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

车子一进入别墅区，面无表情的周家三小姐就完全换了一副神态，一下车她就面带微笑地扑进了周家长女的怀抱。

变脸速度之快，让司机瞠目结舌。

被她叫做姐姐的女人身材高挑，手腕上戴着镶着蓝色钻石的手链，看着就价值不菲，她穿着一件丝制的白色衬衫，领口处系着两条丝带，外面套着一件定制的西装外套，短发干练，一副精英女士的形象。

周娜抿唇一笑，亲昵地刮了刮幺妹的鼻子：“还说什么想我，天天就知道呆在学校，一年都见不到你几回，连我回家的次数都比你多，真是个大忙人。”

“姐姐才是真正的大忙人，我都不知道公司要是没有姐姐该怎么办。”

周娜轻笑一声：“嘴这么甜，又有什么事要求我？”

“跑车？名表？还是看上了拍卖行哪件东西？”

“我想去ER实习。”周子颜拉着长姐的手晃了晃。

周娜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她语气中带着宠溺：“你明年就大四，也该去实习了，不如直接来自家集团熟悉业务，毕业了好直接进公司帮姐姐的忙。”

周子颜立刻松开了她的手，佯装生气道：“姐姐，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公司的那些麻烦事，只想做个富贵闲人。”

......

在A市寸金寸土的市中心，跨国投行ER独占了三栋金融大厦，温皎站在31楼的落地窗前向下眺望，乌泱泱的人群像蚂蚁一样渺小。

蚂蚁们聚集在金融大厦楼下打卡拍照，拥挤在江边热门的景点。

温皎不是第一次在顶级投行实习，但行业之首的ER的阔气程度依旧超出她的想象。她一个小小的实习生，被分配了一个独立的办公室，领着上千元的日薪。

三轮笔试和五轮面试的付出和努力是值得的。

温皎坐回办公桌前，继续看上级发来的即将上市的企业的股权出资定价协议书，电脑突然发出提示音，她低头看到了邮箱出现的一个红点。

[阮安然]：来我办公室。

言简意赅。

温皎放下手中的工作，立刻抱着笔记本，刷实习证坐电梯到36楼。

阮安然是她最后一轮的面试官，当时和她竞争的有八个有顶级投行工作经验的候选人，但对方最终留下了她。

虽然大概率是因为她年轻、好用，但对她的印象总归不会差到哪去。

她敲了下门，走进阮安然的办公室。

阮安然是ER的执行董事，负责投行的整体经营决策和业务计划，她性格直接，脾气火爆，平日里身边的下属大都害怕她，背地叫她女魔头。

温皎进去的时候，她正在训斥下级部门的部长。

“全部重新做，再让我看到这种垃圾文件，你就主动去找人事部吧！”

衣着优雅的女人将一沓文件扔进垃圾桶里，气得一屁股坐在办公椅上，站在办公桌前面的部长唯唯诺诺，低头保证三天内一定做出新的方案。

“阮董。”温皎轻轻地叫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转身向咖啡机走去。

阮安然被气得心脏疼，她捂住胸口，闭眼吸气，等她缓了一会，手边传来阵阵凉意，一杯冰咖啡。

上等咖啡豆磨制而成，加了进口低脂奶中和咖啡豆的苦涩，最上面是一层心状拉花。

“阮董。”给她递咖啡的人轻轻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阮安然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正要点头称赞几句，忽然想到今天她的助理请假了。她喝着冰咖啡，微微抬眸。

女生安静地站在办公桌旁边，上半身穿着一件丝绸质地的白色衬衫，袖口处有一颗红色玉髓，下半身一条黑色的鱼尾裙勾勒出饱满的臀部，尖头高跟鞋露出白皙的脚背，高高挽起的黑色长发优雅大方，淡妆下的眼眸冷静平和。

温皎，她亲自招的实习生。

冰凉的咖啡顺着喉结流经过心口，想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阮安然的情绪瞬间平复了下来。

她有些可惜地看向站在旁边处处符合她标准的女生。

上级通知她要安插一个实习生进市场并购部。

阮安然知道市场并购部门的实习名额已经满了，只能试图劝说领导将关系户安排到其他部门，但对方指定了市场并购部。

她尝试挣扎了一下，但上级告诉她那人是周氏集团的三小姐后，阮安然就妥协了，她没必要为了一个实习生得罪大客户。

阮安然盯着温皎波澜不惊的表情，心情复杂，她慢慢地放下咖啡杯，沉声道：“温皎。”

“我在。”温皎平静地回答道。

她神色太过冷静，这让阮安然犹豫了片刻，委婉道：“......回去收拾下东西吧。”

“好。”温皎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

“我这边的工作需要和新人交接一下吗？”她问。

入职第一天，市场并购部门就发挥了物尽其用的资本家属性，把很多工作抛给了新来的实习生。

温皎的效率很高，半天时间就完成了资料的初步整合，的确有交接工作的必要。

阮安然一只手支在办公桌上，抿着唇，用手指按了按疼痛的眉心。

温皎越平静，她的心情就越烦躁，即使跳槽到了ER，她也还是免不掉被关系户折磨。

可能这行业就是这副德性。

“不用交接了。”阮安然道。

新人是周氏集团的三小姐，市场并购部怎么敢给人安排这么多工作，估计这些事要打回原来负责的人手里。

温皎朝她微微颔首，起身离开办公室，从始至终都没有追问过原由，这反而让阮安然高看了她一眼。在温皎推门离开的时候，阮安然叫住了她。

“温皎。”

温皎站住回头。

“过来。”她紧接着道。阮安然拉开抽屉，拿出两封信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温皎走过来后，她把推荐信递给了对方。

信上的墨迹还未干涸，阮安然将钢笔扣紧，双手交叉：“这是两封推荐信，一封是国外大学的推荐信，另一封是职场推荐信，我没有填写具体的大学和公司。”

“无论你未来想去哪里发展，我都愿意做你的推荐人。”

温皎习惯喜怒不形于色，但此时也露出意外的表情。

阮安然从办公室的抽屉里拿出一只万宝龙的签字笔送给温皎，她叹了口气：“开除你并非我的本意，是不可抗力导致的，明年ER的海外总部会在M国招聘，如果有机会去海外深造，我还是建议毕业后出国读书。”

“那边更看个人能力一点，有些成绩后再回国，路会走得顺一点。”阮安然尽可能委婉地提醒道。

温皎紧紧攥着手里的推荐信，心中百感交集。

“谢谢，阮董。”她拿着两封推荐信，语气真挚地感谢道。

温皎抱着纸箱子，最后一次刷实习卡用电梯，她将证件交换给人事部注销，然后来到一楼的更衣室，换下了高跟鞋和鱼尾裙，将挽起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

都市丽人变回了普通学生。

温皎把推荐信放进书包里，走进寒风中，亲眼看到了半蹲在地上拍照的大学生们，以及汇集在江边的游客，嗅到了远处飘来饭香，伴随着整点的到来，她听到钟楼被准时敲响。

她抬头望向灯火通明的金融大厦，神情有些恍惚。

越高的地方人越渺小，或许现在也有人像她刚才那样，站在楼上低头俯视着人群，觉得这些都是渺小的蝼蚁。

现在她也是蝼蚁的一员。

在金钱和权势面前。

温皎笑容有些苦涩，她没有多停留，因为晚上还要赴约。

今天是她生日，宿舍四人约好要为她庆生，餐厅就订在地铁口附近，是一家口碑很不错的韩餐。

她刚走到门口，韩餐店内两位身材窈窕的服务生就认出了她，急忙跑进屋里通知屋里的三人。

玻璃门内映出三道模糊的身影，温皎推开门。

“砰！”

五颜六色的花瓣、彩条、亮片在空气中炸开，好像蝴蝶飞舞徘徊飞舞在半空中，其中几片粉红色的亮片落在推门女生的乌黑秀发上，衬得雪一样冰冷的人有了一丝烟火气。

于舟、李冉冉站在玻璃门两侧手持彩花喷筒，满脸笑意，她们和韩餐厅的服务人员一起高喊道：“欢迎，大寿星！”

温皎目光温柔，露出今天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她正要开口感谢，餐厅里的灯忽然灭了，她微微一怔。

紧接着漆黑的墨色里亮起一道昏暗的光，一个熟悉的身影捧着洁白的蛋糕慢慢从远处靠近，蛋糕上面的蜡烛燃烧起一团黄色的火焰，照亮捧着蛋糕的人充满爱意的眼眸。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大家用手打着节拍，哼唱着生日快乐歌，把最真挚的感情都投入进此时此刻。

冬夜很冷，但温皎的心暖洋洋的。

工作被人顶替又怎样，至少她还有朋友。

“许个愿吧，温皎。”

黑暗中，周子颜捧着蛋糕，注视着面前的人，眼神里有喜悦、有祝福，还有爱慕。

李冉冉眨了眨眼睛，扯住站在两人旁边的于舟的胳膊，将她拉了过来。

于舟：“......你干什么？”

李冉冉：“闭嘴拍照，你比路灯都亮。”

温皎闭眼垂眸，双手合十，在心底许下了她的愿望，默数三声后，她一口气吹灭了那摇摇欲坠的火苗。

于舟手里的拍立得记录下了吹灭蜡烛的瞬间，过生日的寿星一脸认真地闭眼许愿，而捧着蛋糕的人温柔地注视着她，用口型说出了那郑重的三个字，却在对方睁眼后，腼腆地笑了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韩餐店服务员点亮了室内的灯，白炽灯照在周子颜折腾了一天的脸上，虽然她还笑着，但眼角却是遮也遮不住的疲倦。

温皎看了她一眼，从下往上帮她一起托住蛋糕，两人的手交错覆盖在一起，周子颜抬眸，听见她悄声说了句：“谢谢，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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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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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