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杨阳一整晚没睡，都待在自己房里做实验。他在公寓里专门弄了个简易的实验室，一些小实验就可以不用去学校了。

他做完实验抬头望向窗户，窗帘没有拉好，透过缝隙挤进来一点亮光，原来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这个房间窗户用深色的窗帘遮了两层，如果不特意看窗户，很难察觉时间。

有些材料怕光怕高温，屋里常年开着冷气，这样做只是为了更好地保存一些东西。所以不开灯的时候，房间里总是乌漆嘛黑一片，让人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他的公寓从来不接待朋友，非常冷清，只有马晨来过一次。

马晨参观过他的实验室，闻到各种化学物质的味道，他说他感觉像进了一间鬼屋，他闻到味道感觉快要中毒了，从此再也不想过来了。

许杨阳喜欢清静，这倒挺好，他有更多的时间思考一些事情。如果没有人特地提醒他，他也许会待在实验室里三天三夜都不出来。

不过他现在不会这么做了，之前因为长年累月没日没夜做实验昏倒过一次，搞得所有人提心吊胆，杨女士还派了专人盯他，时刻提醒他按时睡觉。

这两年来他算比较克制，没想到又不知不觉地度过了一个晚上，他回头看燃烧产物的时候，一滴红色的液体忽然掉了下来。

他闷哼了一声，知道自己又流鼻血了。便抬起头，微微张开嘴巴捏住鼻子，双眼空洞无神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

忽然想起马晨说的话，人的死法千千万万种，他们哥几个也许会在网吧玩游戏玩到猝死，而他，就是做实验做到暴毙身亡。

这几年，马晨给他取过不少奇怪的外号，比如“老古董”、“非人类”、“神经病”、“实验究极怪物”……想想也是挺贴切的。

马晨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拼命，他并不觉得，没有人逼他这么做，他只是乐在其中。

而且这么做，好像也能为社会做出一点都贡献，不枉他顶着“天才”这个头衔活了这么久。

很少人知道，得阳集团一年多前向市场推广的高分子化学材料产品，那个备受无数人追捧的新型加热器，是出自许杨阳之手。

进入得阳集团是无数年轻人的理想，可他对那里还有那里的人又爱又恨，想到它未来可能会捆绑自己的一生，他就提不起任何兴致来。

当马晨把实习的报名材料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所以面试昨天早上马晨才打了那通电话来催他，他简直是怒其不争。

捏了几分钟之后，鼻血止住了。

难怪他感觉有一点点疲惫，两个小时之前，手表的提醒功能让他给关了，wifi也屏蔽了，杨女士捕捉不到他的动态。

为了让杨女士放心，他才戴着这种智能电子手表，它能通过感知人的行动自动整理出一套大致的数据来。

这手表价值不菲，研究这种黑科技的人，不知道是否考察过市场需求，它的销售对象也只有像杨女士这种有钱没处花的人了。

简单处理之后，他睡了两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还是有点困，不过他早上要做一个大实验，得去学校，洗漱之后便下了楼。

*

从A栋的电梯出来，看见不远处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她正和一个抱孩子的年轻妈妈聊天，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嘴角的梨涡，在阳光之下，又多了几分绚烂。

他站在A栋的入口，停住了脚步，站定远远地看着她。她的气色很好，一点宿醉的状态都没有，难得在这个时间点可以碰见她。

微风拂动她飘逸的长发，昨晚那个香气，还真让人记忆深刻。那股特别的味道，忽然又在他的鼻翼间潜滋暗长了。

大概是察觉到什么，她抬起头，目光触及许杨阳，微微一怔，他这才迈开脚步朝她走了过去。

“早上好。”

“你好啊，学弟。你也住这里？”她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不禁嫣然一笑，兴奋地喊出来，“你说你叫喜洋洋对吧！”

他开玩笑说：“我叫十五，那个初一躲不过十五的十五。”

她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鬼？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你的绰号叫豆花？”

昨晚没有来得及问清楚，他一定要追根究底，这也许是每一个搞研究的人的通病。

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大家习惯这么叫我，不管是知意还是豆花都很好。我的名字也挺诗意的，南风知我意的那个知意。”

“沈知意”三个字在他心里默了一遍，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开口，“豆花，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么帅的小弟弟。”

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许杨阳的身上，套用马晨的话，又有人被他的盛世美颜所吸引。他今天一身白色的衬衫，直筒牛仔裤，白色的回力鞋，更加干净清爽了几分。

人人都夸他帅，他也因长相引起许多人的关注，他早就习以为常。可是小时候在家里，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大概家里的人都不看重这些。

不过他后来想了想，应该是家里的人长得都比他好看，在这样的家庭里，他的长相也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许杨阳并不在乎这些，他微微点头示意：“是小哥哥。”

对方抱着孩子，年轻妈妈正哄着孩子叫他哥哥。

孩子还挺小，牙牙学语，吐字不清，目光一直跟着沈知意包包上的小玩偶晃来晃去。

“哎，宝宝，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啊？那你叫声阿姨啊。”

沈知意哄着小宝宝，伸手轻轻地掐了掐孩子稚嫩的小脸。

许杨阳眉头微微一蹙，沈知意看上去不到二十，“阿姨”这个词与她有些格格不入。更重要的是，他是哥哥，而她是阿姨，那他不就矮一截了。

“宝宝，要叫姐姐，这是漂亮的小姐姐啊。”

沈知意看他很认真地在引导孩子叫她姐姐，她心里挺开心的。

他逗着小孩子，后来目光落在她的小玩偶上，看来她有很多这种装饰品。

“豆花学姐。”

“怎么了？”

“这个玩偶我很喜欢，送我吧，你送宝宝别的吧。”

“什么？”

许杨阳指着她的小玩偶，沈知意呵呵地笑了起来：“你真喜欢？给你给你。”

“谢谢学姐，我去学校了，回见。”

他拿了玩偶拔腿便跑，沈知意错愕地看着他，那个俊朗的背影，十足的少年气，原来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竟然跟宝宝抢玩具。

她和年轻妈妈辞别，匆匆追了出来。

“喂，小学弟，你等等。”

公寓离学校不远，许杨阳每次都是步行去学校，这一次也是飞快地往学校走。沈知意追了出来，她脚上穿着高跟鞋有点不方便，幸好他停了下来。

她待要追过去，他往回走了。

他走到她面前，将娃娃挂回她包包上。

“怎么了？”

她好像碰见了一个怪人，一个长得好看的怪人。

他的目光盯着她手里的玩偶说道：“这个玩具的材质，不适合给小宝宝玩，只要孩子拿到嘴里一舔，很容易中毒。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也是好意。”

说完，他无奈地笑了起来，没想到他笑起来的样子更加帅气，清澈的眼眸，很吸引人。

原来如此，没想到他这么细心，差点误会他了。

“谢谢，你是个善良的孩子。”

许杨阳觉得有点不对劲，眉头皱了起来，不解地问：“我是个孩子？”

沈知意笑着，她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他们正站在小区门口聊着，门口几个孩子踢球玩闹，忽然那颗球朝他们这儿飞了过来。

“学姐，快让开。”

许杨阳开口时已经准备将沈知意拉到身边躲开那球，谁知被她反手一推，她手上的劲儿很大，他退了几步。

沈知意也看见了，反应迅速，身手比他还敏捷，她一个漂亮的回旋踢，将飞过来的球踢了回去。

这一幕简直帅呆了。

“学姐，你肯定练过。”

许杨阳吃惊地竖起大拇指，当初那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他仍记忆犹新。

沈知意有点尴尬又有点得意地笑了起来：“我从小练跆拳道，格斗也会一点点，小意思。”

许杨阳双手抱拳，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以后还请学姐罩我！”

沈知意哭笑不得：“没问题。”

他去实验室的时间掐得很准，已经耽误了一会儿，这会儿快来不及了。正扭头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补充了一句。

“学姐，我叫许杨阳，当然，我也很喜欢你昨晚给我取的外号，你要愿意的话，也可以喊我十五。”

他的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朝她挥了挥手。

沈知意点点头，许杨阳和喜洋洋也没有太大区别。另外，有一件事她可以特别肯定，十五不是她给他取的外号，昨晚聚餐时明明是他自己这么自我介绍的。

许杨阳说完便走了，高高的个子，在阳光下，影子拖得很长。步伐矫健敏捷，速度很快，一下子消失在路的尽头。

沈知意也快来不及，便匆匆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