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出更衣室，正碰上泽北从客队更衣室出来。他走在队伍的最后，头微微仰起，咬着牙，很不甘心的样子。

“泽北！”宫城喊了他一声，都是同届，他也没用什么敬语。

“干嘛？”泽北回头，盯着宫城和流川，眼下一片暗沉的阴影。

“一起吃个饭？”

“谁要跟敌人吃饭！”泽北扭头生着闷气。

流川冷眼看着泽北，爱吃不吃，谁管你。

倒是宫城看泽北在康涅狄格境遇挣扎，今天又输了球，想稍微安慰一下他。“一个常规赛就敌人了？异国的赛场遇到同胞，你不应该表现的亲切点吗？”

“是你们先二打一的，没你们湘北这么流氓的？”泽北委屈，泽北要说。

“前辈，别跟他废话，我们走。”流川抓着宫城的手腕，大步往前走，略过泽北，眼睛都没低一下。

这反而“拿捏”了泽北，泽北跟在二人身后，声音也软了下来，“喂，等等，去哪吃啊，是不是你们请客啊？赢球的必须请客才能安抚我受伤的心灵。”

“你的废话真多。”流川瞪了泽北一眼。

“你这人还是这么没用礼貌啊，我是前辈啊，你叫我一声前辈会少块肉吗？”泽北吐槽，为什么他跟宫城是同届，却没人叫他前辈呢。

宫城不想听泽北吵闹，果断说：“家里吃吧，都这个时间了，雪城没有饭店还开着了，或者你想吃麦当劳，咱们出门就能吃上。”雪城现在还开着的饭店，大概就是麦当劳了。

“我要去家里，还没去过你家呢。”去年他和宫城聚餐就是雪城大学门口的麦当劳，今年他不要再去了。没想到泽北刚说完又被流川狠狠的“刀”了一眼，磕磕巴巴的改口道“是你们家……”

没有几步路，很快就到了宫城和流川租住的房子。泽北以为谁会带他参观一下，可是没想到这俩人都钻厨房里去了，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撂在客厅里。他以为是熟人之间难得的聚会，没想到这俩人还真是纯粹的找他吃顿饭。

不一会，超大盘子就端上了饭桌。泽北定睛一看，这哪是宵夜，这比他午饭吃的都好。超大的牛肉芝士汉堡，超大盆的鸡胸肉鲜虾沙拉……

“你们吃这么好，怪不得都长个了……”泽北看了看宫城问，“宫城你现在多高？”

“188.”流川刚来的时候宫城还只有184，跟流川合住这4个多月，他竟然又长了4厘米，现在他在控卫的位置上，已经不惧怕任何人了。

“那流川呢？多高了？”

“2米”流川的回答和宫城一样短促。

“我天，你们怎么都长了这么多，我两年半才涨了9厘米，为什么！？”泽北流泪……他也想像流川一样打小前锋，可是偏偏身高不允许，他现在算是真正理解宫城以前的感觉了。

“我们学的就是体育科学，会吃会休息是最基本的。”宫城理所当然的说。虽然他上课有时候也听不懂，但是跟长个啊，训练恢复相关的，他都有认真在学。“话说泽北你学什么专业？”

“机械工程啊。”泽北很自然的说，然后大大的咬了一口汉堡。

“学这干嘛？这跟体育有关系？”宫城一脸懵逼，这专业他听都没听说过。

“我在山王就学机械啊，来美国就这个专业我能学会。”泽北看宫城和流川这两个学渣就知道他们除了体育啥也没听过，所以果断转移了话题。“宫城你来年参加选秀吗？”

本来流川吃完饭已经靠着宫城的肩膀昏昏欲睡就差流口水了，可是听到选秀两个字他又“支棱”起来了。

“联盟明年选秀大概率不会邀请我。”毕竟雪城去年成绩不好，宫城数据也一般，今年是因为有了流川，雪城才重新打出名号，这份荣誉应该归于流川，自己就是个辅助。宫城始终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识，他知道他长个子晚，很多事情大概率都会慢人一步，所以并不着急。

“你呢？明年就要选秀？”宫城反问泽北，泽北会问他，就是自己有意选秀喽？

“嗯，我不想在大学打太久。”泽北闷闷的说，完全不像刚才那样话多。

“跟队友关系不好？”宫城挑眉。

“本来还行，亚马班纳来了就全不是一回事了。”

宫城了然，亚马班纳天赋肉眼可见，泽北跟他一比就成了第二选择，甚至只能当成一个进攻发起人了，自己吃掉太多出手权，会犯了众怒，像今天那样被换下。

“你明年选秀，顺位不会好看。”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流川突然出声，又是像以往一样直刺要害。

“！”宫城在桌子底下，暗戳戳的踢了流川一脚，让他说话别这么直。其实他知道流川说的是泽北现在的身材还单薄进入NBA对抗方面肯定会吃亏，受伤的风险也打，可以再大学再打一年再做决定。但是流川这人说话简洁又直白，像他这样都听习惯了自然是能听出他话里的善意。可是泽北是头一次听，这话就显得有些毒蛇甚至是恶劣了。

果然泽北胀红了脸，瞪着流川说：“哼，小鬼你就看着我先去挑战吧，闯荡NBA第一人也会是我。”

一顿宵夜，说不上愉快还是不愉快的结束了。泽北临走的时候跟宫城要了一份他和流川平时吃的《长个食谱》。

宫城把菜谱给他转发到line friend。泽北低头看了看菜谱，没有说谢谢而是说：“如果我们同队，我可能也能继续打锋卫摇摆人。”泽北有些羡慕流川，不用改位置，也不用改打法，永远打着自己最喜欢最舒服的篮球。

“大哥你自己现在就是后卫，你还没明白啊？”宫城无语，泽北还想要后卫，他自己不就是后卫吗？这哥们打了一年半，被流川一挑衅，自己打啥都忘了。

“对哈！”泽北恍然大悟。宫城和流川今天“戏耍”他的用意，他为什么会被队友冷眼孤立，他一瞬间全明白了。湘北这两个问题少年，人还挺好的，想到这里泽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红着脸笑了。“谢谢！我走了，这顿饭连吃带拿的，我值了。”

“拜拜！”宫城跟泽北再见。ncaa常规赛是主客场制，赛程下半段雪城也要去康涅狄格再打一场。

“拜拜，客场见！”

泽北走了之后，整个房子回归安静，只有两个人默默收拾桌子的声音。

“前辈”

“嗯？”宫城没想到流川突然叫了他一声。

“他很羡慕我。”

宫城知道流川说的这个“他”指的是泽北，于是很自然的把话茬接了下去。“羡慕什么？”

流川放下手中的盘子，低头看着宫城认真的说：“羡慕我有你。”

我、有、你？这什么用词？宫城虽然觉得这说法很奇怪，但也没多想，只当流川来了美国把标准日语忘了。“去年我也申请了康涅狄格，当时他们刚拿到ncaa总冠军，收的不是五星高中生，就是泽北这样的日本第一，人家没要我。”

“论打控卫，他不如你。”

从自家王牌嘴里听到这样的认可，无疑是一个控卫可以收获的最高赞美。他笑着去扯流川的嘴角，“怎么今天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不过——我爱听！”

流川也没抗拒，任由宫城给他扯出一个笑容。

“下次也跟泽北说点好听的吧，他一个人也不容易。”宫城真的很庆幸他和流川在一个学校，不管场上，场下都有同伴。

“我才不要。”流川这才扭了一下脸，躲开宫城的手。好听的话他只对一个人说。

宫城被流川孩子气的语气和动作可爱到了，语气也不自觉的可爱轻快起来：“好啦，早点睡，明天咱们去采购，好好过个圣诞节。”

平安夜一早，宫城就推门把流川从床上薅了起来。

“今天得早点起床买吃的，要不圣诞节可没饭吃。”因为destiny会提早结束营业，整个圣诞假期都不会开门，所以必须要在今天白天把整个圣诞假期的口粮都储备好。

“嗯……”流川穿着黑猫睡衣，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揉了揉宫城还没立起来的卷发，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卷毛小狗玩具，用力的搂着，睡得更香了。

看流川这呆萌的样子，就像一只睡不饱的大黑猫，宫城甚至有一瞬间的恻隐之心——要不别叫他了。但是下一秒他又硬气心肠，在他耳边低声说：“快起来，圣诞大战开始了！”两个星期的口粮他一个人可推不动，必须叫上流川，又不是真的小猫咪，自己也不能太惯着他。

果然什么叫醒服务，都不如篮球。流川一听圣诞大战，好看的眼睛马上睁开了。“谁对谁啊？”

“圣诞大战明天才开始，但是你再不起来，我对你的大战要开始了。”宫城假模假式的踹他，终于把流川从床上给踹下来了。

两个人走出家门就听到满大街都在放牛姐的《圣诞要你命》，每一家店面外面都装饰着圣诞树，雪城又刚下过雪，圣诞的氛围不够再浓厚了。

让他们这两个啥也不信的外国人也被略微感染了，去超市买了很多好吃的。有波士顿龙虾，阿拉斯加雪蟹腿，小羊排，牛排，培根，鳕鱼排，猪肋排，大颗的包菜、生菜，大袋的土豆、洋葱。宫城甚至还带着流川很应景的买了圣诞树，驯鹿头箍，圣诞老人的白胡子和红袜子。

“流川你说咱们用什么装饰圣诞树好看啊？”虽然宫城很有自己的审美，但是放在客厅里的圣诞树他也想听听流川的意见。

“……”流川又开始支着下巴思考，挑战自己的脑容量，想了半天扔出两个字“篮球”。

“圣诞树还能装饰篮球啊？”宫城虽然没听过，但是也愿意陪着流川再去找找。他们买了雪花，小礼盒，彩灯，就是没看见篮球。

“好像没有篮球。”宫城不想流川失望，拿起一个白色的小雪球随手抛着，“要不我们买雪球回去，自己画俩篮球吧？”

果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起了一丝波澜，流川很利落的说了一声“好”。

为了涂颜色，两个人还特意去买了幼儿可食用彩笔，宫城在心里失笑，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不过有人陪着幼稚，也是一种快乐。

客厅里壁炉熊熊燃烧，烤得廉价的羊毛地毯都热乎乎暖融融的。宫城和流川坐在圣诞树旁边，一人捧着一个雪球，用橘色的彩笔在上面涂着颜色。

宫城手更快一些，画完橘色又用黑色划出线条，一个篮球很快就画好了。等待颜料干的时间里，宫城百无聊赖，抬头去看流川。他看流川冷白光滑的皮肤就像一块完美的画布，突然就起了玩心，拿着红色彩笔，轻轻凑了过去。

流川感觉到宫城的呼吸和体温，猛得抬头，正撞上宫城的视线。

“别动！”宫城煞有介事的说，目光在流川的脸上留连。

“干嘛……”流川被看得一愣，果然像宫城说的那样，不再动弹，安静的等待着，连肌肉都僵硬到有些紧绷。

“我给你也涂点……”宫城说话间，已经举起了画笔。

“……”流川咽了一下口水，眼睛有些无措的微微睁大。前辈的思维跟他的传球一样神鬼莫测，他每次都猜错。不过，猜错归猜错，流川依然没动，乖乖的等着宫城下笔。

宫城竟然拿着红色的彩笔，把流川的鼻尖涂成了红色。

“噗……”宫城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翻出自己买的驯鹿头箍，箍到了流川的脑袋上。“好可爱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