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明朗

娜娜看着玻璃盆中已经备到一半的材料，叹了口气，只好回房间换衣服，临时下楼去趟超市买面粉。

在家温暖的室内听雨，和在室外风雨交加下漫步，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娜娜撑着伞在河边走着，她穿了双排扣的长外套，一条迷笛宽领长裙和一双短靴。

她不喜欢在雨天出门，尤其是这种风带着雨往脸上打的鬼天气。

娜娜穿梭在古老的街巷之间，街角的路灯黄澄澄的，墙面被雨水打湿尽显沧桑，地上的砖面不平，时不时有小水坑，需要不停的避让，让她觉得有些狼狈。

在经过街角邮局的时候，她很意外的看到了马可。

他刚从邮局古老的穹顶大厅走出，停在外面巨大的罗马柱廊旁，他没有拿伞，衣服上也没有水渍，大概是出来才发现下了大雨。

娜娜就站在不远处，他们互相看到了对方。

他们似乎只需要一个眼神，就默契的互相靠近，他从长阶梯上冒着雨走下来，娜娜也朝他走去用伞接他。

"你怎么在这里。"马可有些惊喜的问道。

"买面粉。"娜娜轻声答道。

"La farina？(面粉)"

"嗯，所以能先陪我去趟超市吗？一会我买完东西，再把伞借你回家。"娜娜眼神澄澈的看着他。

"好的，当然。"马可淡淡的笑了笑，伸手接过了伞。

两人走在雾蒙蒙的街道上，有他高大的身影在侧，替娜娜挡去不少疾风骤雨。

"怎么去邮局了？"娜娜问。

"账单，替奶奶交暖气费。"马可手上拿了几份gas的信笺。

娜娜点了点头，她看到马可仿佛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恢复的更好了一些，心情也没那么低沉。

"你买面粉准备做什么？"他低头偏向她问道。

"烤蛋糕。"说完娜娜想起他说不爱吃甜，她抬头看了马可一眼。

"你自己做吗？"马可感兴趣的追问。

"嗯，你着急回家吗。"

"嗯？怎么。"

"或许你一会可以稍等一下，等蛋糕做好后带几块给奶奶吃，她喜欢小点心。"娜娜微微一笑。

"嗯，她一定会喜欢的。"马可觉得娜娜很可爱，总是记得要跟老太太分享甜食。

两人去超市买了材料后很快回到了河边的公寓楼下，在娜娜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她忽然想起出门前并没有收起蚀刻板，顿时有些紧张。

马可完全没有察觉，他收起伞，拂了拂外套上的水珠，跟着娜娜走进了楼道。

走进家门，娜娜有些心虚的连外套都没脱，先去工作台将草稿盖在铜版上，然后才回到门边挂衣服。

"怎么了？"马可觉得她有些奇怪。

"没什么。"娜娜接过他的外套挂在门边挂钩上。

马可很久没来娜娜的小公寓，还是印象中温馨的小阁楼，他发现了工作台上的芍药，还有一些未完成的草图，他正想问，就见到穿着长裙的娜娜系上围裙去了岛台边。

娜娜将面粉量好用量放在蛋黄盆里，幸好没有出去很久，蛋清一会还能正常打发。

娜娜专注的搅拌着牛奶蛋糕糊，她将长发束起扎了低马尾，白色的宽领上有蕾丝装饰，藏蓝色的长裙在暖光灯下像是黑色长裙，与她认真严肃的表情结合，仿佛是一名虔诚的修女。

马可没见过这样的娜娜，他站在客厅，有些失神。

"娜娜，如果不是我知道你在做蛋糕，大概会以为你要对我划十字架祷告了。"马可默默走近娜娜身侧。

"什么意思？"娜娜抬眼看了看他，他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娜娜费解。

"Bella,tu sembri una suora。(美人，你看起来像位修女)"马可贴近娜娜的耳边悄声说道。

"……"娜娜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调戏了，她转身避开他，去柜子边拿打蛋器。

马可看她忙碌，不敢打扰，于是回到落地窗的沙发边看雨。

娜娜忙活了一会，蛋糕糊打发好后送入烤箱，她将备好的奶油放进冰箱，终于空闲下来。

"要喝咖啡吗？"她看向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的马可。

"好的，谢谢。"他朗声应道。

"咕咕咕~"摩卡壶不久就传来阵阵咖啡香浓的醇香，娜娜拿着两杯咖啡走到窗边。

"给。"

"谢谢。"

"雨应该还会下很久。"娜娜看着窗外，烟雨蒙蒙，灯光昏暗。

"没关系，明天就晴了。"马可握着马克杯，闻着咖啡香，淡淡的说道。

"过两天要拆绷带了，手怎么样？"娜娜关切的望了眼他的手臂。

"我觉得没事了。"马可朝她笑了笑，看起来是好多了。

"那就好，奶奶应该也能放心了。"娜娜笑着喝了一口咖啡。

"那我呢？"马可觉得娜娜好像不够关心自己，有些吃味的问道。

"你……"娜娜一时语塞，找不到修辞。

"Sembri una suora(像个修女)。"马可的醋味更重了些。

"我不明白，像修女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娜娜站在一旁迷惑的摇了摇头。

马可淡淡一笑，站起身来到娜娜面前，他的手轻抚着娜娜的脸庞，看着她不解的神情，他试探性的低头靠近她，高挺的鼻尖碰到了娜娜的脸，深邃的眼眸中湛出几抹深蓝。

"Non capisci(你不明白)？"他一边问，一边手托着娜娜的脑袋，温柔的，亲密的在她耳边厮磨。

脸颊微红的娜娜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他总是这样有恃无恐的调戏她，真当她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想到这里娜娜主动朝他近在咫尺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嘴角一勾眼底含笑的望着他。

他大概是没想到会被娜娜反调戏，摸着脸愣了愣，"娜娜……你……"

"铃铃铃~"娜娜设的闹铃响了，蛋糕烤好了。

娜娜匆匆跑回烤箱边，马可只来得及看到她飞扬的裙摆像蝴蝶一样飘走。

娜娜将蛋糕取出，稍稍晾凉就倒扣在油纸上预备抹奶油。

马可伸手在岛台边敲了敲，有些犹疑的走了过来，眼神里不断交接着一些情绪，他有点察觉娜娜最近的变化，但是她一直没开口，他无法确定。

"需要我帮忙吗？"他借机开口问道。

"帮我把草莓洗一下吧。"娜娜伸手探了一下蛋糕胚的温度说道。

马可应声打开冰箱，拿出草莓去清洗，娜娜拿着刮刀给蛋糕胚铺奶油底。

将洗好的草莓递到娜娜近前，马可跟娜娜几乎肩并肩的站在岛台旁，顶上的灯光被他遮去近半。

"Marco。"娜娜的声音有些无奈。

"好，我知道。"马可乖巧的摆摆手走到对面。

没有干扰后，娜娜很快的卷好了草莓蛋糕卷，她将卷好的蛋糕卷稍微定型后，切了两块放在餐盘里，又搭配了小叉子端到桌上。

"Ora ,mangiamo~（现在，我们开动吧）"娜娜开心的准备试吃蛋糕卷。

马可坐到餐桌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娜娜被他盯的不自在，却看到马可嘴角忍不住的上扬，他碧蓝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为什么一直看我？"娜娜觉得他有些反常。

"那是什么？"他朝身后指了指。

娜娜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她的工作台，但是，铜版袒露在桌面上，显然是被他翻出来的……

"作业……"娜娜硬着头皮接道。

"哦~"他的右手在桌面上轻敲，仿佛在弹看不见的琴键。

"作业是画我吗？"他很久没去美院做模特了，这些铜版虽然是他的形貌但是按照时间来推算，起码是几个月前做好的作品。

"Apri la bocca(张口)。"娜娜不想正面回答，她挖了一勺蛋糕，笑着递到他嘴边。

"你不是不喜欢我用你的勺子吗？"他微微一笑，继续试探道。

"这是还没用过的。"娜娜嘟囔着解释道。

马可吃了一口，"Si,è dolce。(是很甜)"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神气。

娜娜有些讪然，继续埋头吃起了自己的蛋糕。

"娜娜，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马可淡淡的问道，眼里充满着探究和期盼的神色。

"蛋糕明明不是特别甜，你不要乱说。"娜娜企图混淆视听，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

马可忍不住笑了笑，他伸手探到娜娜的唇边，抹去一抹奶油，他的眼神中露出一些旖旎的氤氲。

"小花猫。"马可说道。

娜娜怔愣着，一动不动。

"你真不打算跟我解释？"他仿佛要被娜娜打败了。

"说什么？"娜娜低头用叉子戳了戳盘里的蛋卷，反问道。

"Per esempio,tu sei mio amore(例如，你是我的爱人)。"他的眼神很肆意很张扬，娜娜很久没看到这么将情绪外放出来的他，她忽然有一种久别经年之感。

"……Marco。"娜娜忽然发觉自己非常怀念这样的他。

"你就这样就很好，这样就……"娜娜微微发愣的看着他，并将手抚在他的眉上。

"娜娜。"他蹙了蹙眉。

"不要忧虑，也不要蹙眉，你还是更适合想说就说，想笑就笑的样子，ti voglio bene。(我希望你好/我爱你)"娜娜想起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忧郁淡漠疏离得样子，仿佛都快不是他了，明明以前那么爱笑的一个人，明明之前是个那么生动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