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沃斯.罗威特辅佐过两任国王,到现在已经做了将近四十年国相,可他从没遇到过一天之内如此反转无常,天翻地覆的变故。
“我知道格温妮丝死罪难逃,但陛下,求你,你不能杀那两个孩子……”
“不能?你老糊涂了么弗沃斯?她不仅是欺骗我,也不仅是陷害王后,她是用我孩子的性命威胁我,她和特维科.福斯是篡位、造反、叛国!他们都得死。”以瑟按着王座扶手急恼地说。
盖文说动了几个御林护卫协助他抵达国王寝殿,将特维科.福斯交给以瑟并告诉他“那个孩子”已经脱险,他无需再受桎梏。
格温妮丝.罗威特被御林护卫押到王座大厅,贝琳达和迈克也相继被带来,本就没有平复心情的姐弟又被吓哭了。
这是一场必须保密的审判,以瑟将所有御林护卫遣到大厅门外,只留下国相和盖文。
格温妮丝夫人跪在地上望着眼前的特维科.福斯哭泣,她尝试呼唤他的名字,但失血过多的特维科.福斯已经进入弥留状态。
贝琳达和迈克哭得抽抽搭搭,以瑟被他们的哭声吵得心烦意乱,突然,他离开王座疾步走向盖文夺去了他手中的剑,并毫不犹疑地给特维科.福斯做下了结。三人哭得更加厉害,他狠踢一脚,把特维科.福斯残缺不全的尸体踹到了他们面前。
“哭吧,这才是你们的父亲!”以瑟冲贝琳达和迈克吼道,两个孩子吓得傻了眼。
一番折腾让以瑟累得上不来气,他拄剑而立,气喘如牛,虚汗顺着脑门糊了满脸,被汗液浸湿后头顶的伤口疼得厉害。
他握着剑蹲在了格温妮丝夫人面前,“你都和谁说过那孩子的事情?给我如实回答。”他压低声音说。
格温妮丝夫人满脸是泪,凌乱的发丝贴在双颊,不知是悲痛至极还是已然死心,此时的她异常平静。
“告诉我!毒妇!都谁知道?如果你不肯交代我就把与你有关的人全部杀光。”以瑟咬着牙狠狠威胁。
格温妮丝哼笑一声说:“与我有关的人?我只有他们。”她的目光扫过一对儿女和不远处的特维科.福斯。“反正你很快会处死我们,为什么你会认为这种恐吓能唬得住我?如果你指我父亲,杀了他吧,我不在乎。”
以瑟被她的冷绝嘴硬逼到怒不可遏,他抬眼看向弗沃斯.罗威特,又看向盖文,盖文示意他自己有话要讲。
两人走远了些背过身低语,盖文建议以瑟不要处死格温妮丝夫人的孩子,将他们交给国相处理安置比较好。
“你和那老东西一样糊涂,这两个野.种有什么存在的必要?留着让世人耻笑我么?还是你觉得我名声已经够烂,不差这些耻笑?”以瑟不悦地说。
迈克和贝琳达从小到大一直由侍女嬷嬷照顾,王后偶尔看望,以瑟向来撒手不管,经这一遭,本就疏离的父爱更是荡然无存。
“他们在瑞文堡长大,虽然不是你的血脉,你就对他们一点感情都没有吗?”盖文质问他,杰森跟他毫无血缘,可他早把杰森当做儿子,他无法想象以瑟该有多么狠心才会伤害迈克和贝琳达。
以瑟叹了口气说:“感情?呵呵,我早就不知道感情是什么了,盖文,这话我憋了快二十年,但我只能跟你说。”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剑刃上,“我应该带乔斯芙离开的,这王位上长着千百根利刺,让我流血让我痛苦,日复一日……我本可以选择我爱的人,而不是这些恨我的人。”
“不,以瑟。”盖文摇头道。“如果你真忍心伤害那两个孩子,我不觉得你明白什么叫做父亲,他还是跟在我身边好些。”
以瑟听罢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希望你能做出无愧于心的决定,我得走了,保重。”盖文欠身点头便向大门走去。
拉开王座大厅的厚重门扉,盖文略显吃惊,玛尔西亚和双胞胎已被接回,正在骑士的护送下朝这里走来。
“听说是你击溃了特维科.福斯。”王后对盖文说,态度稍有缓和但依旧冰冷,“谢谢。”
没等盖文回应她便愤然冲进王座大厅,她肯定急于向她的国王丈夫问罪,无论是以瑟还是她妹妹,总会有个人告诉她原因,多半是她自己的妹妹吧,那女人肯定还要最后再给姐姐一个“惊喜”。
盖文不愿再参与他们的纠纷,更不希望这些纠纷牵扯到杰森,虽然这一天惊心动魄,好在那秘密仍旧完好无损,只要他们现在离开,他的少爷就能全身而退。
此时的杰森正躲在瑞文堡外的树篱后,他来了挺久,因为门口有御林护卫把守他一直没敢露面,反正盖文要是出来肯定得走这个门。
先前他看到有马车在门口停留,马车里出来的那个满脸愤怨的女人一定就是王后,惊魂未定的双胞胎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和哥哥,他很高兴他们安全归来。
盖文肯定快出来了,杰森心想。他猜盖文不会愿意和那个女人共处一室太久。
盖文确实像在逃命,身后是玛尔西亚声嘶力竭的叫喊,突然的安静一定是有人对她说出了女巫还有个儿子存活于世。
疾步穿过静谧的长廊,盖文总觉得这条路比当年要长似的,或许是他太迫切于离开才有这种错觉罢。
他走出主堡,两边的御林护卫冲他单膝跪地行了很重的礼,对他们来说,盖文.蒙特玛尔再次拯救了这座王国。
“盖文!”暗处的小声呼唤使他停下脚步,回身看到树篱后的少爷他大为吃惊。
将杰森招呼到身边后,盖文赶紧冲门口的骑士们哈哈笑。“我儿子,我儿子。”
他们往城门走去,“他真要处死自己的孩子吗?”杰森焦急地问。
“迈克和贝琳达是格温妮丝夫人与特维科.福斯的孩子,但是不,他不会处死他们,我已经跟他谈过,相信他不会那么做的。”盖文回道,杰森顿时松了口气。
“我们去旅店取马,立刻出发回家。”
“可是天要黑了……”
“无所谓,至少先离开王国边境。”盖文健步如飞,杰森要小跑着才能跟上,“急什么啊?不是都已经解决了吗?而且,海伍德先生,他……”
“我知道!我知道他死了。”盖文紧锁眉头,却始终没有放缓脚步,“我们不能再来这儿了,这里是被诅咒过的王国。”他沉重地说。
杰森没再追问,即使自己又困又累,盖文如此坚持离开,他决定不和盖文作对,他这几天经历了够多磨难,气色衰颓,仿佛老了好几岁。
他们穿街过巷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旅店,盖文急得心慌,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种厄运将至的阴郁压在胸口,他总觉得再不离开伦伯特就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你别进去了,就在门口等吧,里头人多嘴杂,我去马厩把马牵来,你老实在这儿待着别乱动。”盖文千叮万嘱后跑进旅店。
盖文不说他也不想进去,从这三米外的草棚下站着都能闻到旅店里头飘来的尿味儿……或者劣质啤酒味儿,就连拉斐尔都不想靠近,在天上盘旋不肯降落。
“真是乱套了,姐妹相残,老国相要气死了吧?我倒好奇是国王先死还是他。”朝旅店牵马走来的两个中年男人正在闲聊,随着他们越靠越近,杰森不得不听见他们的谈话。
“这烂国王死了也好,但我比较喜欢查德王子,说句难听的,管他是不是格兰姆斯的种,能治理好王国才重要,你看那个迈克王子,唯唯诺诺,跟他爹年轻时一样。”另一个人说,杰森靠在草棚柱子上,逼自己不要把这些话放在心里。
“你别说,哭的时候还真像,烧死女巫那天我可是在前排,以瑟.格兰姆斯扑进老骑士长怀里哭得跟个娘们似的。”那人说完便和同伴放声大笑起来。
本打算将马匹拴在草棚的二人被杰森拦住。“什么烧死女巫?”他问。
那两人互相瞅瞅,年纪更大些的男人上下打量着杰森问:“外邦人吗?”
杰森点头,那人又说:“难怪了,这可是伦伯特人尽皆知的大事,我们的以瑟国王啊年轻的时候犯傻,被一个女巫给迷惑了……”
“不,不是迷惑,他爱她。”杰森抢着说,没想到他这么一说,那两人突然噗嗤一声讽笑起来。
“爱她?爱到一把火烧死她吗?那女巫还怀着孩子呢,一尸两命,你管这叫爱啊?你这小鬼真够蠢。”男人说罢推开杰森往草棚的柱子上拴马。
“不是我……不可能是我。”杰森低着头失魂落魄地咕哝道,他还活得好好的,那个母子同焚的女巫绝不是他和他的母亲。
可他接着便想到,自己不怕火。
以瑟.格兰姆斯总不能爱上过两个女巫。
杰森突然回身拽住了那人的衣服,“她叫什么名字?”他问。
“你这外邦小鬼怎么这么烦人?要听故事就去城里找个酒馆,我没空跟你扯这些。”
“告诉我,告诉我她的名字,求你了。”杰森不依不饶,拉斐尔突然从天而降用爪子踩抓那人的头发。
“妈的!我说我说!乔斯芙.布勒!”那人狂舞着手臂驱赶拉斐尔,但拉斐尔并没准备放过他。
其实杰森已经料到自己会听到这个回答,只是心中仍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盖文和珍妮说他的母亲死于疾病,说以瑟.格兰姆斯是如何如何伟大,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忍痛叫盖文将他带走,说他的父母多么相爱,他的父亲又爱他爱得多深……
全是谎言。
从拿到信件那一刻起,盖文就无比反常,来得不情不愿,明明近在眼前却找各种说辞不让自己去见以瑟.格兰姆斯,哦,那天晚上把他迷晕……杰森突然明白盖文那样做的原因了。
拉斐尔吓得那俩人跑进旅店,盖文牵着两匹装好马鞍的马儿出来时杰森已经不见踪影,渐行渐远的马蹄声和追随而去的拉斐尔为他指出了方向。
少爷怎么又往伦伯特王城去了?盖文百思不得其解,他跃上普里莫的马背迅速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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