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菜请求大概是被应允了,虽然阿列克赛没点头,但也没摇头,既然没摇头,那就是没拒绝,若是没拒绝,那和答应又有什么区别……
阿列克赛在摇椅上躺得有气无力:“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强词夺理吗?”
陈朝辞十分霸道地一人横贯沙发,说出来的话也格外霸道:“这叫合理分析。”
陈大奔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帮腔:“汪!”
阿列克赛:“怎么有两个土匪在我家。”
陈朝辞:“这是什么话!”
“你自己想。”阿列克赛打了个呵欠,不与他掰扯。
陈朝辞道:“我发现咱们餐桌上的蔬菜越来越少了,我记得我刚住下来的那段时间都是吃清淡的比较多。”
阿列克赛:“因为你那时候手上有伤。”
陈朝辞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那为什么现在都吃肉?你不爱吃蔬菜吗?”
阿列克赛懒洋洋地竖起手指:“第一,我从小吃肉吃习惯了。”
陈朝辞跟着数:“第一。”
阿列克赛又竖起一根手指:“第二,我屯的肉比较多,你来了以后,我去镇长那边又定过一批,敞开了吃没问题。”
陈朝辞:“意思是吃不完了?”
阿列克赛给他飞了一记眼刀,陈朝辞立马作出给嘴拉上拉链的动作。
“第三。”阿列克赛把手放下来,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朝辞看,“你也没说吃不惯我做的饭。”
这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可陈朝辞心中却是警铃大作,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起来坐正了身子。
他听出了找茬的意思。
“不是啦……没这个意思……”
陈朝辞抓耳挠腮:“怎么说呢,我奶奶平时都做蔬菜比较多,我吃她做的饭吃习惯了。”
阿列克赛张张嘴,又闭上,似乎是把什么想问的话咽回去了。
“我是奶奶带大的。”陈朝辞捕捉到了他的疑问,他没有藏掖着过去不让人知道的习惯,一下子敞倒回沙发上,望向天花板,两只眼睛里带着笑意,“我没见过我爸妈。”
不等阿列克赛消化完这个句子,他自顾自地讲下去,用描述早饭吃了什么一样平淡的语气。
“我听我奶奶说,我爸妈是很厉害的研究员,他们在我出生后的第二年被叫去参加一个科研计划,牺牲了。”
陈朝辞顿了顿:“我奶奶说他们是累死的,所以哪怕我爸妈是很厉害的人,她也从不逼我学习上进,她说希望我自由自在地活着,就算以后免不了劳碌,至少要累死在自己想干的事情上。”
阿列克赛木着接不来话,他直觉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讲点暖和话,或者冒个笑话把话题扯开。
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会把嘴张开又闭上,然后等着陈朝辞去读懂他。
“倒也不是什么往事不堪回首,我只知道我爸妈他们很厉害,实际上呢,我根本连有关他们的记忆都没干净了,我只看过一张很模糊的相片,还是我奶给我看的,所以没什么。”
陈朝辞一如既往地读懂了阿列克赛的意思,甚至反过来跟他开玩笑:“怎么?心疼我了?”
阿列克赛把脑袋别开:“随你怎么想。”
陈朝辞装模作样地捂住心口:“太无情了,你的灵魂比珠穆朗玛峰上的千年冻雪还冷。”
阿列克赛:“呵。”
陈朝辞:“其实你还是心疼我的。”
阿列克赛不置可否。
陈朝辞:“所以咱们能换换口味吗?我想吃红萝卜白萝卜南瓜东瓜黄瓜茭白豆角茄子莴笋……”
阿列克赛:“你还点上菜了是吧。”
陈朝辞:“那咱们来点创意呗?比如拍黄瓜蔬菜面凉拌西红柿黄豆浆南瓜馍馍……”
阿列克赛阻止他接着说下去:“好了,停。”
陈朝辞:“不要向菜谱妥协啊萨沙,你可是伟大的一家之主!全能煮饭公!”
阿列克赛:?
陈朝辞自豪地说道:“我跟你讲,我小时候在农村长大,食物没那么丰富,但我奶奶很厉害,她的厨艺在村里数一数二的好,别人掏钱请她去做饭的那种。”
“什么腌咸菜炸麻圆蒸肉包猪皮冻炒茶叶……就没有她不会的,她能把面粉做成素肉,把蔬菜汁什么的掺进面里做出特别好看的花馍馍,虽然我们家没青壮年,但我吃得可要比别家小孩都好。”
“所以,只要厨子优秀,菜单翻倍加厚!”
阿列克赛听得头疼:“闭嘴。”
陈朝辞:“哦。”
几秒后。
陈朝辞:“晚饭吃啥?”
阿列克赛:“我做什么你就吃什么!”
这时,电话响了,二人循着滴滴答答的铃声往座机那儿瞧了瞧,随后对视一眼。
陈朝辞:“……”
阿列克赛:“……”
“好吧,我去。”陈朝辞认命地从沙发上滚下来,把压在陈大奔脑袋下的拖鞋扯出来套在脚上,一步一晃地挪到电话柜前。
阿列克赛问道:“谁打的?”
陈朝辞对着号码本辨认了一会儿座机上数码屏显示的号码:“是诺曼夫人屋里的座机。”
阿列克赛一抬下巴:“接。”
“咔哒”
接起电话,陈朝辞“喂”了一声:“是诺曼夫人吗?”
听筒里传来一个模糊的男声:“陈哥?”
陈朝辞愣了愣,试探道:“李追云?”
“是我!太好了,运气不错,我还担心要是你房东接电话,我该怎么把你叫过来呢。”
阿列克赛一改颓态,在摇椅上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电话座机:“他又来搅什么水?”
陈朝辞回头递给他一个不赞同的眼神,阿列克赛摩着后槽牙瞪他,但还是躺了回去。
陈朝辞有些冷淡地应道:“你找我干嘛?”
“我……哈哈,这不是要下雪了,我跟你打声招呼……什么的。”
陈朝辞:“行,知道了,挂了。”
“等等!别!”
陈朝辞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道:“你还有什么事?”
“就是……前几天那次。”李追云在电话那头支吾着,“我嘴快,说错了话,你有没有生我气?”
哦,原来是找补来了。
陈朝辞道:“不至于。”
听他如此回答,李追云的语气一下子轻快许多:“没生气就好,我还怕你不愿意理我,好几天不敢找你呢。”
陈朝辞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人还真是孩子脾气,要闹事,又怕事,每次吃瘪都要躲上几天,一点大人该有的担当都没有,也不知他家里人是怎么同意他自个儿出来的。
“那如果我生气了呢?”陈朝辞话锋一转。
对面没想到他会忽然发难,好半晌回不出话来。
真是……
陈朝辞扶额道:“要是你觉得你有错,那就道歉啊,我是常跟在萨沙后面,又不是死了,镇子那么点大,你随便一找就能找到我,能逮不到见面的机会?你以为你在我面前消失几天,说出口的话就能不算数了吗?”
“而且你为什么认为该生气的是我?我没记错的话,被你气到的人是萨沙吧?”
说完,陈朝辞在心里默默倒数:三、二、—……
“嘟——”
电话被挂断了。
阿列克赛在后头给他鼓掌:“好说教。”
陈朝辞把电话放下,转身行礼道:“谢谢观赏。”
阿列克赛:“可惜。”
陈朝辞:“可惜什么?”
阿列克赛:“教得太好了,没能伤害到他脆弱的心脏。”
陈朝辞:“你俩又没仇,简单来两句,差不多得了。”
阿列克赛撇嘴道:“我看他不爽。”
陈朝辞:“你有什么好不爽的?他缠的是我。”
阿列克赛:“我当然不爽!我……”
阿列克赛:“……”
陈朝辞:“……”
两人默契地停止了这个话题。
陈朝辞:“晚饭吃什么?”
阿列克赛:“我做什么你吃就吃什么。”
陈朝辞:“绕一圈又回来了是吧。”
“滴滴滴——滴滴滴——”
今天的电话似乎格外多,刚送走一个李追云,又来一个……
陈朝辞看看号码本:“是镇长那边打来的。”
阿列克赛还是懒得起来:“座机右下角有个扩音键,那个橙色的按钮,接听之后按一下。”
陈朝辞照做了,听筒里的声音一下子嘹亮起来。
“喂!陈朝辞在不在!”是小秦的声音,听着似乎带了点愤怒。
陈朝辞忙应道:“我在我在,啥事啊?”
“你丫的!陈朝辞!你丫的!”小秦咆哮起来,“我的狗!我家黄豆!被你那狗杂种祸害了!怀了!你丫的!”
陈朝辞被他吼得晕头转向:“啊?这?这怎么办?”
阿列克赛很不厚道地发出一声嘲笑。
小秦骂道:“怎么办?哈!便宜占到了肯定要负责啊!你想提上裤子就走人吗死渣男!喵的,我们黄豆还是个只有十八个月大的小姑娘啊!”
阿列克赛笑得失控:“哈哈哈!骂得好!”
陈朝辞白他一眼,对小秦低声下气道:“我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啊……这……这怎么负责?要我把它带走吗?”
“带走你个头!黄豆只是怀了,又不是断手断脚探不了路!”
阿列克赛默默收起笑容。
陈朝辞:“那我?”
小秦:“我就说,它怀着崽子,加餐要吧?保暖要吧?快生的时候还要找地方休息,这都是钱!你要么把这些开销补上,要么我瞧见你那死杂毛的时候,它尾巴底下挂的那两脏东西还在,咱们走着瞧!”
“嘟——”电话被挂断。
陈朝辞缄默片刻,往陈大奔身上踹了一脚:“你个死不要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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