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最深的寒冬,拜索都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雪,几乎可以用雪虐风饕来形容的恶劣天气持续了两天三夜。
杰森为莱拉和琳恩举办了葬礼,到场的人不多,一些经常光顾丽波缇酒馆的食客来是来了,但都不敢久待,毕竟她们是死于“包庇逃兵罪”。
吉米悲痛欲绝,他哪里想到善良的妹妹好心救人却惹上杀身之祸,他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妹妹,却再次永远失去了她。
巴泽尔.赫德与吉米的伤心程度不相上下,他跪在莱拉的墓碑前默然哭泣,他们本来很快就能成婚的啊,没有等来婚礼却等来葬礼,巴泽尔几乎崩溃。
不知是因为打击过大还是伤心过度,杰森并没流泪,只是僵硬地站在风雪中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个痛哭的男人。
盖文与珍妮对视一眼,一个去安抚吉米,一个来到杰森身旁揽住了他的肩膀。
“亲爱的,很冷吧?”珍妮柔声问,杰森没有回话,他攥着拳头如泥塑木雕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很善良,她是个勇敢的女孩,她敢于对抗不公,而阿奇……他也一样。他做到了,他为母亲报了仇,为父亲报了仇,也为他自己……为你……”
“为什么善良会召来死亡?为什么人们要不断厮杀?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令人费解的仇恨?为什么有人生来就那么坏……我不明白。”杰森喃喃道,珍妮忍下眼泪说:“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样子……”
“那这个世界还会变好吗?”杰森瞥着珍妮,眼中布满血丝,珍妮不愿想象没人的时候,他哭了多久。
“我希望我能告诉你一切都会好起来,但那是欺骗,”珍妮红着眼说,“一切永远只会越来越糟,因为你是强大的男巫,这个世界的异类,所以你会比大多数人都要辛苦。你会活得很久,你会不断出现许多新的敌人,即使你什么都没做错他们也会伤害你,伤害你的亲人和朋友,你会失去很多人,而你无法挽回他们,那才是最痛苦的。”
珍妮挪到杰森面前按住他的双肩说:“对不起,亲爱的,这就是我们的命运,我不想再对你撒谎,告诉你粉饰过的真相是对我最大的折磨,你也不该再听到那些虚伪之言。”
杰森吸着鼻子低下头去,他的泪水垂直坠落滴在雪地上。
“我会杀了他。”杰森突然开口。
“不亲爱的,不是现在……战争还没结束……”
“那我就让战争结束,”杰森抬头注视着珍妮,他咬着牙狠狠地说:“如果互相厮杀,强者存活是这个世界的规则,那我就遵守这个规则。”
“听我说,我知道你很生气,你很难过,我知道。”珍妮将杰森抱在怀中轻抚他的后背,可他还是站得笔直没有顺从的意思,他轻轻挣开珍妮,冻红的脸颊挂着两行泪水。
珍妮从没见过他脸上出现这种表情,绝望的、淡漠的、心灰意冷的表情。杰森摊开手心,化成黑色粉末的‘缄默之心’随风撒在雪上,他苦涩地摇着头后退,“你不知道,没人会知道。”
杰森.温伯尼转身跑远消失在白雪茫茫之中,盖文见此情形要去追的,但珍妮拦住了他。
“他去哪儿了?”盖文担心地问,珍妮神情哀切地说:“他还要参加另一场葬礼……漫长的、永远不会结束的葬礼。”
杰森推开阿奇的卧房门,这屋里冷到极点,他的呼吸成了看得见的白雾,他的泪水会化成寒霜冻结在脸上。
他透过晶莹透彻的厚冰块看到平静躺着的阿奇,阿奇没有变啊,杰森.温伯尼不会让他变的。
杰森将手附在冰墙上,这道由他创造的屏障却阻隔了他与阿奇,让他们产生了近在眼前却无法触碰的距离。
如果他能知道此时的阿奇也正为回到他身边遭受无尽苦难该多好。
杰森从衣柜中拿出一件黑色法兰绒披风,那是阿奇第一次来德芬格学院时穿的,看到这披风时那天的回忆突然翻涌在眼前,一身黑衣的黑发少年向他走来,白雪漫天,他是如此显眼,身上散发着凝重的死神般的气息,杰森.温伯尼的视线根本无法从他身上挪开。
杰森将披风紧紧抱在怀中,用脸颊磨蹭着那细腻柔软,和阿奇的颈窝一样温暖的绒面,那披风还有阿奇身上的气味——很淡很厚实的冰冷雪香。
杰森穿上披风,以黑色方巾遮面,戴好兜帽后,他离开了阿奇的卧房,克肯正在门外等候。
“你要去哪儿呀杰森少爷?”克肯认出了主人的披风,他有不好的预感,杰森少爷要去做危险的事情。
“你想去找那个凶手对吗?”克肯紧紧跟在杰森身后追问,“就你自己?你的女巫团呢?你一个人去不行啊,万一出了意外都没人支援。”
来到一楼时埃德蒙也出现了,克肯赶紧向他求助,“埃德蒙,你快劝劝杰森少爷,他要去找那高岩王子!”
“不行!你不能去!那家伙狡诈阴险,少爷的短刀不见了一把,我相信是被他拿走了,他能伤害到你!”埃德蒙用壮实的手臂挡住了杰森的去路,只露出一对异瞳的杰森抬眼盯着埃德蒙,手心生成的绿色屏障将埃德蒙推到一旁撞在克肯身上,俩人都差点摔倒。
“你认为我会怕他吗?”杰森冷冷地问,他抬脚便向大门走去,谁也无法阻止他为阿奇和莱拉报仇的决心。
“别离开他啊!你不是要等着他吗?如果你也……”克肯绝望地问。
杰森顿住脚步,他没有回头,低垂的眼眸中尽是悲恸。“那我就可以去找他了。”杰森呢喃了句便推门远去。
他骑了匹四蹄生风的深棕色骏马向着国王城堡的方位肆意驰骋。
伊斯顿.肯登就像铁打的一样,身上也有两处不轻的创伤,却还能忙着四处奔走,亲自去丽波缇酒馆抓捕“逃兵”维格森.亚尔曼,处死无辜平民,烧毁人家的店铺,回来后又找扎克亚斯游说,希望国王能允许他带兵搜查惊骇山庄。
扎克亚斯问过群臣和叔叔考洛文.博伊德的意见后拒绝了他,以图耿军队随时可能反戈一击,不宜此时引起民乱为由驳斥了伊斯顿.肯登的请求。
伊斯顿对此非常不满,又跑去找弟弟抱怨,看他不顾伤痛给自己倒酒,菲利斯一把夺过了酒壶。
“好了别生气了,陛下只是以大局为重,你现在需要休息,回寝殿去吧,别乱跑了。”
“不行,今天还有大事呢,我可不能错过。”伊斯顿神秘地笑道,每每他发出这种笑容都会让菲利斯心中不安,“什么大事?你又做了什么?”
伊斯顿将半杯葡萄酒一口饮下,他戏谑地坏笑着晃了晃脑袋没有回答。
伊斯顿离开后,菲利斯带上侍从奈因去往月厅,索菲亚现在一定对伊斯顿恨之入骨,正是适合火上浇油的时候。
当菲利斯来到月厅时,两个侍女都守在门外,他还想:悲伤的小公主这是又把自己关起来哭泣了。
当菲利斯推门进去时,索菲亚正抱着一条白色裙子缝补,见有人来赶紧将什么东西裹进裙子里塞到了身后。
索菲亚整理裙摆迎上菲利斯,她确实哭过,浮肿且泛红的眼睛能证明她哭得有多伤心。
“你怎么样?”菲利斯问,因为使坏者是他哥哥,他便装出愧疚的样子,“这就是伊斯顿,他认为有危险就会果断除掉,他一定是觉得那个人威胁到了他的安全。”
“求你菲利斯,别为他开脱,他看见了一切,他看见阿奇杀死女巫,他只是不肯放他一条生路。”索菲亚眼中满含愠怒的热泪,“如果安东尼的死无法确定是否由他所为,那么阿奇的死可以确定,我恨他,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菲利斯装出惶恐且为难的样子说:“怎么做?他打了胜仗,他有更多石兵保护着,而拜索的几位将军都在战役中牺牲了,卫兵队也士气低迷……”
菲利斯说时看到羽毛床上藏在白裙下的刀刃,他疾步走去捧起那白裙看了几眼便已明白,索菲亚正往自己的衣袖上缝制暗袋,用来藏那把小巧匕首的暗袋。
“我不想生活在他的阴影下,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那些对我承诺可以保护我的人都已殒命,我的哥哥、我的将军、我的朋友……我无法再依靠任何人,只能指望自己。”索菲亚冷绝凝视着菲利斯说道。
每一次失去都会让索菲亚成长一些,在她脸上已经看不到曾经的无忧无虑,幸福快乐,她被迫摒弃天真与美好,用铁石心肠来面对她的敌人。
“真希望我能帮助你,能阻止他,”菲利斯难过地红了眼睛,“真希望我们从未出现过,那样的话就不会毁掉你的生活。”
“别这样说菲利斯,我很高兴能认识你,我也希望,无论我与伊斯顿之间发生什么,你能理解。”索菲亚还想如果自己真的伤到伊斯顿,作为弟弟的菲利斯多多少少会心疼吧,他那出色的演技让索菲亚以为他会心疼哥哥。
“先别急着做任何事,再等等。”菲利斯恳切说道。
于是,没等索菲亚动手,杰森.温伯尼午后时分策马来到国王城堡大门外,暴雪漫天,街上没有行人,只有一人一马伫立在恢弘雄伟的巍峨城堡前。
杰森徐徐下马,驱赶它跑向远处,他甚至不希望墨斯昆汀家养的马儿受他牵连。
守门的卫兵和城墙上的哨兵看一个蒙着面的黑袍人独自走来都觉得怪异,所有人警惕起来。
“站住!来者何人?”卫兵抬起剑鞘横在身前,他能看出那黑袍之下是一副少年身形,但杰森周身散发出的神秘与压迫气息仍旧让他不敢松懈。
杰森没有说话,这些卫兵不是他的目标,城墙上的哨兵也不是他的目标,他不想伤害除伊斯顿.肯登之外的任何人,于是他抬起双手朝那些卫兵施了法术,将他们冰封的法术。
城墙上下所有被杰森目之所及的人全被瞬间冻成冰块,他们转动眼球,能呼吸能看清,只是无法动弹。
杰森只是拨弄手指便卸下了城门里侧的粗重门闩,城门大开,杰森.温伯尼进到城堡中去,足下雪地在他落脚前便被莫名的狂风清出一条道路。
有许多卫兵队试图阻拦都被他瞬间冰封,那些举着利剑和长矛的战士如此勇猛,在修炼完列伯彭奇之书后的男巫面前都只是不堪一击。
如果阿奇能够多等他几天,等杰森学成魔书归来,他就不会为了杀死女巫动用恶魔之力导致自己身魂遭受重创,也绝不会被伊斯顿.肯登趁机夺走他的性命……
后来的卫兵发现男巫的威力时都害怕了,他们没再盲目进攻,而是去寻找更多卫兵以及通知国王。
待杰森来到国王大厅殿外时,那里已经围了十多层近千名卫兵,扎克亚斯与群臣在军队最后遥望着他,扎克亚斯还记得他呢,那个从女巫与维鲁斯.格拉摩尔的侵略中拯救自己的蒙面男巫。
两方都没有擅自行动,只是这对峙的人数未免过于悬殊,一人抵抗千人。风雪呼啸扬起杰森身后的披风,恍惚中好似阿奇正站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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