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僵持而微妙。秦贺和雪见鹿互相看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两位在我功曹司做什么?”
是白九。雪见鹿暗道,他能感觉到,巡岗的鬼差正在往功曹司方向来。秦贺看了白九一眼,白九默不作声地看着秦贺, “功曹簿,我先借用一下。”“这不合规矩。”白九言。秦贺没有坚持,松手,秦贺手上的功曹簿便自动飞回白九手中。功曹簿一入手,白九便感知到这是秦贺的功曹簿。功曹簿上没有姓名,只能凭借特定的手段感知其中的神魂来判断,一般人拿到功曹簿,也不能知道这是何人的。白九不用细想,便知道秦贺和雪见鹿刚刚发生了何事: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雪见鹿趁冥府鬼差换班之际,偷偷潜入功曹司,翻看秦贺的功曹簿。而与雪见鹿同居的秦贺自然察觉到了,也偷偷跟着雪见鹿,并在发现雪见鹿要看自己功曹簿的时候出手阻止。
雪见鹿知道,自己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擅闯功曹司这等冥府机要之处,不是赶出冥府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雪见鹿在斟酌:是晓之以理,给出一个解释,告诉他们自己只是来看看有没有与自己相关的人;还是威胁白九,让白九意识到不能动自己。前者,以自己寻找记忆为理由,但若是自己与冥府没有关系,只是出于自己的私人原因便擅闯人家的地盘,雪见鹿想,实在是没道理,那岂不是随随便便每个人都能进入功曹殿了。而后者......
雪见鹿知道,秦贺和白九在等自己先开口。雪见鹿没有说话,抬起左手,于虚空中画了一个符字。秦贺盯着雪见鹿手腕上的念珠,而白九则谨慎地看着雪见鹿。白九一见雪见鹿作符,便反应迅速地去拦,但雪见鹿的速度很快,瞬间,符诀已成,没入殿底。白九飞身去拦,却只见符文从自己手臂上穿过,自己竟然动不了雪见鹿的法术,白九皱眉:他到底是什么人?符文隐入地面后,下一刻,整个冥府都震了一下,地表的竹芋疯长,瞬间变得与人同高,从石牌坊远远望去,整个归墟都被葱葱绿意覆盖,众鬼差竟是在冥府,感受到了生机勃勃。但秦贺和白九知道,雪见鹿是在威胁他们。雪见鹿能控制冥府的一草一木,而木植的根系可以无限深入地底,只要雪见鹿愿意,须臾间便能将冥府化为废墟。虽然伤不了任何鬼差,但整个冥府的运行都会瘫痪,甚至会让镇压在十八层地狱的厉鬼有机可乘。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来冥府?”秦贺眯眼,看着雪见鹿。
“若说我自己也不清楚,你们会相信吗?”
秦贺和白九默不作声。
“我对冥府并无恶意。”雪见鹿坦言。
“但你现在在威胁我们。”秦贺盯着雪见鹿双眼。
“若非这样,我怎么有谈判的筹码。”雪见鹿说。
“你想要什么?”白九问道。
“我要看这本功曹簿。”雪见鹿直言。雪见鹿所作一切,无论是跟着马子良,还是闯入功曹殿,最初的目的都是为了寻找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唤起自己遗忘的记忆,找到自己的过去。因而究竟要不要彻底和冥府的人撕破脸,还得看这本功曹簿里究竟写了什么?
白九沉思片刻,“好。但阁下得先收回术法。”说完,白九看了秦贺一眼:虽然自己主掌功曹簿,但这毕竟是秦贺的功曹簿,若秦贺不同意,自己也做不了主。秦贺和白九对视一眼,没有出声。白九便知道秦贺所想了。功曹簿有个特点除非是与簿主有关之人,否则即使打开功曹簿,也只能看到一片空白。秦贺也想知道,为何自己对雪见鹿有种熟悉感?他与自己究竟有没有关系?
雪见鹿同意得很快,衣袍一挥,一道金光没入地底。白九覆盖整个冥界的意识感知到,各处疯长的竹芋慢慢收敛缩回正常高度:此人的灵力太过特殊,留在冥府终究是个威胁。雪见鹿能感觉出白九对他的审视,但此时,他顾不上那么多了。雪见鹿翻开功曹簿,看了一眼,便抬头看向秦贺:他终于知道秦贺刚刚为何下杀手拦他了。一直盯着雪见鹿的秦贺对上雪见鹿惊疑的眼神,眸色更深了:他能看到我的功曹簿。一旁的白九也明白了。
执掌功曹簿,每一本功曹簿上的内容都曾过白九的眼:雪见鹿有灵力,那便不可能是凡人。秦贺成为鬼帝之后的事情,大都与冥府有关,白九也都了解,那他们唯一有交际的时候,就只可能是秦贺在天界的时候了。秦贺在天界的事情,是一个秘密。功曹簿上记载不详,只是一笔带过,而秦贺本人也不愿提及。从秦贺对天界的态度就能看出,他在天界的经历很不愉快。而功曹司殿主与五方鬼帝地位相当,秦贺不愿多谈,白九也不便多打听。只是,天界之人成为冥府的鬼帝,这其中,必然不简单。
功曹簿上的记载很简略,只有几句判语,雪见鹿很快就记下来了。他合上功曹簿,飞快地思索:功曹簿上看不出秦贺与自己有关,唯一最值得细究的,便是秦贺原本生活在凡间,是出于什么机缘,来到天界?据马子良说,玄都学院成立不过百年,秦贺年少时,有灵力的凡人极少有能前往天界的。大多都求法无门,最后留在凡间当风水师了。这其中,必然有关键的人和事。另一处,便是秦贺为何会从天界来到冥界。不过,雪见鹿迟疑地看着秦贺,这算是他的身世秘密了吧?我们交情尚浅,秦贺如何会向自己透露?
雪见鹿将秦贺的功曹簿还给白九,白九衣袍一动,功曹簿便消失了。
还没等白九开口,突然,地底传来一阵爆炸声,闷闷地在冥府地底震响。
雪见鹿无辜道:“这次不是我干的。”
秦贺看了白九一眼,“十八层地狱有异动。”白九点点头,“得下去看看。”接着,白九转头看着雪见鹿,以眼神问秦贺该怎么处理雪见鹿。秦贺看了雪见鹿一眼,忽然上前握住雪见鹿的手腕,“我直觉,他能帮上忙。”
白九看了看雪见鹿手腕上的念珠,又看了看秦贺。白九主管功曹司,论接触过的厉鬼煞气,不如秦贺多。直白的说就是,真要打起来,实战经验没有秦贺丰富。而眼下,虽然还没有接到鬼差的禀报,但几十年来地狱都没有这种程度的异动了,待会下去免不了一番恶战,秦贺的直觉或许有帮助。
白九点点头,“那便一起去吧。”
雪见鹿茫然地看着两人,秦贺一把拉过雪见鹿,跟上白九,回头道:“将功赎罪懂吗?”
雪见鹿点点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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