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雪注意到这个新闻时，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回复周沁婷的微博评论了。

但现在回复是否有点不太妙。

莫雪看着点滴，发起呆来。

那个酒吧是两人一起出资建的，平日都是正常接客，但如果她们要去就会停止营业，曾记得周沁婷第一次带孙佳佳来时，孙佳佳开玩笑说，哇周天后好大的架子，能让一所景气的清吧为自己暂停服务。

然后周沁婷就会伸出手假意掐掐孙佳佳的脖子，说。

“我算哪门子天后，你见过哪个天后连热搜都上不去的。”

时过境迁，周沁婷依然没红，但终归是上过好几次头条。

虽说都与自己有关。

“雪姐，要吃点什么吗？”

小助理在一旁刷着微博吃瓜，平板上#周沁婷酒吧密会#的词条正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狗仔在店外偷拍的画面里，周沁婷把断弦的吉他横在林雾面前，看不清眼神。

“买碗面，我们两个分就好，我不吃多。”

“好，那我再买点面包什么的，怕吃不够。”

小助理站起身，看了一眼输液瓶，确认还剩很多，来得及让她下楼买完东西再回来。

“你是怕自己不够吃吧，佳雨。”

“雪姐真是的，干嘛说出来，”罗佳雨撇撇嘴，却还是忍不住往购物清单加了一盒草莓大福，“这家店的甜品可难买了，排队都要半小时呢。”

“现在半夜了，还开门吗？”

“先去再说啦。”

莫雪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她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来。点滴瓶里的液体还在缓慢坠落，一滴，两滴，像是某种无声的计时器。

她重新拿起平板，指尖在周沁婷的评论上悬停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回复，转而点开了热搜里的视频。

视频里的周沁婷似乎在和林雾争论什么，表情多变生动得让莫雪恍惚。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周沁婷了——在镜头前总是端着架子的周老师，私下却会因为莫雪今天没帮她梳头，这种小事而争得面红耳赤。

是，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想借题发挥时，连自己左脚先进门都是错的。

“固执。”

莫雪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击，思绪却飘到了七年前。

那时她们准备毕业，挤在三十五平米的家里写歌。

周沁婷总爱抱怨。

“等我们红了，一定要买栋有落地窗的房子，要买几百平米的房子，要独自一栋的房子，能好好听落雨声伤春悲秋，再也不用听楼上夫妻吵架到半夜不睡。”

现在她们都有了落地窗的房子，却再也不能依偎着听落雨声了。

莫雪回过神，切到绿色通讯软件，点开群聊。

“今天莫莫默默了吗？（4）”

这个群名还是三年前改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上个月，林雾发的一张周沁婷在后台睡着的偷拍照。

她点开输入框，删删改改好几遍，最终只发了个句号起手。

“。”

“今天也没能好好和婷婷说话，还被扇了一巴掌，怎么办？”

徐湘竹：【？？？这什么死亡开场白】

顾慕舒：【为什么，你脸还好吗？】

林雾：【[语音消息 43”]】

“因为我今天强吻了她。”

徐湘竹：【句号起手，必是高手。】

徐湘竹的回复刚跳出来，林雾的语音接踵而至。

莫雪点开林雾的语音消息，对方在一片嘈杂中小声开口：”莫老师牛逼啊！不过周天后现在正拿着剪刀追杀孙佳佳，说要把她头发剪成狗啃式...”

听得莫雪心中一叹。

如果自己现在也在场就好了。

这样就好像很多事情从未发生过，自己还是当年那个肆意妄为的自己，周沁婷还是那个甜妹出道，喜欢黏着自己的小歌手，孙佳佳还是那个不敢直视镜头的新人。

不过这样，林雾还会和孙佳佳在一起吗？

无所谓，反正自己能和周沁婷在一起就好。

顾慕舒：【所以是强吻未遂被扇了？】

徐湘竹：【未遂？看这用词肯定是成功了。】

莫雪的指尖在屏幕上方悬了半晌，最终打下：【成功了。】

群聊瞬间被问号刷屏。

病房的光在手机屏幕上投下波纹，莫雪看着不断跳动的消息，想起化妆间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林雾：【展开说说！周老师什么反应？】

顾慕舒：【脸疼吗？】

徐湘竹：【如果你五年前这么有种，现在都不用倒追她了。】

莫雪盯着徐湘竹最后那条消息，指节不自觉地收紧。手机边框硌得掌心生疼，她却像感觉不到似的。

五年。

手机又在震动。

莫雪瞥见林雾新发的照片——周沁婷正揪着孙佳佳的衣领。

表情凶狠，像只发了狠的小兽。

她保存图片。

林雾：【周沁婷刚问我你病房号】

莫雪猛地坐直，输液管剧烈晃动，她盯着这行字看了十秒。

手机又震。

林雾：【骗你的】

接着是下一条：【不过你刚才心跳加速了吧？】

莫雪突然把手机反扣在病床上，金属床架发出”哐”的闷响。

“莫老师？”护士推着药车停在门口，“佳雨说人有点多，还没能赶回来，让我来看看您是不是该换点滴了。”

玻璃药瓶碰撞的声响让莫雪回过神。她看着护士把淡黄色液体接入滴管，忽然开口：“能借支笔吗？”

当病房重新归于寂静，莫雪在纸面写下第一个字。

铅笔痕迹越来越重，渐渐写出一首新歌。

而九年前的周沁婷好似坐在她身旁，发梢扫过锁骨，从镜子里对她笑。

就像她们写的第一首歌那样。

手机又在震动。

顾慕舒：【@莫雪别装死，五年前你们最后一次接吻是在哪？】

徐湘竹：【最好只是接吻没做其他的。】

她慢慢打字：

【我给她涂了唇膏】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窗外正好划过一道车灯。

光斑掠过墙壁，像极了那天从门缝漏进来的舞台追光。

五年前，打歌节目待机室。

周沁婷仰着脸让她补妆，嘴唇因为干燥起了细小的皮屑。

少女带着草莓味的气息拂过她下巴。

铅笔在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莫雪记得自己当时拧开了唇膏，也记得周沁婷突然抓住她手腕的体温。

但最清晰的，是镜子里自己骤然放大的瞳孔——当那个带着草莓糖果味的吻落在唇角时。

当年周沁婷最喜欢突然主动吻上她。

是，追她的是周沁婷，不安的是周沁婷，吵架的是周沁婷，可为什么，偷偷离去的是自己呢。

手机亮起林雾的回复：【就这？我还要积累剧情呢，快快快。】

莫雪把画纸揉成团。

【当然不止。】

她记得自己如何反扣住周沁婷的后脑，如何在那句“莫雪”还没说完时就咬上去。

铁锈味在口腔里漫开时，走廊传来工作人员找周沁婷彩排的喊声。

记忆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周沁婷猛地推开她时，唇膏在她白衬衫领口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化妆镜里，她看见自己唇上沾着周沁婷的唇彩，而对方正手忙脚乱地用湿巾擦嘴。

【但我有必要说那么清楚给你们听吗？】

莫雪按下发送键，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切。】

【没劲。】

【我现在就可以找孙佳佳亲，有什么好炫耀的。倒不如说你行吗？】

群里立刻炸开锅。

电视里主持人正在调侃：”周沁婷老师这次换的造型让人眼前一亮呢...”

莫雪抬头，看见周沁婷穿着露腰打歌服对粉丝比心。

还是那般瘦。

【@林雾我在写歌，晚点发给你，记得给婷婷看。】

她低头继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