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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章出杰房间的时候里面还能听到哭声，元谆德嘱咐鲁勤：“劳烦你继续照顾章知县，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鲁勤应承道：“王爷放心，小人一定把章大人照顾好。”

元谆德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和元念卿一道离开。

元念卿看出对方心情低落：“要不要到我那去喝一杯？”

元谆德犹豫片刻答应下来，走出院子来到他的住处。

白露见他们两人一起回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念卿道：“就是心中郁结，想和邑王喝一杯。”

白露明白他是有话要和元谆德聊，这才安心回房。

酒菜很快就在厢房摆上，元谆德一声不吭便连干三杯。

他拦住对方：“你喝这么快，我可陪不起。”

“是我自己想喝。”元谆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你不用在意，慢慢来就好。”

“章出杰的话让你很难受？”

元谆德点头：“我想不通为何会有父母不肯庇护自己的儿女，也想不通为何要对兄弟姐妹如此狠毒……”

他觉得对方是想到了自身的经历：“这种事你我都见识过，不是吗？”

元谆德良久无言，只是垂目对着酒杯出神。

“就算想不通，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公理道义教化。”

元谆德失落道：“我明白，但还是做不到像你一样能够冷静面对。”

“如果我说能冷静面对是因为见得太多已经麻木，你作何感想？”

元谆德怔怔看着他，似乎很难给出答案。

“你之前说希望像我一样，但平心而论，我不希望任何人像我一样。因为见识过太多丑恶嘴脸、狠毒心计，深知这世间善恶本就不是黑白分明，也曾觉得世上根本没有公平正义。”他说到这里看向对方，“如果可以，我宁可你和太子一样对我有所误会，也不希望你撞见静龙山上的场面。”

“这不怪你……是我……”元谆德沮丧地扶住额头，“我以为自己放下了，但还是没有。”

“那是你的至亲，哪能轻易放下？换做是我，也必然不会轻易释然。”

“可你也曾对这世间失望透顶，又是怎么把持住自己，不曾放任自流？”或许是被这个问题困扰太久，元谆德恳切地问。

“因为那些疼爱我的亲人——爹娘、师父、白露，他们便是我坚持下去的理由。我从他们身上得到了许多美好的东西，所以就算自己看不到清明，也要努力为他们寻得一片清明。”他顺势将话题带到对方身上，“你不也是一样，以前是为娘娘委曲求全，现在则是为陛下分忧解难。”

元谆德虽然不置可否，但神色逐渐舒缓下来：“你不觉得章出杰和咱们有些像？”

他点下头：“确实像。这个人即便胆小怕事，也在努力为家人求一份安稳，比我见过的许多胆大妄为之人有担当多了。”

“你让他装疯，真能保他性命吗？”

“那是他自己吓自己。本来曲继瑞回来之前，他也不会有事。只是曲继瑞回来之后就难说了，装疯也只是尽量拖一拖。”

提起曲继瑞，元谆德就厌恶不已：“这个曲继瑞的罪状还真是罄竹难书。”

“他不过是条凶狠的狗罢了，真正的罪魁祸首，全都躲在背后。” 听过章出杰的话，他反而认为曲继瑞不是最重要的。

“你认为曲继瑞只是替曲家大爷办事？”

“这个人手段狠毒，肯定有自己的心思，但从章出杰的话里能听出，他并不能掌控曲家。那些投奔而来的人究竟是何身份，才值得深思。”

元谆德也觉得那些投奔而来的人能在曲家作威作福，恐怕不是寻常身份：“要不要派人四处打听打听？”

他摇头：“章出杰替曲继瑞办了五六年的事，经常出入曲家寨，也分不清曲家到底谁做主，外人更不可能知情。而且咱们早已被曲家的眼线盯上，派出去的人即便找对了人，也多半不会打听到有用的消息，还会让曲家摸清咱们的目的，更加戒备。”

元谆德这才明白过来：“所以你才从未在外面提到曲家，就是不希望他们摸清咱们的目的。”

“没错，这样章出杰的家人也更安全。曲家想要摸清咱们的行动，章出杰是最好的途径，装疯就是让这些人难探虚实，不敢轻易对其家人下手。”他顿了顿又道，“但曲继瑞回来之后就不一样了，这个人是真正的打手，必然会主动过来试探。万一被他发现破绽，认为章出杰没用了，以他戾狠个性，先一步除掉章夫人和孩子们也不无可能。”

元谆德不希望再有人枉死，心焦道：“这么一来，咱们还是得尽快行动才行。”

“行动也得有凭有据，现在所有的罪证都指向曲继瑞一个人，拿了他曲家换一条办事的狗照样横行，动摇不了根基。想要查抄整个曲家，势必要拿到更加法理难容的罪证才行。”他忖度道，“最好能有个机会，让我进曲家寨探一探。”

元谆德吃惊道：“你想进曲家寨？那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见对方还要阻拦又道，“你放心，这只是个打算，并未定下来。若没有十足准备，我是不会冒这个险。”

元谆德不由得叹气：“相处这么久，我到现在还是摸不清你这一点，有时谨小慎微，有时又铤而走险。”

他主动道破玄机：“其实很简单，办法多的时候就谨小慎微，没办法的时候就铤而走险。”

元谆德难以置信：“就这样？”

“就这样。所以你看我什么时候愿意冒险，就说明我走投无路了。”

元谆德笑道：“如此说来，你现在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他赞许点头：“还是一点就透。”

两人聊了两壶酒的时间，元谆德走时，神色看起来轻松不少。

可元念卿的心情却并未轻松，元谆德无法割舍亲情，这或许会成为对方成“龙”之路上的大忌。只是眼下还有时间，不用为此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