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玄在时光洪流中坠落。
往生门内并非轮回通道,而是扭曲的时空乱流。他看到千年前的自己站在昆仑之巅,霜寒剑映着初升的朝阳,剑锋划过掌心,一缕半透明的魂魄被生生斩出。
那是他的善念,纯净得令人心悸。
幻象中的凌清玄漠然看着那缕魂魄飘向远方,转身踏入闭关洞府。而他此刻却像疯了一样追向那道流光,伸手想要抓住什么。
指尖穿过虚无,幻象突变。
百年后的药王谷,春日正好。年幼的墨渊蹲在药田里,小心翼翼为一株枯黄的灵草渡送灵气。那灵草竟是以善念为土,以魂魄为养料孕育而生。
"原来如此..."凌清玄喃喃自语。
墨渊从来不是什么巧合,是药王谷用他斩出的善念,培育出的药灵之体。所以那人才会与他命魂相牵,所以墨渊总说"我本就是你"。
幻象再次流转。
少年墨渊第一次炼出九转还魂丹,丹成时天降异象。各派修士闻风而来,欲夺灵丹。是凌清玄恰巧路过,一剑惊退众人。
"仙尊留步。"墨渊捧着丹药追上来,眼角泪痣在阳光下格外明显,"此丹或许能治您的旧伤。"
当时的凌清玄只是冷淡颔首,未接丹药。如今上帝视角再看,才发现墨渊藏在袖中的手在微微发抖——那不是恐惧,是激动。
原来初见不是巧合,是墨渊等了他近百年的重逢。
时空乱流突然暴动,将凌清玄卷入更深的漩涡。他看到墨渊偷偷收集他受伤时滴落的鲜血,看到那人在长生殿后院埋下桃种,看到无数个深夜,墨渊对着命盘推演天机。
最后一段幻象定格在雪夜。
墨渊跪在药王谷禁地,面前是奄奄一息的谷主:"师父,天道裂隙必须有人去补。清玄道心有损,若他去必死无疑。"
老谷主咳着血问:"所以你甘愿赴死?"
"不是赴死。"墨渊眼底有光在烧,"是换他生。"
幻象到此戛然而止。凌清玄重重摔在实地上,四周是熟悉的药香——他竟回到了长生殿的药庐。
窗外月色正明,桃影婆娑。
一切仿佛都没有变,除了案上那本手札消失无踪,玉臼底下空空如也。凌清玄跌跌撞撞冲出药庐,奔向桃林深处的衣冠冢。
墓碑还在,无字碑面映着月光。他徒手挖掘,泥土沾满衣袍。可挖到三丈深时,哪里有什么玄铁匣?只有一坛未开封的桃花酿。
"墨渊——!"他仰天长啸,惊起满林飞鸟。
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守夜弟子举着灯笼跑来,见到他先是一愣,继而惊喜跪倒:"仙尊!您终于出关了!"
凌清玄抓住弟子衣领:"今夕何年?"
"天、天启九百七十三年..."弟子吓得结巴,"仙尊您闭关整三年了..."
三年?他在往生门内不过片刻,外界竟已过去三年?凌清玄踉跄后退,撞在桃树上。花瓣簌簌落下,迷了人眼。
所以那些幻象...是真实发生过的往事?墨渊真的等了他百年,真的为他算计好一切?
他拍开酒坛泥封,仰头狂饮。酒液混着桃花瓣灌入喉中,苦涩中带着诡异的甜香。醉意朦胧间,他似乎又看见墨渊坐在枝头,晃着双腿对他笑。
"清玄,你回来了。"
凌清玄伸手,这次指尖真切触到一片衣角。月白色的布料,带着药草清香。他猛地攥紧,将人拉入怀中。
触感真实,温度真切。
"我回来了。"他声音沙哑,像跋涉了千山万水。
怀中的墨渊轻笑,眼角泪痣在月光下格外生动:"欢迎回家。"
凌清玄低头欲吻,却扑了个空。怀中只剩一件月白道袍,袍角绣着小小的墨字——这是墨渊及冠时,他亲手为那人披上的。
道袍心口位置,染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凌清玄抱着道袍跪坐在地,任桃花落满肩头。晨光微熹时,守夜弟子发现仙尊醉倒在衣冠冢前,掌心紧紧攥着一截焦黑的琴弦。
那是焦尾琴上,唯一未被烧毁的弦。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