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样的手法

苏珏瞧着地上还在挣扎的王樊,问:“人赃并获,也算他倒霉。是现在问个清楚,还是先让临风找个地方关他一晚上再说?”

“现在吧。”林瑔道,“他挣扎了这半天,我瞧着是有话要说的。”

苏珏点头,伸手抽了王樊嘴里的布。

嘴上一得了空隙,王樊就忙大声喊道:“不关我的事!我是被人指使的!你们捆着我干嘛,去抓那个人啊!”

闻言,苏珏饶有兴趣地挑了下眉:“你倒交代得快,可银子是你偷的,就算是受人指使,你也摘不干净,但倒是可以从轻发落。你说有人指使,谁指使的你?”

王樊咽了咽唾沫:“只是从轻发落?”

林瑔微微蹙眉,扫了他一眼:“那你还想怎么样?”

谁知王樊像是没看到林瑔眼中的警告似的,竟真提起要求来了:“你们得送我离开这个破地方!我要到南边去,再给我一笔银子,保我后半生衣食无忧。要不然……要不然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别想抓到那个人!”

苏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指使你那人想也知道没多聪明,找个傻子来帮他干事。能跟我谈条件的人总共才那么几个,你不在里面,既然你不想活命,我又何必非要从你这入手?临风!”

“诶,等等!我说!”眼见临风要动手,王樊霎时就泄了气,“我确实受人指使,却不知那人长什么样。他把自己裹得严实得很,给了我银子,说叫我拿些京中送来的银子出来,不必贪多,只要把事情闹大,闹到荒鹰城人尽皆知,叫五皇子殿下您下不来台。可我看那银子只是普通的市银,并非官银,就动了歹念,想着反正第一次也没被发现,就……”

林瑔一副若有所思之状,轻轻碰了一下苏珏:“是冲你来的。”

“嗯。如不是被他坏了事,传回京中那边必要有所动作,到时候莫说你我,就连……”苏珏没有说完,但意思也足够明确了。

莫说他和林瑔,就连身后林太傅和苏瑾安都下不来台,事情闹大了,自然是丞相一方得势。

王樊眼前一亮,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正想再多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颈间一痛,全身都失了力,瞳孔骤然放大,倒在了地上。

苏珏林瑔双双一愣,骤然警觉起来,左右回顾,却并未发现异常。林瑔正欲上前查看,却被苏珏拦下:“我来吧。”

苏珏上前先在王樊鼻子底下探了一下,面色有些难看,朝林瑔轻轻摇了摇头:“没气了。”

苏珏随即手往下移,又在王樊颈间触碰到一丝异样,仔细摩挲一番,那东西极小,用手根本取不出来,只得用内力将那东西逼出来——那是一根极细的银针。

见状,林瑔面色也有些难看,道:“这手法,跟之前在榆林城杀关元的一样。”

银针表面并无异样,既是无毒,那就只能是那人功力雄厚。只用一根针,就能悄无声息地使人毙命。

“清尘啊。”苏珏苦笑一声,“咱们这次估计是惹上大麻烦了,这人功力定在你我之上。不知比不比得上太傅和钟叔。”

林瑔低叹:“确实,至少我没能及时察觉,还有临风在外面守着……”说着,林瑔脸色骤变,音调也越发低了,再顾不上其他,匆忙跑了出去,“临风还在外面!”

屋外,临风倚着墙瘫坐在地,双眸紧闭,平日里闹腾的人现在安静下来了反倒叫人心慌。

林瑔脑中一片嗡鸣,手有些颤抖地搭上临风的脉,提在嗓子眼的那颗心总算落回了腹中。

却如同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被苏珏接了一下,才没摔在地上,又忍不住加重语气说了一句:“这小子是要吓死谁!”

苏珏皱眉,心疼地握了握他冰凉的指尖,轻声安抚道:“没事了,他还等着回京城吃御馨斋的糕呢,那就舍得现在丢了命了?”

临风,林风。他自幼跟着林瑔,林瑔视他为亲弟,若临风真出了事,林瑔如何能受住?

林瑔自己撑着墙站起来,道:“你去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像那银针一样的东西。若是迷药,离得远了发挥不了用处;离得近了又没道理发现不了。”

苏珏上前探寻一番,最终还是在颈处摸出一根银针来。又探了探临风的脉,道:“估摸着是针上的药,还没到挥发完的时候。我先扶你回去歇着,再把他送回去。”

林瑔点头,并不拒绝。

王樊的事有些麻烦,总得先知会了方将军才好处理,不能现在就埋了他,只能现寻一卷草席,将人裹了撇在柴房。

方才瞧林瑔那样子也是吓得不轻,苏珏怕他有事,急着回来,却不想远远就看见林瑔一人坐在外面仰着脑袋。

“早早就见你困了,还想着说不准等我回来你就睡了,怎么反倒在这坐着了?”

林瑔没看他,只是往边挪了挪,大抵是给苏珏匀了块儿地,等苏珏坐过来了,才道:“谁能想到一晚上能闹出这么多事来?吓醒了,不想睡了,索性出来坐会儿。这边的星星倒是好看,若是在皇城,想要看到这般景色,怕是只能到观星台上去了。”

闻言,苏珏忍不住轻笑:“京中晚上也热闹,不过若是在城里,谁还有心思赏景?那观星台当年说什么东郊城外是块儿风水宝地,适合祭祀,将它建在那边偏僻之地,结果到最后又嫌建得远,一次也没用上过。只有咱们两个,一得了空就往那边跑。”

林瑔不禁莞尔,似乎是也想到了那些事,眉宇间带了丝丝雀跃:“咱们两个是闲人,跑得远些怕什么?”

“我记得你有段时间去的特别勤。”苏珏摩挲着下巴,略微思忖片刻,道,“好像是个冬天来着……应该是搬到宫外后的第二年的冬天。”

林瑔应了声:“嗯。”又道,“也不算完全的冬天,那时候春天已经要到了。”

“嗯?”苏珏仔细回想了一下,“清尘可不要诓我,我分明记得那段日子里还下过好大一场雪,怎的就要到春天了?”

林瑔睨他一眼:“谁诓你了?我说真的。家里面,陆叔是最爱晚上看星星的,他说他夫人在天上做仙女了,说不准哪一颗就是他夫人的仙力发出的光。”

苏珏失笑:“陆叔专门找人算了一卦,就为这个念想。”

“有念想才是好的。观星台那般高,离得还近些。人总有些为了自己的念想千奇百怪的说法,陆叔的夫人变成了天上的仙女,那说不准,他们也在天上呢。”

苏珏原本还兴致盎然地听林瑔说话,闻言,嘴边的弧度一点一点落了下去。

半晌,苏珏跟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壶酒,捏着壶盖往嘴里倒,“我不插话,你继续讲。”

林瑔朝他伸手:“我也要,哪来的?”

苏珏递给他,朝不远处的石桌上扬了扬下巴:“方才从那顺的,估计是方将军为了好看才放那的。”

林瑔也学着苏珏的动作将酒往嘴里倒,只是苏珏是从前为了耍帅专门学的。

林瑔总疑心这么喝会不会被呛死,这也是第一次实践,多少有些不熟练,流出来的比喝进去的还多。

闻言,林瑔正擦拭着下颌上淌着的酒液的手一顿:“那我们就这么喝了……”

“无妨。”苏珏双手撑着地,偏过头来朝他笑笑,“我们也带了酒,回头再给他灌上。”

“那不一样,这边的酒虽然浑了些,却更有力道,你给人换了……也罢,喝都喝了,回头多给人留下几坛。”

苏珏应了:“嗯,你继续说,我没听够呢。”

林瑔托着腮撑在膝盖上,道:“说到哪了?哦,听陆叔说完后,我也不知怎的,就记下了,总是想出门看看去。碰巧那次下雪,下的时间分明不长,却积了厚厚一层。我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非要跑去看一眼。等要走了才知道高,怕摔,下去的时便小心了些。恰好看到深深积雪下那一点绿,觉得当真新奇,那种天气,那树竟抽了芽,不知怎的,就看呆了。那时离春虽不远,但对它来说还是难熬了些,我便总拉着你往那边跑,悄悄地看一眼,它是否能活下去。”

苏珏笑道:“听着你也是急了,大白天的,哪里有星星呢?”

“所以等我到了才觉得不对,一个人傻愣愣地杵在上面半晌,才知道回家。不过要不是白天去了哪还能看到那抽了芽的树枝子呢?像恒月宫那棵,像先生曾经说的……”

林瑔垂下头,唇抿得紧紧的,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那就是他和苏珏永远解不开的心结,每一次身边的人也经历生死边缘时就不可避免地去想到。

纵使死了一个尔莹又怎么样?楚知和脂沫终究不会回来。

嘴上说的要为他们报仇,要让那些人为此付出代价,可又能怎么样呢?

说到底,他们心里面最怨恨的,是曾经弱小的自己。

这两个人对他们太好了,好到要记一辈子,一辈子有愧。

就为楚知和脂沫最后交代他们的只是要他们两个好好的,才愈发让人寝食难安。

须臾,苏珏嘴唇动了动,抬手覆上林瑔的肩,只说了一句:“活着比什么都好,别的事才有希望,临风还好好的。”

林瑔眼睫微颤,吸了吸鼻涕,劈手从苏珏手中夺回自己的发丝,把他编起来的那一段散开,“说话就说话,老动我头发干什么?你就不能改改你这个毛病?”

苏珏回神,道:“改不掉了,不改了!”未等林瑔说话,苏珏率先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回去睡觉去,要看星星回京再看,总一夜一夜地不睡,对身子可不好。”

林瑔不愿与他多计较,索性随口应了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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