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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后，元念卿就带着虺从废井钻下地道，然而就和他担心的一样，曲继瑞一回来，院子里的人就多起来，他们躲在井里都能听到外面有人往来的声音。

“我是不是回不去了？”虺担心地问。

“你就这么想回去？”他并不觉得男孩在曲家能受到妥善的照顾，“明明很想到外面玩。”

“因为一个人很没意思，可舅舅回来就不一样了，他会陪我玩。”

他其实有想过也把男孩带走，但首先要问过本人的意思才行：“你喜欢你舅舅吗？”

“喜欢。”虺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过最喜欢的还是仙女姐姐。”

“你舅舅对你好吗？”

“很好，他每次从外面忙回来，都会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别人说我坏话的时候，他也会教训他们。”

左右出不去，他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好好和男孩聊聊：“说你什么坏话？”

“说我长得奇怪、可怕。”男孩失落地说，“其实院子里的人都不怎么喜欢我，舅舅一走他们就躲着我。”

他理解男孩的处境，毕竟大部分人都不了解胎疸这种病，看到异常的肤色和发色，容易心生畏惧：“那是他们的过错，不是你的。”

“没错，舅舅也这么说！他还说等我飞升之后，就没人敢这么说我了。”

他忽然觉得飞身成龙或许没有真正的意义，只是一个让疾病缠身的虺仍然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幌子。想着日后终将化身神龙，现在的病痛也变得不那么难熬。

他和虺聊这些是为了弄清对方的处境，有“鬼差”常贵那样的先例在，即便这个孩子日后注定活得艰难，也并非没有安然度日的可能。

“如果有一天再也无法和舅舅见面，你会怎么办？”

男孩不假思索道：“当然去找他，等我成了神龙，肯定能找到！”

至此他觉得没必要再问，现在就是劝男孩，对方也未必愿意和他们走。

两个人在井下面等了半个多时辰，外面才安静下来。

元念卿让男孩稍等，自己先攀上去查看，确认周围无人，才把男孩抱出来。两人摸索着来到关押闫四的地方，因为虺得知他们要走，想和闫四告别。

他让男孩躲进附近角落的竹筐里，然后带着用具来到门边，用指甲在门板上抓出声响后，门里立刻传来闫四的声音：“祖宗？”

他把两根打弯的钢钉顺着门缝塞到闫四手上，然后自己用另外两根打开了门上的挂锁。

闫四比他还快，门打开的时候手脚上的镣铐早就卸下。只是人被打得很惨，独自起身都难。

他把人扶起来带出屋子，又把门锁上，小心恢复成来之前的样子。

闫四一回头就看到了从竹筐里冒出头的虺，赶紧过去小声问：“你怎在这？”

虺见闫四出来很是开心：“来跟大叔告别，原来你的脸这么丑。”

“我这是被打的。”闫四反驳道，“没挨打之前不说眉清目秀，也是一表人才。”

男孩笑起来：“吹牛，我才不信。”

闫四夜随着笑了：“小鬼头，要不你跟我走吧？”

虺摇头：“我要还要飞升成龙，和仙女姐姐成亲。”

闫四苦口婆心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飞升成龙？”

“舅舅说有就是有！”男孩笃定道，“他不会骗我的！”

闫四知道自己劝不动，将男孩抱出竹筐：“那就快回去。路上小心，别又忽然睡着了。”

虺乖乖点头：“大叔你也小心，下次再来找我玩。”

闫四无声点点头，目送男孩走远，才和他离开。

等下到井里，闫四才敢问他：“祖宗，怎么是你一个人过来？”

“曲继瑞回来了，这院子守卫变多，我一个人行动方便些。”

“我说今天外面怎么比之前都热闹……”闫四恍然点头，“那听剑呢？”

“他去接彩练了。”

“她真的答应了？！”

“我让听剑带潘煜的信物去说服，她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闫四不禁后怕：“那您一个人也太危险了，万一有个好歹，我这条贱命根本赔不起。”

“我是有备而来，之所以一个人，是不想师父他们见我杀人。”

尽管平时总是让听剑少动杀心，但该杀人的时候他也从不手软。决定自己送虺回来的时候他就做好需要灭口的准备，而且有闫四在，藏尸不是难事。

所以他才不希望存彦和白露跟随，他们天性善良，若是真动了手肯定会难以释怀。其实救白露那次并不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当然也不是最后一次，只是那些戾狠残酷的事，他能不提就不会提。

不过闫四知道一些相关的事：“您为我杀人也不值。”

“值不值我说的算。”他换上不容置喙的语气，“而且救你不是白救，你得帮我带一个人出去。不然身边忽然多个人，曲家肯定会怀疑。”

闫四没有再争辩：“您要我带谁？”

他没有直接说，而是问：“这条地道通向哪？”

“通向天象山山脚，其中一条飞瀑下面的深潭。当年挖的时候为避人耳目，我特意把入口留在水里，其实这边的地道也有好几处有水，需要闭气才能通过。为的是万一被人发现，就把人带去有水的地方，方便逃脱。”

他意外道：“所以这地道是你挖的？”

“很早之前挖的。这边原本是卢家帮的地盘，曲家寨的位置本是用来存物料的仓库。磨山的石料、田丘的砖瓦，还有五重岭的染料，都是从重栾道翻山而来，存放在这边，之后再运去安洲走水路。”

他了然道：“难怪曲家寨内的屋舍如此紧凑。”

“因为原本大部分都是库房，不过也有给工匠劳力住的地方，只是大体布局没怎么变。”

能清楚这些，闫四肯定对卢家帮有所了解：“莫非你和卢家帮也有些渊源？”

闫四叹气道：“我爹原本是卢家帮的工匠，不过在我小时候就杳无音信，说是死在外面了。我娘改嫁之后，我在那个家待不下去，就天天在外面和小弟兄们混在一起，再后来就上了山。这些地道原本是为了从库里偷东西而挖，没想到能留到现在。”

如此牢固的地道，肯定不是随便就能挖出来的：“你的手段还挺多，日后改去盗墓应该也没问题。”

“那种损阴德的事我可干不了。不过小时候确实对卢家帮憋了一口气，觉得他们欠我爹一条命，拿他们的东西天经地义，为此动了不少歪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