,就准备走了。
在黄老板还沉迷于吸猫的时候,乔新月转头看向江沚,对方刚才异常的情绪好像已经调理好了,正在看着黄老板逗猫,眼里还带上了笑意。
乔新月看了几秒钟才开口:“你要走吗?”
江沚自然是要走的,就点了点头。
“那黄哥,你回来的话我们就先走了。”见江沚同意,乔新月就打断黄老板和小黄温馨相爱的父子交流桥段,站起身来顺便也拉起了江沚。
“诶好,钱等会儿微信发你。”黄老板依旧在吸猫。
但这时乔新月却不动了,他转头看向黄老板,“不用钱,帮个忙而已。”
黄老板抬起头,脸上带上一丝愠色,“说什么呢,你都帮多少次了,你黄老板我不缺这点小钱。”说着他便抬手要赶他们走,“就这么半天假期,你都在我这浪费了一半了,还不快去玩。”
乔新月劝解无效,只好无奈一笑,打了声招呼拉着江沚走出了店门。
连续下了多天的雨的天空终于放晴了,午后的太阳不留余力地灼烧着大地。
古巷的石板路面、雕花石窗、飞檐翘角等离开了蒙蒙雨幕,在太阳照射下,才显出了它应有的清晰感。
“你要直接回家还是要去哪里?”走到街道上,乔新月问道。
“直接回家。”江沚说,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拉开书包拿出一把黑伞递给他说:“你的伞。”
乔新月接过,顺手撑开,挡住太阳,将两人罩在伞的阴影下:“那一起走吧,我也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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