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因

柯墨清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

窗帘透过的光亮表示出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她还是不想动。

她背了过去,蒙住头继续睡觉。

然后,闹钟响了,她烦躁地将其关掉。

她听见了似乎穿着高跟鞋的脚步,便明白了什么。

“墨清,起来上学了,这么大个人了还赖床啊。”

她揉了揉眼睛,试图发出点声音让门外的母亲知道自己已经醒了。

母亲一直很尊重她的**,从来不会擅自闯入她的房间。

“起床了就快点,早餐在电饭煲里热着,记得关电源,我去上班了。”

“好的,妈妈。”

她知道不能再睡下去,便缓缓起身,脱下了睡衣换上校服。

如果周末能再延续几天就好了……她如此想到。

柯墨清打开房门,走向洗手间洗漱。

父亲出差还没有回来,但大概也就三两天了。

她握着牙刷在口中进出着,刷毛一遍遍摩擦着牙齿,嘴角流出了白色的泡沫。

终于,她含住一口水漱口,吐了出来。

早餐是蛋炒饭,用的是昨晚本以为父亲要回来便煮多的米。

吃完早餐,她穿好鞋子,背上书包,检查钥匙,关掉电源,便离去。

一如既往的上学路,路边摊的喇叭叫卖声混杂着街道的车水马龙,又添上了路上行人的闲聊,让她的心情一如既往的舒适。

凯瑟私立高中,不知道为什么要取一个音译名,似乎是某所外国学校的分校?不,大概率不是。

她走进了教室,路过了几个正在聊天的男同学,路过了一个坐在课桌上不知为何精神恍惚的女同学,路过了两个无意挡在路上聊天的男同学,便坐在了一个无人的座位上。

她无心听流言蜚语,也不想去随意评价别人,所以对她来说班里的闲聊是将人精神一点点摧毁的噪音。

某个老师要结婚了啊,某个同学不检点啊,某个别班学生又换交往对象了啊,这些对她来说完全不是应该关心的事。

她看向自己的手背,那里有一道小小的疤痕,那只是小时候摔了一跤摔的。

在嘈杂中,她听到了一丝格格不入的叹息。

——来自于这排最后坐着的那位精神恍惚的女同学。

那声叹息如此微小,但不知为何她听得非常清楚,叹息声中夹杂了太多情感与思索,绝不是与其他人一样的无病呻吟。

她仔细回忆着那声叹息,终于读出了一份情感——绝望。

绝望?为何绝望?是家庭?是学业?还是诊断出了什么绝症?好吧最后一个有些不顾实际。

解读出绝望后,又品尝到了另一种接近绝望的情感——恐惧。

那不是什么害怕黑暗害怕虫子害怕鬼之类的恐惧,而是一种另类的恐惧,恐惧到了另一种令人安心的地步。

为何令人安心?因为,绝对无法逃脱,所以无法抱任何侥幸。

她看向后面,那个同学看着空无一物的桌子,上面似乎被刻了什么字。

她叫什么来着?似乎姓周吧。

周倩。

关于她似乎有许多流言,无论真假,柯墨清知道自己不能去接近。

不知多久,放学了。

她走出校门,便要回家。

走着,她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东西没有拿,便往学校走去。

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多出了一种动静。

她悄悄看向走廊,发现周倩还没有走,现在正在办公室门口。

她的表情复杂,但最多的,便是恐惧。

在这炎炎夏日,她居然在打冷颤。

她似乎想要逃离,不,这已经几乎写在她脸上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周倩到底在害怕什么?柯墨清如此想到。

这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柯墨清啊,不要在学校逗留,快点回去吧。”

那是班主任刘老师。

她被吓得差点喊出了声,回头看向那个刘老师。

“啊……好的老师……我有东西落在学校了,我来取……”

“教室门已经锁了,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要不要我去拿钥匙?”

“不用了不用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刘老师再见,我……我回家了。”

她迅速地下楼,向校门走去。

她尽量保持自己看起来很冷静,但却仍然止不住地发抖。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不敢想,这不是什么应该去思考的东西。

然后,她走出了校门——与此同时,刘老师开着车出了校门,后座载一个人。

那个身影,愈发眼熟。

她强忍住恐惧一路小跑回了家,到家后冲向厕所,靠着马桶呕吐起来。

她不敢去思考,她不敢。

那太黑了,她看不清。

平息下来后,她清理着痕迹,确保母亲不会问什么。

是夜,她抱着枕头,蜷缩着。

她浑身颤抖着,她不敢想象那人经历了什么。

她思考着,恐惧着,直到天亮都没能好好睡着。

“墨清啊,今天妈妈起晚了来不及做早餐,你用零花钱去买点早餐吧。”

母亲说罢便离开了家,留她一个人。

她恐惧着,她不敢去学校,她不敢想象之后再见到班主任或者那位同学后,该以什么表情去面对。

所以,她蜷缩在被窝里,没有出门。

直到中午,母亲因为公司离家近回家做午饭。

她听见门被打开了,她不知道自己做出翘课这种事应该怎么面对母亲,因此蜷缩得更紧。

“墨清啊,早餐吃了什么?”

她的房门被敲响了。

“墨清?你是躺了一上午吗?昨天晚上几点睡的?就算是周末也不能赖床啊。”

周……末?

对啊,今天不上课,是周末。

“好的好的……下次不会了……昨天晚上玩的有点忘我了。”

“下次再这样晚上我就要收你手机了啊,不是妈妈要处处限制你,但也不能过头啊。”

柯墨清穿好衣服,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打开房门后,听见了油在锅中炸起的声音,看来母亲现在已经在炒菜了。

她瘫在沙发上,发现自己的手机并没有拿进卧室,一直在茶几上摆着,因为一些原因设置了永不息屏以至于现在已经没有电了。

柯墨清缓缓走进洗手间准备洗漱,看到镜子才发现自己面色苍白,满眼血丝。

趁母亲还没有发现,她用凉水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毕竟她不想让母亲操太多心。

就是如此,母亲从厨房里出来时,还是注意到了异常。

“……有什么要和妈妈讲,不要自己憋着知道吗?我……”

“没什么事,真的。”

“柯墨清!你都这样子了还没什么,不要什么都憋心里自己受着啊。”

“妈妈……不要问了……”

“可是……唉,妈妈尊重你的想法,但真的出现什么事了一定要跟妈妈讲知道吗?”

“嗯……”

“吃饭吧。”

吃完午饭后,母亲微皱着眉头去公司了。

她坐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看着手机,根本没有看进去什么,只是单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稍微平常点。

终于,她决定出门散步,调整一下心情。

检查钥匙后,她走出了门。

虽说散步,却没有想好去哪里,所以干脆一通乱走吧。

戴上了耳机后,便缓缓走着。

她的没有特意去聚焦什么东西去看,或者说她眼中的聚焦点在不停地变换。

树影、枝条、石砖路、叶子、水、阳光,这些不停地在她的眼中闪过。

而这时,有人拦住了她。

“是……柯墨清小姐吗?”

她抬起头,那男子长相清秀俊美,比她高出一个头,拿着一个上面夹着纸的薄木板。

“啊……是的没错……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柯小姐,我是天元集团的工作人员,找您呢是天元集体现在着手的新项目需要像您这样的人材,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只需要填写一下这个问卷就行。”

那人将薄木板上面的纸张对着柯墨清,让对方看到其中的内容。

“这……是什么新型诈骗吗?”

“当然不是,上面不会让您填写任何您的个人信息,并且我们不会收你一分钱。”

那人将一支笔递给柯墨清,示意让对方填写问卷。

柯墨清看着问卷,上面问的东西非常平常,她甚至能从记忆里找到上面的每一道问题。

“呃……好的。”

她拿起笔,填写着问卷。

但停在了第二面的最后一题上。

“您有想过您的常识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虚假的吗?”

“是”“否”“不记得”

“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柯小姐,一定要说的话和我们集体现在正在着手的项目有关,是商业机密很遗憾不能透露。”

她选择了否。

“我填完了。”

“感谢配合,您为这座城市做出了相当了得的贡献,这是我的名片,请笑纳。”

“嗯……好……”

她决定回家。

她看着名片,上面的人名处赫然写着两字——“惊蛰”。

“奇怪……怎么会有人叫惊蛰呢……可能是假名吧。”

但,她还是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

回到家中,她发现已经有人到家了。

那不是母亲。

“哟,墨清回来了。”

父亲回家了。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啊。”

“刚刚出去干嘛了?”

“我就出去散了散步。”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

“这都不记得啊,今天是你妈生日,看,我买了个蛋糕。”

对啊……怎么这都能忘记呢?明明上个星期才想过自己要送什么礼物,而现在因为昨天看的东西完全抛在脑后了。

不过话说,今天明明是星期天,妈妈为什么要上班呢?

也许是调休吧,毕竟下个星期哪天好像是端午节。

那天晚上,家里气氛很不错。

第二天早上,她到了学校。

没必要在意别人的事,对吧?所以……就当没有看到吧。

虽然这样是非常懦弱的行为。

不过自己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全屏脑补可不行啊。

经过一天的课程,她离开了学校。

对啊,自己无需在意。毕竟与自己,无关。

不过……为什么自己还在颤抖呢?

肩膀……肩膀也越来越沉重。

就连喉咙也像被轻轻掐住了一样,喘不过气。

都是心理作用,自然而然就过去了,只要自己不想。

而那天之后,她的体重越来越轻,食量也变得大了起来。

她认为,这没什么。

无数次梦中惊醒,无数次浑身无力,无数次头痛欲裂,都没有什么。

只是心里过意不去罢了。

对吧,只是这样对吧?

被这种痛苦折磨了一个月后,她找到了解决方法。

那天,放学了。

她在教室里坐着,精神恍惚。

这时,一个几乎没怎么注意过的男生向她搭讪了。

无论如何,无论什么目的,那人是在担心自己,这点那人已经写脸上了。

加了联系方式后,她经常找那人诉苦——即使她明白这样太烦人了。

而那人,只是接收着,时不时说出几句安慰的话。

后来,那人约她周末出去。

而那人的名字……似乎一直没能记住。

便是那天,她感觉到了何为“极乐”。

她喝下了对方递过来的饮料,她没有确认是否带了点其他什么东西,便喝了下去。

喝下去之后,头疼减轻了,替代的是愉悦与高涨的精神。

——不,并没有减轻,仅仅是她之后没有注意到罢了。

这一下午,她都被这饱满却异常的情绪支配着,甚至分别时她还鼓起勇气向那人告白——即使知道自己并不是喜欢他,而是把他当成用于哭诉的肩膀。

而之后,那饮料便不是免费的了。

再然后,便不是饮料,而是一个很小的密封袋中的白色粉末。

再之后,便是安瓿瓶了,针筒自行处理。

她再也离不开那人了,她喜欢在到达“极乐”后与那人深吻,她喜欢被那人抱在怀里时注射。

然后,那人死了。

那天上课时,警察来了,那人见状居然从课桌里面掏出了一把手枪,她想不起来那天发生了什么,不过——那人被击毙了。

很遗憾,那人只是所谓衍生出来的“枝条”,还是最细的,并不是“树干,或者是更粗的“枝条”。

怎么可能是树干呢?对吧。

母亲辞职了,本来又去出差的父亲从外地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也许也是辞职了。

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抱着自己哭,嘴里说的什么完全听不见。

父亲颤抖着,眼眶红了,却没有流出眼泪。

然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对啊,自己藏在房间里的备用被发现了,再然后呢?

红的。

一片红的。

脸被染红,衣服被红色浸透,连视线所及也都是红色。

她将手中的水果刀丢在地上。

一个是平着扎,刺中心脏,另一个是脖子那里刺了进去。

备用的,被藏在了书架,装《诗经》半包围盒子里,她将三本《诗经》切成了正常摆放里面可以空出一个位置的状态。

现在,其中的一本《诗经·风》摊开在她面前,上面的红色是喷溅的,没有到影响阅读的情况。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感觉这章可能……

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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