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贝儿呢？”布林希尔德开始挣扎，手腕被铁链捆住，根本挣脱不了。

温蒂脸上的茫然不似作伪:“你说的究竟是谁？”

布林希尔德的心沉了下去。

她开始奋力挣扎，铁链被她摇得叮啷作响，温蒂走上前按住她:“别乱动了，你的手不要了吗？”

布林希尔德一个抬腿，踢中温蒂胸口，她直接被踢飞，扑在地上晕厥过去。

布林希尔德转头，锁链解不开，但是锁链那头是固定在木桩上的。木桩插入地下，年代久远，洞穴内潮湿，木桩已经有腐朽的痕迹了。

布林希尔德对准木桩飞踢一脚，木桩拦腰截断，她这才脱身，手上捆着锁链，拖着半截木桩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希贝儿——

凯莉娅——

她从山坡上翻到宿舍楼顶，又从楼顶翻进了走廊，搜遍了宿舍也不见希贝儿的踪影。趁着其他人还在上课，她又翻进了图书馆，这里也空空如也。

布林希尔德逐渐焦急，一队几个修女走过，布林希尔德不想节外生枝躲进菜园，缩在菜园边一块大石头后面。

会在哪里呢？

情绪逐渐焦灼，布林希尔德不经意一瞥，视线停留在菜园一角——她之前从居民家里要了月季苗，虽然是她种下的，但她本人并不精心照料。倒是凯莉娅和希贝儿，她种花时她们唠唠叨叨，说什么“我可不会帮你浇水”，后来被布林希尔德撞见好几次她们在那里浇水。

入冬了，月季苗旁边铺了一层小麦秸秆。但是旁边还有一把秸秆，明显没铺完——

存放秸秆的地方，只有一个——厨房。

布林希尔德起身朝厨房跑去，厨房里没有，厨房后面的秸秆堆看不出什么痕迹。还能藏人的地方——

那就只有厨房仓库的地窖了。

扒开地窖，布林希尔德一头钻了进去，地窖里点着灯，灯火昏黄。

下去只有一截楼梯，布林希尔德下得很快，下面的人根本没时间反应——

希贝儿被捆在长桌上，她还清醒，瞪大惊恐的双眼，看着另外一人。另外那个人穿着修女袍，埋头在希贝儿脖颈间，脑袋上下耸动。

布林希尔德冲过去，举起锁链拖着的半截木桩猛挥——

“?——”木桩发出了沉闷的一声，但并不是击中了黑袍人，反而是被黑袍人接住。

“好久不见，布林。”

黑袍人抬头，露出一张苍老的脸，是六十多岁的卡米拉，她扯起嘴角，露出了满嘴的鲜血。

是希贝儿的血。

“你是……院长？”

布林希尔德一怔。

“我是卡米拉，不过不是现在的卡米拉，我来自二十七年后。”苍老的卡米拉笑道:“你很让我惊讶，布林。”

“什么意思？”布林希尔德疑惑。

“你会死在七年后，但是你却出现在了时间长河中，这说明，你复活了。你掌握了黑魔法，还是最高级的复生术，对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布林希尔德皱眉，“现在，放开希贝儿！”

“希贝儿……呵，”卡米拉抬手，地上显露出漆黑的魔法阵，“你真的知道自己是谁吗？”

“看着希贝儿，你真的认识她吗？”

布林希尔德看向希贝儿，熟悉的容颜逐渐变得陌生起来。

希贝儿躺在冰冷的长桌上，卡米拉割开了她的脖子，她能感觉到鲜血潺潺流出，温度也逐渐流失，她开不了口，只能躺在那里，看着布林希尔德看向自己的目光从熟悉的变得陌生，仿佛两人第一次见面。

过了一会儿，布林希尔德从怔愣状态回神，看向卡米拉和希贝儿的眼神满是陌生和警惕:“你们是谁？”

卡米拉露出诡异的笑:“我是你的院长，还记得吗？”

“院长？”布林希尔德念了一遍，逐渐放下防备，慢慢放下木桩:“院长你在做什么？”

“我在炼魔药，你要过来看看吗？”

卡米拉放缓声音诱哄道:“我找到了一本记载黑魔法的书，里面记载了一种能够让人死而复生的魔药，你知道吗？”

布林希尔德摇了摇头，走过去探头看了看锅炉，里面熬着一锅绿油油的黏稠糊状药膏，不时“咕噜”冒个泡。

卡米拉舀了一瓶这种绿色的魔药递给布林希尔德:“拿着。”

布林希尔德迟疑地接过:“给我？”

“拿着吧，你很快会用上的。”卡米拉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布林，你还记得你的好朋友凯莉娅吗？”

“凯莉娅？”布林希尔德重复了一遍，眼神从懵懂转为清明:“凯莉娅怎么了？”

“别激动——”卡米拉按住她的肩膀:“你听我说，凯莉娅被人揭发她与人通奸，违反了修道院规矩。当着艾尔维拉主教的面，还牵扯出了她的奸夫，伊斯特芬城骑士团的副团长，布莱恩大人。”

“本来，我和艾尔维拉主教请示将她逐出修道院的。布莱恩大人检举凯莉娅是女巫，用黑魔法诱惑了他……”

“他放屁！”布林希尔德愤怒道:“敢做不敢当的懦夫！他这是污蔑！”

“他这不是污蔑，布林。”卡米拉拍了拍她的肩膀:“记得你的舍友雪莉吗？雪莉也检举了凯莉娅学习黑魔法，她亲眼见到凯莉娅身上掉出来黑魔法的配方，而且我们在凯莉娅房间里找到了黑魔法书籍。”

“证据确凿，修道院还有很多外人，她们一口咬定都是凯莉娅用黑魔法杀了人，要求把凯莉娅烧死。”

“现在，应该已经点火了吧。”

布林希尔德一怔，反应过来直接推开卡米拉，跌跌撞撞朝外面跑去。

“院长……”

希贝儿躺在那里，感觉自己的气息越来越少，但她还是用尽所有力气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不懂，病重的院长突然把她打晕，捆在桌子上，用匕首割开了她的脖子，还吮吸她的血液。原本德高望重的院长，一瞬间堕落成恶魔。

卡米拉伸舌头舔去唇周的鲜血，看向希贝儿的眼神满是惊喜:“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们带回来吗？”

“布林希尔德的魔药我已经试了二十七年，始终差一味原料，那味原料只有布林希尔德知道。尽管如此，不完全版的复生魔药也能让人延长寿命。我今年六十二岁了，你敢信吗？”

在人均三四十岁寿命的人族中，她的寿命是许多人的两倍长。

“希贝儿，你带给我的惊喜则更大，神眷者果然不同凡响。”卡米拉看向希贝儿的眼神闪烁着诡异的光，她挽起袖子，原本苍老干枯的胳膊重新焕发生机，皮肤恢复弹性。

黑魔法的后遗症是无法缓解衰老，还伴随着蚀骨的疼痛，以及思维记忆的混乱疯癫。

卡米拉甚至怀疑，当年的白银教皇活到八十岁，却饱受病痛折磨是和她一样，饮用了延长寿命的黑魔法药剂。

但是，神眷者的特性就是绝对清醒，看破虚妄与迷幻。食用了希贝儿血液，也有类似的功效，卡米拉明显感受到那些记忆与思维的混乱被一双无形的手理清。

她感觉前所未有的清醒。

希贝儿静静地望着她。

她望着希贝儿，好像遭遇饥荒的人望着烤乳猪，眼里都是纯粹的食欲:“我不会杀你的，我会留着你，慢慢享用……啊——”

她发出一声闷哼，后脑勺有温热的液体流出，她来不及回头，栽倒在地，撞翻一堆瓶瓶罐罐，一连串清脆声响。

希贝儿静静望着又折返回来的布林希尔德。她举着被锁链捆住的半截木桩，刚刚就是用这截木桩砸晕了卡米拉。

两人对视，来不及多说。布林希尔德捡起卡米拉手里的匕首，割断绳子，救出希贝儿。希贝儿一动，脖子上的伤口开始潺潺流血。她只能自己捂着伤口，布林希尔德背起她，朝着外面跑去。

已经晚了。

修道院的门口，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布林希尔德背着希贝儿，负重跑去，门口被大火堵得死死的。在熊熊的火焰中间，依稀能看见一个人形——是凯莉娅。

阿瑞娅为首的居民们围着火焰肆意狂笑，她们说:“烧死女巫！”

她们说:“修女犯通奸罪，烧死她！”

她们站在火堆旁边肆意狂笑，以凯莉娅的哀嚎声助兴，指指点点，越发兴起。

其余修女被制住，捆住手脚绑在一起，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她们不明白，她们拿起武器和兽潮拼死搏斗，保护的难道就是这群野兽一般的居民吗？

那她们受的伤，流的血，算什么？

“凯莉娅！”

布林希尔德的呼喊燃起了她们的希望，布林希尔德把希贝儿放在一旁，举起木桩冲进火堆，用木桩撞开燃烧的柴火。

居民们的喝彩声戛然而止。

布林希尔德挥舞着木桩，撞飞的柴火飞出去，点燃了居民们的衣服，他们被烧得尖叫连连。刚刚也是他们，拿别人被火焰焚烧的哀嚎声取乐。

终于，救下了凯莉娅。凯莉娅半张脸被烧得漆黑，不成人形，身上大块皮开肉绽。

“凯莉娅。”布林希尔德把她从火堆上背了出来，放在一边的空地。

凯莉娅已经奄奄一息，她睁开眼睛，看见布林希尔德，她说:“好痛啊，你怎么才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布林希尔德想要伸手摸摸她，可是她被烧得面目全非，没有一处好皮肤。

凯莉娅看见了，布林希尔德一双手被烧到皮开肉绽，她被人用锁链捆住了双手，铁链被火焰炙烤的高温，将她的手腕烫的血肉模糊。

凯莉娅的第二句话是:“我没罪，你相信我吗？”

布林希尔德骂她:“我相信，你根本看不上男人。”

“不，我爱他。”凯莉娅眼睛亮得吓人:“只是爱没有罪。”

布林希尔德很想好好骂醒她，爱错了人。可是喉头耸动，什么话也没说出来，眼泪已经先一步掉了下来。

凯莉娅握着布林希尔德的手:“好痛啊……好痛……妈妈……好痛……”

等到她终于不再喊痛了，胸口也停止了跳动。

布林希尔德探了下她的鼻息，愣了半天，站起身，茫然地环顾四周。

被烧伤的居民在地上呻吟，没被烧伤的居民站在那里看着，一脸麻木。修女们泣不成声，雪莉呆呆地，嘴里重复念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对不起……”

还有，布莱恩。他穿着黑铁铠甲，一只手托着头盔，站在那里看着火堆发呆，布林希尔德认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希贝儿躺在地上，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潺潺流血，地上已经攒了一滩，暗红的血液，分外刺眼。

一阵冷风吹过，布林希尔德打了个激灵。涌上头脑的热血褪去，她思维前所未有清醒。

迟来的温蒂看着混乱一片，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

“帮我把希贝儿背起来。”布林希尔德说道，她趴在地上，艰难地想要背起凯莉娅。可是双手被锁链捆住，试了几次都失败。

温蒂大梦初醒一般，慌慌张张地从衣兜掏出钥匙，打滑了好几次才给布林希尔德解开了锁链。

布林希尔德背起凯莉娅，温蒂背起希贝儿跟上她。

布林希尔德带着她们回到了地窖。

她想，她知道卡米拉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拿起那瓶绿色的魔药，喂给凯莉娅和希贝儿。

希贝儿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布林希尔德。

温蒂过去查看卡米拉的情况，跌坐在地上，神色麻木。

布林希尔德跪了下来，朝着虚空某处跪拜:“夫人，求您，帮帮我。”

虚空里传来一声叹息，地面上出现一个黑色魔法阵，光晕散去，居然是一只威严的老鼠，在眉部生长着两道白色长斑，好像一对白眉。

阿蕾拉夫人叹息一声，问:“你要救她们？”

布林希尔德点了点头。

阿蕾拉夫人问:“你知道你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布林希尔德点头，表示知道。

世界上没有简单的起死回生，就算恶魔也讲究等价交换。

“布林希尔德，你确认要换取这两人的复活？换取两名人类各寿命40年，扣除典当人布林希尔德寿命240年，并抵押两只手作为税金。”

“其中，人类希贝儿尸体完整，可以正常兑换。人类凯莉娅尸体残缺，无法正常复活，那就这样吧。”

阿蕾拉夫人挥手，凭空出现了一只乌鸦尸体，已经僵硬。阿蕾拉夫人抬手，从凯莉娅额头飞出一团白色火焰，融入了乌鸦体内。

下一刻，乌鸦睁眼，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紫色流光。

修道院章节结束了

明天更新会从现实世界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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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