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双向

第二天一早，两个女孩早早来到了Brera街区。

米兰设计周每年的展区都是比较分散的，有在米兰大学的部分，有在Brera校区的部分，也有从米兰Duomo大教堂沿着主街的一些布置。

在这些外景街区的布置主要是一些装置艺术的展示，以及一些关于环保室内设计的主题，也有个别是装潢和家居品牌的展示。

露娜跟娜娜想看的主要是Brera校区的装置艺术，也包含了舞台置景，这些设计通常脑洞很大，很有魅力，往往令人出乎意料，让人惊叹艺术还能这样呈现。

娜娜和露娜刚刚到达校区周边，就已经看到了大量的灯饰和花草装饰在复古的街区建筑上，地面上还做了线条引导，流线型的引导设计在材料的选择上别出心裁，花草的点缀之下，有些像爱丽丝梦游仙境般的感觉。

"好美，这么多玫瑰和藤蔓，好浪漫。"娜娜喜欢他们选的花朵颜色，粉白相间，非常的少女心。

"难得今年的布置居然走这个风格，去年还是很后现代主义工业风那种，今年看样子是走的自然和浪漫主义的路线。"露娜摸了摸近在眼前的花墙说道。

穿过一丛丛浪漫的花墙，她们来到了露娜的校区主场景，Brera的四角天井和长街。

里面的展览大多小而精，是企业入驻布置的展览地，并且一个街道上分为了很多部分，这些分散的小点每个都充满了奇思妙想，娜娜每当踏进一个小展览，都如同进入了万花筒一样，乱花渐欲迷人眼，完全看不过来。

有些家居展览甚至弄来了几只粉色的火烈鸟，在花园的水池中央，跟他们的设计搭配的复古又自然，充满着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一种状态。

也有藏在植物园里的可持续性建筑结构，设计师不断的试图将普通的东西解构重组，重塑它的使用场景和功能，非常的引人致胜且创新有趣。

"哇~"娜娜和露娜在观赏的过程中不时的连连赞叹，遇到特别喜欢的设计点也会拍照记录下来。

不知不觉这个街区就看的七七八八了，两人本来要去Duomo的街区，但是现在人群太密集。

"娜娜，要不我们现在去米大吧？"露娜忽然牵着娜娜的手往Duomo的反方向走去。

"怎么？"娜娜回复。

"实在是人太多了，米兰大学的校区庭院布展空间大，而且人应该少一些，比这个街区更适合慢慢逛。"露娜回答道。

设计周上，能看到很多将现代装置，与古代传统罗马柱体楼宇相结合的装置，尤其是米大的庭院本身就拥有古老的连廊建筑，罗马柱和拱窗，非常适合做传统与创新相结合的布置，古朴又不失现代感。

整整一天，露娜跟娜娜都徘徊在米兰的各个大小展区，边看边学，忙活的不亦乐乎。

*

雪城机场候机厅。

一男子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黑色贝雷帽，一双复古的切尔西靴，拎着背包，身形高挑，面容冷峻，在人群中显得尤为突出。

看了看手上的腕表，马可还有15分钟就要登机，他正在登机口附近等待。

透过机场的巨大玻璃窗，他看到外面的飞机在不断的起飞降落，今天因为雨云较厚的原因，很多的航道出现停滞起飞的繁忙更替状态，不过他的这班飞机应该不会延迟，因为俄航的航班出了名的守时。

不久，广播照常响起，开始准备登机。

马可拎起背包，向工作人员递了机票，然后沉默的走进了登机口的廊桥，他拿出墨镜戴上，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冷酷，沉默，还有一丝的近乡情怯。

坐在座位上，在他要给手机设飞行模式时，不小心打开了跟娜娜的聊天界面，上面的记录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他们自从威尼斯回来以后就没说过话。

两人仿佛是在冷战，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缓和现在这种状态，他其实有非常多的话想说。

但是，娜娜口中的互相冷静仿佛将他关了禁闭，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娜娜相信他，他是真的喜欢她，他会将娜娜放在他的未来去考虑，有l'amore(爱)也会有futuro(未来)，他要向她证明，即便距离遥远，也不能阻止他们俩的未来。

"即使遥远如莫斯科，我也会去……娜娜，我们一定会有未来。"他碧蓝的眼眸神色氤氲，声音低沉。

这次莫斯科之行，他将直面自己童年的恐惧，即便如此，他也决心一往无前。

马可本想跟娜娜说一句临行前的告别，但是最终没有在聊天框内输入一个字。

他沉默的收起手机，望向机窗外的雪城，只见雪城渐渐缩小，古典齐整的街道变成了星罗棋布的格子，然后逐渐被云层层叠叠的挡住，最终完全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当中。

*

十几个小时以后，四月的莫斯科还是很湿冷。

天色微微有些暗沉，灰黑色的天空，齐整的街道，毛毛细雨夹杂着寒风，路上的行人匆匆，冷漠又阴沉是马可落地后对莫斯科的第一印象。

马可跟他母亲约了见面的时间地点，但是显然对方因为其他事情耽搁了，他独自一人走在街上散心。

俄罗斯的街道跟西欧没什么大的分别，布局也非常的规整，可能因为处于比较寒冷的地带，建筑物外墙的用色更明亮鲜艳。

马可的风衣被寒风吹的飘起，深灰色围巾随意的披挂着，细密的雨丝直往他脸上扑，他迎着风雨，走到了红场。

马可抬眼看到了经典的圣瓦西里大教堂，这个总是出现在国际新闻中色彩缤纷的洋葱头圆顶大教堂，这是个东正教的主教堂，风格上既有拜占庭遗风又有俄罗斯自己的审美元素。

马可站在不远处，遥望这座红色教堂，没有踏进去，他望着被雨雾笼罩的国家博物馆和教堂组成的红色建筑群，仿佛连教堂金顶都失了光辉，晦暗不明。

下午的气温骤降，细雨逐渐变成了飞舞的雪花。

迎着风雪，他看到有虔诚祈祷的人群，他们还未进入教堂，已有人开始画着十字鞠躬。

马可仿佛可以闻到教堂里弥漫着蜡烛燃烧的气味，看到一身黑袍的东正教修士垂眸念着祷词，而他的身后围绕着同在祈祷的信众。

"……"正在他望着教堂出神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

他打开屏幕一看。

"Pronto……(喂)"马可接起电话。

"Marco,sono mamma。(马可，我是妈妈)"对面的女声还是跟记忆中一样温柔，马可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红场上漫天雪花飞舞，来自异国的青年，静静聆听着电话里熟悉的话语，他看到远处树林已经被寒冷夺去了鲜艳的颜色。

忽然，一缕阳光穿过乌云，点亮了金顶的十字架，河边的鸭子不惧严寒，悠然拨动水面，向着阳光游去。

*

娜娜和露娜在外行走了一天。

刚回到公寓修整，再稍晚些，她们就要去听威尔第的歌剧La Traviata《茶花女》。

这部堪称世界歌剧史上最伟大的经典作品，连小仲马都坦言如果不是威尔第的作曲，人们将不会记得他的小说。

两个女孩刚回到公寓不久，露娜有些疲惫的躺在了沙发上，娜娜坐在一旁。

"露娜，你以前有看过原著吗？"

"没有。"

"我小时候看过一点点……"娜娜忽然想跟露娜分享一些小时候初次看茶花女的感受。

"嗯，你说。"露娜提起了些精神。

"小时候其实看不太懂剧情，就记得男主打开了玛格丽特的坟墓，觉得怎么会有人的爱是这样的，在她的生前恨她，在她死后刨坟，有些吓人。"

"往积极的意义上想，像女主这样的平民，在法国大革命以前的时期，连进入小说成为主角的机会都不会有。"露娜略带沉思的边说边坐了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茶花女是交际花，他们本来就因为阶级和身份的差距没办法在一起，女主还因为男生的父亲而离开了男主，她本身有严重的肺病，她既没法爱爱人，也没法护住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病魔逐渐侵蚀她的身体。"

"女主代表着平民阶级，站在了旧贵族的中间，被他们剥削，因为时代原因才结局悲惨，其实这不能完全怪罪男主，他在那个时代，面对这种悲剧，确实束手无力。"露娜眼神专注的表达道。

"确实是的，她出身贫寒是因为上升通道被旧贵族堵死了，她为了活在巴黎成为了交际花，就像茶花女的自白:当她心中没有爱情的时候可以满足于虚荣，但一旦有了爱情，虚荣就变得庸俗不堪了。"娜娜托腮说道，她的眼睛里扑闪着些许不明的情绪。

"露娜，爱情到底是怎样的？"娜娜抬眼看着露娜。

"嗯……我不知道，文学作品跟电影中总是将这种荷尔蒙分泌导致的冲动称为爱情，但是我没有感受过。"露娜略显为难的摊手说道。

"我也……不知道。"娜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