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明灯相照

“那时候我别无选择,只能应下这门交易,这些年,我一直协助他们运送货物,”罗天华长叹一声,面露惭色坦言,“当然,也做了不少腌臜事。”

萧钰看着他,一言未发。

“但每一笔往来,我都暗中记录在册,盼着有朝一日能有别的用处,也算稍赎罪愆。”他喟叹,“小女虽得以保全性命,却始终被他们控制在手中,成了牵制我的筹码。”

他没有辩解什么,被要挟是实情,但协助影蝎卫运送货物也是不争的事实。

萧钰问道:“前段时日,京中码头漕运司总督查获一批陶瓮,里面除了一些普通的器具外,每只瓮内藏有毒虫,这也是经您之手运送的?”

“是我,彼时秋收,无疑是想祸害京畿作物,但前两月码头失火,闹出来不少事端,按理说不应走水路,”罗天华明白过来,“后来京中传来消息说这批货被查获,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冲着您去的。”

萧钰翻动着手中的册子,循着日子找到了那批货的批注,与她在码头清点的数目和物件完全吻合。

罗天华继续道:“提婆珈精通毒理,他借我的商路,将炼毒所需的原料分批运入境内,在册子里都有所记录。我虽不知具体炼制之法,但从往来线路看,最终制成的毒物都被送往金陵方向。”

萧钰闻言心下一惊。

金陵与浣南相距不过四百里,若毒物再从金陵运往浣南,根本费不了多少时日。看来来年春日浣南那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极有可能就是提婆珈一手所为。

罗天华从暗格中取出一只小巧的木匣:“这是故友冒险留下的一份毒物样品,我一直小心封存着,此前不敢找人查验,生怕打草惊蛇,您回京可找人查验。”

萧钰接过木匣,沉吟片刻:“您也不知罗小姐此刻身在何处?”

“小女被提婆珈的人看守着,每月我只能探望一次,每次地点不同,且必有他们的人在场。”

外头传来更鼓声,萧钰将册子与木匣仔细收好:“罗大人且宽心,今日我既已知晓此事,必不会坐视不理,还请您暂时如常与他们周旋,待本宫安排妥当,自会设法营救罗小姐。”

罗天华深深作揖:“罗某在此先谢过公主,只是那大祭司狡诈非常,公主千万小心。”

萧钰微微颔首,目光清亮如星:“本宫自有分寸,倒是大人今后传递消息需更加谨慎,今日之后,您这府上怕是要多出不少眼睛了。”

“罗某还是能应付过来的。”

萧钰接着向罗天华道出那克努一事的实情。

“今夜他的失踪与我有关,这么做,是向印证一个猜测。早前在京中,我结识了一位精通制香的好友,她研制出一种特殊的香,能抑制影蝎卫死士体内的毒性发作,即便不按时服用大祭司的解药,也不会毒发身亡,我将这味香用在了那克努身上,结果证实确实有效。”

她的语气转冷:“不过,事成之后,那克努并未吐露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此人留着终究是个祸患,我便命人将他处置了。”

罗天华敏锐地捕捉到关键:“公主的意思是,您有办法解除影蝎卫的毒?”

“至少我目前接触过的影蝎卫,都可以用这个法子,炼药制毒本就是极其困难的事,还需要找活人反复试验。我推测大祭司手中并没有太多能控制人的药物,目前使用最频繁的,就是给死士服用的那种毒。”

“也包括他们用在小女身上的毒?”罗天华追问。

萧钰不敢做担保,只是谨慎回答:“有这种可能,我已经派手下打听罗小姐的下落了,如果没有进展,下次我的影卫会暗中跟您一起去探望她,并且会试一试这味香对她有无作用。”

虽然她也不知道有几成把握,但此话一出,让罗天华眼睛都亮了不少。

萧钰起身正要告辞,罗天华似想起什么:“公主且慢。”

“您还有要交代的事?”

罗天华略显局促:“罗某已命下人新收拾了一间厢房,专供公主歇息,先前安排您与那位公子同住一屋,实在是考虑不周。”

“不必了。”萧钰倒是大大方方拒绝了。

罗府的丫鬟打开门,萧钰走出屋,但见廊下月光清冷,连带着回廊灯火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

夜色虽沉,好在昏暗中总有明灯相照。

回到厢房时,灯烛还亮着,景珩正坐在案前擦拭一柄剑。

“谈妥了?”他起身接过萧钰手中的册子和木匣。

萧钰在案前坐下,将方才与罗天华的对话娓娓道来。

景珩仔细浏览着册页上的记录,眉头越皱越紧:“若这些毒物真被运往金陵,后果不堪设想。”

萧钰点头:“但罗小姐还在影蝎卫手中,罗天华断不会拿女儿的性命冒险,要想切断通往金陵的货流,必得先救出她不可,还有,我打算明日一早就启程回京,那边耽搁不得了。”

“你打算留谁在允州?”

“我已经给影‘子’下令,率影卫追查罗小姐的踪迹了,眼下最棘手的是,我们不清楚她身上究竟被下了什么药,若琴香的那味香不凑效,罗小姐一旦断了大祭司的解药,就会有性命之忧。”

景珩将长剑归鞘,发出一声清鸣:“首要是找到罗小姐在何处,还有处理回京后的一些杂事,此番也算摸清了他们的些许底细,应对起来也能有些把握。”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几日来的积雪已经消融殆尽,只留下清冽的寒意弥漫。

萧钰道:“早点歇息吧,罗天华暂且扣下了薛傅延,明日辰时初我们出发,得赶在他之前回去。”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驶出了罗府。

马车里,萧钰枕着软垫闭目养神,景珩抱剑靠在角落,时不时掀开车窗帘看一看周遭的动静。

马车即将驶至城门时,景珩突然低声道:“有人跟踪。”

萧钰缓缓睁开眼,唇边泛起一丝冷笑:“果然来了。”

景珩掀起车帘一角,目光扫过清晨稀疏的人流,两个挑着菜担的农人正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后方不远处。

这两个人看着练家子伪装的,况且从城中一直跟到了现在。

墨玦也发现了车后的“尾巴”,驾车问道:“殿下,要甩开吗?”

萧钰轻轻摇头:“让他们跟着,出了城动手。”

她命墨玦带着册子和木匣先行出城,自己与景珩乘着马车走正门。

今日,城门口排期长队,盘查得格外严格,守城官兵依次查验着出城入城的行人车马。

轮到萧钰一行人时,一个官兵上前:“近日戒严,所有入城车辆都需接受检查。”

景珩递去过所,示意随意检查。

那人查看了车厢内外,甚至连车底板都敲击试探,一无所获后,他才退开,朝大门喊道:“放行。”

马车驶出城门,沿着官道前行了约莫三里地,拐进一处偏僻的柏林小道,跟在远处的两个农人见状,交换了个眼神,立刻加快脚步跟了上来。

他们踏入柏树林,靠近马车的瞬间,景珩如鹞鹰从车顶翻身而下,长剑划出寒光,那两人还未来得及拔出藏在菜筐里的兵刃,便已负伤倒地。

墨玦打好配合,精准地卸了他们的下颌关节,防止服毒自尽。

那两人痛得失声,蜷在地上。

纸张和笔被丢在跟前,景珩笑了笑:“说不了话就写吧。”

两人慌忙点头,拿起纸笔,却顷刻间被两枚飞刀贯了喉,鲜血滴出,如梅落在纸上。

十余个黑衣人从树影中跃出,合围之势逼近,为首之人目光阴冷地盯着萧钰:“请随我们走一趟。”

景珩横剑立在车前:“你们是何人?”

为首的黑衣人没有理会他的质问,朝身后几人比了个手势,强调道:“女的留活口。”

话音方落,林子深处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响,萧钰的随身暗卫从另一侧林中杀出。

刀刃相交,剑光如织,景珩护在马车前,无人能近身。

黑衣人的身手远不如府上的暗卫,局势将定之际,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一队官兵正朝这个方向赶来,为首的将领高喊:“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官道旁行凶!”

只剩几个活口的黑衣人见状,立即抛下几个烟球,待一阵白烟散去,除了地上几具尸体,其余人已不见踪影。

景珩收剑入鞘,看向萧钰:“来得真是凑巧。”

“不必追了。”萧钰拦住墨玦,又望向官兵来的方向,眸光幽深。

一行人渐近,将领下马,旁侧的手下递给景珩一枚腰牌:“本官乃允州守备刘振,方才接到线报,说是有匪徒在此设伏,特来查探情况,二位受惊了。”

景珩淡淡一笑,将腰牌拿在手中打量片刻,确认真伪后还给了他:“刘守备消息倒是灵通,不过匪徒已经逃了,劳烦大人清理现场。”

“这是本官分内之事。”刘振应道,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萧钰,“二位从何处来?这方向可是去上京?”

“我与夫人从南方来,不巧前几日遇上大雪,路过允州拜访一位故交,在那里歇息两日,恰好今日天气不错,便启程去上京了。”

“可需本官派些人手护送?”

“不必劳烦刘大人。”景珩握住萧钰的手,扶她登车,“有护卫在,足以应对,况且此处离上京仅有一日车程了。”

刘振也没有多问,清理完尸体和血迹后便离开了。

重新上路后,景珩沉声道:“这个刘振,有问题。”

马车继续前行,萧钰望着窗外掠过的景色,若有所思:“或许那些黑衣人就是刘振的人手,这是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码。”

“此人的现身更多是试探。”景珩分析道,“他们在城门处扑了空,方才想确认我们是否真的带了东西回京。”

萧钰轻叹一声:“看来这允州官府也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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