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不舍

残月低悬在夜幕上，数不胜数的星星在天上一闪一闪的眨着眼，深夜的维也纳寒风瑟瑟，娜娜和马可一并走在来时的昏暗巷道上。

露娜说有事想问萨沙，于是跟娜娜分开回家，娜娜想到马可明天就要回雪城，也有些不舍，两个人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多瑙河边。

看着对岸尖顶建筑物的残影，和水面上的粼粼波光，娜娜忽的拉住了马可，不让他继续往前。

"怎么了？"马可停下了脚步，回看娜娜。

"陪我在河边走一会好吗。"娜娜揪着他大衣的衣袖不放手，有些孩子气的说道。

"嗯？"马可像湖水般深邃的眸子透出一丝困惑，河风将他的发丝吹起，长围巾和大衣也随之飘动，他站在青铜色的路灯下，长身玉立颇有几分潇洒的风姿。

娜娜的鬓发也被风吹的扬起，娇俏的小脸上杏眼圆碌碌的望着他，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过些天在雪城就能见到，但她还是不舍得与他分别。

"怎么了？"马可微微一笑，往前踏了一步，张开双臂将娜娜抱在怀中。

娜娜窝在他温暖的怀抱中，紧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胸腔传来的心跳声，她捂了捂自己的围巾，一张小脸白里透红。

"怎么办，还没到明天，我已经开始想你了。"娜娜的声音很小，夹杂在呼啸的风声中。

"嗯？"马可没听清，他低头靠近。

"再低一点。"娜娜伸手抚着他的脸颊说道。

"嗯？"他侧身低下头附耳过来，以为娜娜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脸颊上忽的落下一个吻，娜娜在他的右脸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娜娜……"马可看着眼前的女孩，只觉得无限的娇柔可爱，他不知不觉的俯身靠近，两人的脸贴的很近，鼻尖仿佛要碰上。

娜娜捂着绯红的脸，愣愣的看着他，两人就这样安静的对视着，仿佛要将对方的模样刻进心里。

"我知道有些事情你暂时不想跟我说，但是我希望我们都能够朝着梦想前进。"娜娜坚定的说道，眼中闪烁着光芒。

"我从来没有想要瞒着你什么。"马可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娜娜的眼神融化，他对着眼前的女孩，根本无法硬下心肠来思考。

"可是我知道你想去哪里，你的眼神告诉我了。"娜娜将脑袋埋在他怀里，双手环抱着他，在刚刚萨沙提起俄语的一瞬间，娜娜想到了一些事，同时也开始害怕失去他。

"……至少不会是现在。"马可哽了哽，低声说道。

"怎么办，我已经越来越离不开你了。"娜娜越发的不舍，她脑子很乱，感觉仿佛要失去他。

他轻抚着娜娜的发丝，贴着她的额头亲吻，"别胡思乱想，我们在雪城见。"

"那，刚刚的事。"娜娜抬头追问。

"什么事？"

"俄语。"

马可仿佛被打败了，他无奈的看着她，轻抚着女孩的脸庞，"你在这儿，我能去哪。"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你的心不在这里了。"娜娜说着，将他搂的更紧了些。

"怎么会不在这里，Il mio cuore è sarà sempre tuo.(无论过去还是未来，我的心永远属于你)"说着，他眼角泛红，轻抬起娜娜的下巴，一双碧蓝的眼眸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娜娜看着他深邃如湖水般的双眸，她有些动摇，可是内心深处仿佛有第六感在拉扯她，告诉她，她的预感是对的。

"Non lo so(我不知道)，你要证明我才能知道。"娜娜垂眸说道。

"怎么证明？"马可勾起一抹笑意，问道。

"Sembra non sicuro。(看起来不安全)"娜娜有些倔强的囔囔道。

马可忍不住扶额笑了笑，"Sei il mio pensiero preferito。(你就是我最心爱的挂念)"

"那，回雪城以后，给我继续讲皮埃蒙特的历史吗？"

"当然，你想听什么我都讲。"

"不会再冷言冷语？"

"当然，我保证。"

"不会再不说一声跑去莫斯科？"

"我保证不会。"马可沉声应道，带着几分严肃。

"我并不是反对你去，只是你这次回来变化太大，我有点害怕……"娜娜默默低下了头。

"Non aver paura, sono qui。(别怕，我在这里)"他将娜娜紧紧的抱在怀中，贴着她的脑袋亲吻她的发丝，竭力给她安全感。

娜娜依偎在他怀中，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可控制的越陷越深，甚至开始考虑如何才能留下来，想要能够长久的陪伴在他身边。

"娜娜。"

"嗯。"

"八月你有空吗？"

八月是意国的假日，不止学校，就连银行，公司以及市政部门也会休长假。

"怎么？"

"你没有订好的行程吧？"

"没有，暂时没有任何出行的打算。"娜娜有些懵的答道。

"有哪里特别想去吗？"马可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问道。

"没有……都还没有考虑过。"她微愣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见他的目光既深沉又恳切，仿佛有什么打算。

"将八月空出给我好吗？"他骤然笑道，如同春风拂面，冬雪消融。

"嗯？"娜娜愣愣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用着急回答我，你可以考虑一下再答复。"马可揉了揉她的脑袋，牵着她走回到公寓楼下。

"我……"娜娜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回去吧，别感冒了。"马可抿着一缕笑意，眼神中有别样的光彩。

"好，那我们雪城再见……"

娜娜说完刚要上楼，忽的被人一把拽回怀中，他一手掌住她的后脑勺，偏头吻了过来，他唇瓣温热，仿若带着电流，覆在她的唇上，温柔的游移着，像是想要克制，却又渴望万分，不满仅限于此。

娜娜登时连眼睛都忘了闭上，只记得盯着眼前这个将她的视线完全占据的男人，风带起他的发丝拂过她的鼻尖，她看到了夜空中的繁星点点，星河倒悬，也看了到多瑙河两岸的光影错落，灯火阑珊。

"Nana,buonanotte。(娜娜，晚安)"浅尝辄止，他挂着一副得逞的，人畜无害的微笑道。

"晚安……"娜娜怔怔的捂着脸，脸颊泛起淡淡红晕如同春日桃花，那种潋滟而不自知的撩人模样，让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具有侵略性。

"我回去了……"

"嗯。"

似是感受到了他眼神的变化，娜娜逃也似的钻进了楼道里，她捂住胸口的颤栗，一路止不住的小鹿乱跳。

马可迎着风站在入口处，看着娜娜的身影消失在甬道的阴影里。

他抬头望月，接下来这段时间，应该会很忙吧……

马可抬起左手，张开五指，月光穿透手指间的缝隙洒在他清俊的脸庞上，他目光幽幽夹杂着一丝清冷，修长的身影被老旧的路灯披上一层泛黄的纱衣，他的沉默似乎一并沉入了这幽暗的夜色。

晚风徐徐，河边萧条的树木发出沙沙声，残月映在水中，多瑙河水徐徐流动。

*

第二天的早晨，娜娜在公寓收着行李箱，她早上提前去附近的咖啡店给露娜带了一份早点。

露娜还在浴室吹她刚洗好的头发，昨晚她不知道留下问了萨沙什么问题，竟然比娜娜到家的时间还晚一些，因为怕吵到娜娜休息，所以她白天醒来后才洗。

"几点的车？"露娜再次跟娜娜确认道。

"十一点，还早，我们离车站近。"娜娜拿手机看了眼信息。

"嗯……"露娜的回答仿佛要被吹风机的呼呼声淹没。

娜娜收好了行李箱，今天她又换回了去美泉宫的那套轻便的毛衣和灯芯绒阔腿裤，只是没戴贝雷帽。

吃着牛角包喝着咖啡，娜娜坐在窗台边上，楼下这面是车水马龙的大路，跟上楼时那条河边安静的步道完全不同，娜娜不由得想起昨晚令她意外的那个吻，她轻轻的碰了碰自己的唇，有些出神。

"娜娜，我好了。"露娜化了淡妆，整个人伶俐又精神的走了出来。

"嗯，早餐在这。"娜娜点点头指着小桌说道。

"你一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会留下来跟他说话。"露娜坦然的笑了笑，坐在娜娜身边，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萨沙。

"嗯？确实有点奇怪。"娜娜浅笑道。

"我虽然是在乌鲁木齐长大的汉人，可是在离家那么远的地方能听到塔吉克人还是会有些莫名的亲切感。"露娜咬了一口苹果卷，眯眼笑道。

"他看起来地中海血统很淡，大概率北方过来的？"娜娜问。

"应该是，从父母开始才定居本地的，不过一开始看他还以为是日耳曼人。"露娜说着眼神有些出离。

"真好，他这种样子大家都不会觉得是外地人，再加上他在这里长大，也不会有口音。"娜娜有些艳羡的说道。

"好像也不是，他父母都是东欧过来的，从小被当成斯拉夫人，应该也是有一部分斯拉夫混血，反正在本地并不是太好融入，所以才性格腼腆又冷漠。"

"跟西欧的人来疯相比确实是沉默寡言……"娜娜撑着脸听着，心想不知道是什么运气，这两个**型都被她们遇上了。

"你在想什么？"露娜看娜娜出神的望着窗外，眼神迷离。

"小时候觉得历史离的很远，可是现在觉得历史就在自己身边，有些沉重……"娜娜心里莫名的涌起淡淡的悲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