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莱拉和琳恩的悉心照料下,维格森.亚尔曼的身体已日渐恢复,能够下床走动后维格森.亚尔曼捂着仍在拉扯着隐隐作痛的胸侧来到窗边。
现在是清晨,窗外异常白亮,维格森.亚尔曼推开半面窗户,发现外头的状况他十分惊讶,本已残冬却又无声无息降下暴雪,是它不舍得结束罢……
“将军……快离开窗边!”推门进来的莱拉将怀中托盘放在壁炉台上赶紧跑过去挡住了维格森.亚尔曼,她打量窗外,偶尔路过的起早行人零星几个。
“抱歉,我躺了将近半月,都快忘记怎么走路了。”亚尔曼将军惭愧地退到床边,“琼斯小姐,谢谢你和琳恩女士收留我,照顾我,我不知该如何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哎呀这有什么,你是因为打仗险些送命,为了守护拜索和拜索平民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才应该感谢你。”莱拉说着将托盘挪到一米见方的小餐桌上,“麦粥和猪肉烩豆子,快来吃吧。”
维格森.亚尔曼开始用餐后,莱拉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坐在将军对面托着腮憨笑,这让将军有些不知所措。
“琼斯小姐……”
“叫我莱拉吧,你是巴泽尔的上司,就别那样见外了。”
“巴泽尔?你是她的……”
“未婚妻!”莱拉咧嘴笑着,幸福洋溢的脸庞能融化冰雪一般,“战争结束我们就能结婚了,将军你可一定要来参加。”
维格森.亚尔曼先是点头又立刻蹙眉,“结束?战争已经结束了吗?”
“可以这么说吧,酒馆的食客渐渐多了,他们说围城伯梅尔那天,图耿军队被高岩石兵打得溃败逃跑,那个高岩王子厉害得很,还杀了敌军一员大将。”莱拉说到战争时情绪平复下来,她一直憎恨战事纷乱,伯梅尔王国被夷为平地更是让她感到可惜。
听她提起伊斯顿,维格森.亚尔曼放下了手中的汤匙,对伊斯顿.肯登他可是恨得牙痒痒。
“你一定和高岩王子非常熟悉吧,听说他要和公主订婚了是吗?这战争一结束,成婚的男女好像不少……”
维格森.亚尔曼猛锤餐桌一拳,别提与伊斯顿成婚了,就是想象索菲亚公主这些日子要独自面对伊斯顿.肯登,亚尔曼将军都心如刀割。公主一定对自己非常失望吧,他没能完成自己的誓言,使公主陷入困境,亚尔曼将军多希望自己快些恢复,好去找那家伙算账。
“怎么了将军,伤口又疼了吗?”看维格森.亚尔曼痛苦地皱眉,脸色瞬间刷白,莱拉急切地问。
“那个高岩王子,他是个狡诈恶徒,我现在这样全是被他所害,我本该带兵杀敌,却被他陷害、暗算。”
莱拉听维格森.亚尔曼将事情经过全部说清后,她气愤地也拍了把桌子,“他居然对将军做出这种事,你应该把他的罪恶行径告知国王啊,还有公主,可怜的公主,我曾见过她一次,她还是个小女孩啊……”
“这件事,琼斯小姐……莱拉,你就不用管了,等我再恢复些,我会离开这儿,想方设法回到公主身侧,绝不能被伊斯顿.肯登知道你和琳恩女士帮助了我,那会害了你们。”维格森.亚尔曼不安地说。
“我得将你还活着这件事告诉巴泽尔,让他留个心眼,你往后回去也好有个照应你的人。”莱拉提议,维格森.亚尔曼刚要张嘴,看到门底有人影晃动他立刻缄口。
收到暗示后莱拉将门开了个缝,外头站着本该住在走廊另一侧尽头的中年男人,稀疏的头顶挂着寥寥几根头发,眼白过多使他看上去颇为颓丧。
“天呐,我记错房间了,实在抱歉女士。”秃顶男人陪笑着就走开了,莱拉也没再追问,这人昨夜才住进来,对丽波缇酒馆不熟悉倒正常。
伊斯顿.肯登的寝殿中,他赤着上身由侍从给他处理胸口的箭伤和手臂的刀伤。
高岩人肤色近乎苍白,通常骨骼宽大、坚硬,伊斯顿.肯登体型不算雄伟,满身紧实肌肉加上宽肩使他脱下衣服后竟显得更壮实了些。
他忍着上药导致的钻心疼痛,一脸愠怒地冲刚进门的弟弟发誓说:“我要把墨斯昆汀家的每一个人剁碎,拿他们去喂狗!”
“早安哥哥。”菲利斯阴阳怪气地问候并瞪了伊斯顿一眼,谁愿意大早上一见面就听到这种话呢,也就伊斯顿.肯登这个仿佛对屠戮成瘾的家伙会把死死杀杀随时带在嘴边。
“我杀了他,那个墨斯昆汀。”伊斯顿挑起嘴角邪笑着炫耀,菲利斯面色一沉,来人通报只说哥哥与刺客拼杀受了重伤,没提墨斯昆汀已死的事。
“你为何要这么做?就算你不动手他也在垂死边缘,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索菲亚会非常生气的……”
“所以呢?我又不在乎她。”伊斯顿想要抬手但被侍从按了回去。
“她会嫁给你……”
“关于这个……我又考虑了一番,如果母亲嫁给扎克亚斯,我就成了他的儿子,理所当然会是拜索的新王储,娶公主不过是巩固关系。”伊斯顿漫不经心的话语让菲利斯不禁一怔,他最怕哥哥提到母亲。
菲利斯和索菲亚都不知道伊斯顿早就派飞鸽送信,他们的母亲已动身多日,即将抵达拜索。
雪越下越大,到了中午时天地间已是一片苍茫纯白,暴雪阻碍了人们出行,大街小巷寂静肃穆,只有雪落的轻微簌簌声。
丽波缇酒馆中坐了几桌食客,每桌三两人喝着热酒吃着刚烤熟的腌肉排,琳恩与莱拉忙活着端酒上菜,此情此景颇有些战争爆发之前的平和安定。
突然,大门被人猛地踹开,穿着白钢盔甲的石兵队伍迅速涌进酒馆内,琳恩最先反应过来,她钻到后厨对莱拉低语了几句便又回到厅堂,满脸热情迎上这群不速之客,即使她知道那些人的目的根本不是喝酒吃饭。
“大人们需要多少座位啊?不够的话就得请其他客人给你们让让地方了。”琳恩的笑容中透着慌张,怎么可能不怕呢,这些石兵人高马大,来势汹汹,可她毕竟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交出维格森.亚尔曼,他是逃兵,我们奉陛下之命逮捕他。”打头的石兵厉色说道。
比起向琳恩要人,更像是说给酒馆里的食客们听,那些食客会四散奔逃,定会将发生在丽波缇酒馆的事宣扬出去,将维格森.亚尔曼抹黑成逃兵再抓他自然是名正言顺。
“我没见过大人们要找的人……”
“真的吗?”伊斯顿.肯登领着早上走错门的秃顶男人从石兵群后出现,他冲食客们摆手示意赶紧离开,接着来到琳恩面前,二话不说扼住了她的手腕,“你在颤抖,不是害怕就是心虚,如果你没见过他,怎会有这般反应?”
莱拉以最快速度跑到维格森.亚尔曼的房间将他从浅眠中唤醒,她告诉将军那恶人带兵找来,他需要马上逃离。
莱拉让行走仍旧不便的将军从后窗跳到围墙上,还将沉重的巨剑扔给了他,“去马厩牵一匹马,往南走五条街有个赌坊,去找迪万.耶鲁,告诉他你认识杰森.温伯尼和阿奇.墨斯昆汀,他们是公主的朋友。”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他会伤害你的!”
“我得去找琳恩,她是我亲如姐妹的朋友,快逃将军!别担心我,我跑得很快。”莱拉不等维格森.亚尔曼说话便关上了窗户,维格森.亚尔曼试图开窗呼唤莱拉,可窗户已被窗栓卡紧。
维格森.亚尔曼无奈只好跃下围墙,忍着伤口的撕痛以巨剑支撑跑向马厩。
莱拉曾因盗取海妖之眼被迪万.耶鲁追杀,是杰森为她出面解围,与哥哥相认又是靠杰森和阿奇的帮助,她知道迪万.耶鲁很怕阿奇.墨斯昆汀。
去温伯尼庄园或惊骇山庄都太远了,她怕将军撑不到那里就会被抓住,去向迪万.耶鲁求助是她替亚尔曼将军想到的最近最快的出路。
维格森.亚尔曼奋力跃上马背,驱赶马匹向莱拉所指的方位奔去,积雪没过马蹄留下一排凌乱足迹,亚尔曼将军的身影很快淹没在漫天大雪中。
迪万.耶鲁从来不是什么热心肠的好人,如果他对某人某事起了兴趣和关心,一定是因为他对此有所图谋,任何不能让他得利的事他都自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老仆从通知他有人登门求见时他正在二楼账房和伙计商量事情,听说是个提着剑却穿了简便服装的男人他甚至没有下楼,倚着窗户俯首打量着停在门口的一人一马。
“我认识你吗?我欠你钱还是你欠我钱?”迪万.耶鲁略带谐谑地问。
维格森.亚尔曼抓紧马鬃让自己稳住身体不至于跌下马背,持续且强烈的颠簸使他伤口爆裂,几层纱布都被鲜血渗透,他使劲按着胸侧,血从指缝流出,眼尖的迪万.耶鲁这才紧张起来。
“杰森.温伯尼……”
“什么?”
“墨斯昆汀!”维格森.亚尔曼用力说道,听清后的迪万.耶鲁赶紧推开伙计奔下楼去。
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迪万.耶鲁将维格森.亚尔曼安置在赌坊后院的平房中并派人把守,自己则乘坐马车前往惊骇山庄通知。
杰森吩咐惊骇山庄所有人,不许对外透露阿奇已故的事,因为少爷相信杰森.温伯尼,埃德蒙和克肯、沃利也选择相信他,杰森.温伯尼说少爷会回来,他们就等着少爷,在此之前,他们将齐心协力照看好老爷和山庄。
阿戈斯蒂诺的毒症并没有随着黑女巫的死而消失,他仍头脑昏沉半睡半醒。他们还没有告诉老爷……埃德蒙和杰森一致认为暂时不说。
迪万.耶鲁来到惊骇山庄时提出面见阿奇,被埃德蒙以身体不适为由挡在了大厅,克肯去少爷卧房通知杰森,推开门时克肯愣住了,这房间已经被杰森少爷彻底冰封。
阿奇躺在他的床上,床铺、沙发、橱柜、窗户甚至壁炉都被厚冰冻住,看到杰森少爷站在门口的瘦削背影,克肯觉得他真可怜,比少爷的所有仆从和手下都要可怜。
克肯十分确定:他们都因失去阿奇感到悲伤,但他们谁都没有杰森.温伯尼心碎得厉害。
杰森整理情绪下楼“替”阿奇接见访客,迪万.耶鲁对他讲述事件原委,杰森首先想到的便是莱拉.琼斯的安危。
杰森策马与埃德蒙和克肯火速赶往弗莱贝兹大街,越接近丽波缇酒馆人流越多,乡众汇集,熙熙攘攘,地上的积雪被黑灰脚印踩踏的秽乱不堪,等杰森下马挤过人群时,他已经找不到丽波缇酒馆了……
眼前只有一片仍在燃烧的废墟,两层木楼烧得只剩框架,就连酒馆两侧的房屋都受牵连烧毁了半面墙壁,那些铺子的店主和伙计因为救火身上脸上全是黑灰,正向围观者们哭诉、抱怨。
“丽波缇的人呢?老板娘琳恩,莱拉.琼斯!有人看见她们了吗?”杰森拽住人群前头的男人问,那人茫然地指着废墟说:“她们包庇逃犯,已经被当场处死啦。”
杰森一时恍惚没有接受这个消息,他感到双腿发软,要不是有埃德蒙从身后扶着,他差点就倒在地上。
杰森冲入废墟,克肯没能拉住他,鹅毛大雪还不如毛毛细雨可以浇熄火焰,许多没燃完的小火堆冒着黑烟,杰森不怕火,但人群会怀疑,于是埃德蒙与克肯对视一眼也跟着冲进火场为他掩藏身份。
“杰森少爷,你先出去吧,好多人看着呢。”克肯低声说,杰森仿佛没听见一般,在黑色余烬中扒拉着、翻找着。
“有没有可能……她们逃出去了啊!”克肯试图安慰,这时杰森的动作戛然止住,他弯身从一堆人形灰烬中捡起一枚戒指。
缄默之心……
他的手在颤抖,那戒指没被烧毁只是蒙上了一层灰,宝石不再发光,晶莹雪花落在上面迅速融化,宛若一滴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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