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夏,尤瑟宫。
尤因和奥古斯都一前一后站着,望着前方墙上的巨大画幅。
画幅是一副男人的肖像,这无疑是一个极其英俊的男人。一头利落的银发,利剑一样的眉眼英俊勃发,深邃的灰色眼眸继承了阿尔伯特家族的基因。但嘴唇和鼻子却继承了他的母亲,高挺的鼻梁如同雕塑,瘦削的薄唇——典型所罗门家族的特征。
“还记得你小的时候,常黏着柏温,你的剑术和射箭骑马的本事,也是他教会你的。”
对于这个完美结合了阿尔伯特家族和所罗门家族的优点的儿子,国王的语气里是满满的骄傲。
“你们兄弟两个常在一起切磋剑术,那个时候,没有比你们关系更好的兄弟了。”
国王温情怀念的表情,仿佛他口中说的画面不久前才发生。但实际上那个时候尤因才六岁,能记得的事情就只有柏温教他什么是骑士的剑术。
尤因还记得,他们在冰天雪地里埋伏雪狼,积雪覆盖他们的头顶,厚厚一层,他们却一动不动,任由手脚麻痹。
当饥肠辘辘的雪狼终于出现的时候,他立刻扑了过去,巨大的雪狼将他狠狠甩在地上,他抽出短剑,想从背后给雪狼致命一击。柏温却阻止了他,说骑士的剑术不能用来背后袭击。接着柏温从正面将长剑刺入雪狼的心脏,雪狼一下子倒了下来。
尤因不耐烦道:“从后面袭击不是更快吗?”
柏温却说:“那不符合骑士之道。”
他不同意,他只觉得这种方式费力又费心。为了达成目标,何须在意手段是什么?
不久后他就随着母亲离开了伦夏,临走前柏温将那张雪狼皮送给了他。从那以后他们很少见面,最后一次听到柏温的消息,是他十五岁那年的冬天。
柏温喜欢上了一个人,为了和那人在一起,柏温不仅反叛了国王,拒绝了国王指定的婚姻。还带着那人悄悄离开了宫廷。柏温和一个无明之辈私奔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让他不仅感叹柏温的愚蠢。那个时候他已经确立想要争夺王位的野心,对柏温的行径嗤之以鼻。
为了一个人放弃唾手可得的至高权力,实在太愚蠢了。
……
仆人轻轻走进来,先说国王召集的人已经等候在会客厅,接着说餐食已准备完毕,请国王陛下和王子殿下移驾用餐。
在外人面前,国王的脸色恢复成平时的威严:“让总理和军机大臣也过来一起用餐。”
总理和军机大臣是英格斯目前地位仅次于王室成员的大人物,将他们同时召集于此,国王必定有大事宣布。
“和战争有关。”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国王说,“北部的卢梅高地是一块肥沃的土地,那里前不久挖出了稀有的矿产,不能任由那里被野蛮的海盗长期霸占。我想命你做这次的总指挥,前往卢梅高地,驱逐那群野蛮人。”
听到卢梅高地几个字,尤因的瞳孔微微紧缩。
国王的语气没有留给他拒绝的余地,问题只剩下给他多少人的问题。
“具体的军队配置等军机大臣到了再商量。尤因,”国王将手放在尤因的肩头,以一种慈父般和蔼的声音缓缓说道,“柏温没了之后,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亲生儿子。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尤因缓缓地笑了:“当然不会让您失望。”
毕竟,死人怎么会失望呢。
……
积雪泛着寒光,尤因的随从骑士安达见他脸色不好,便问:“刚才我瞧见军机大臣和总理脚步匆匆,神色紧张进了宫里,殿下,发生了什么?”
安达是效忠所罗门家族的骑士,跟了尤因十多年,对尤因忠心耿耿。
尤因脸色阴沉:“他想让我去卢梅高地。”
安达眉头一跳。
卢梅高地是野蛮分子的大本营,光盘踞的北方海盗就有两万人。关键是柏温就是在卢梅高地被暗杀的,奥古斯都提起卢梅高地,就是在怀疑他了。
安达皱眉道:“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尤因慢慢戴上手套,抬头看向雪花飘舞的夜空,冷笑道:“陛下都下令了,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遵从啊。”
尤因回到家,见卧室的灯黑着,就问:“舒连呢?”
仆人回答:“先生说他感染了风寒,怕传染给您,让您这几天不要靠近卧室。”
尤因完全没放在心上,一个小小的风寒对他来说算什么,径直抬手就推开了门。
房间很暗,窗户半开着,地上倒影着雪夜清冷的辉芒。
舒连躺在床上,呼吸急促,眉头紧蹙,鬓角被薄汗浸湿了,看起来十分痛苦。
尤因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盯了舒连几秒,忽然听到舒连轻声道:“哥哥……舒伯特……”
尤因:“……”
在他的床上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
下一秒,尤因毫不客气地掀开了被子,目光从舒连身上扫过,突然顿住了。
舒连穿一身白色睡袍,腰部位置的衣服往上掀了一角,露出了一截狭窄的腰线和雪白的皮肤。而那雪白光滑的小腹上,遍布青紫色的淤青,看起来十分狰狞。
尤因正要说什么,舒连却在这时猝然惊醒了。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撞在了一起。
尤因无法形容舒连那一瞬间的眼神:恨意、绝望、冷静在那双淡蓝色的眼眸里交织,在见到他时忽然瞳孔紧缩,短短瞬间又恢复成平时的温顺。
这是练习了多少遍才能做到这么熟练的隐藏自己?
“……您怎么来了?”
这个人……果然是装的。
不知为何,尤因感到极度的兴奋。他像闻到了肉味的野兽,猛地俯下身,捏住了舒连的脸,凑近低沉道:“这就是你原本的样子?怎么办?我更喜欢你不装的样子,以后别装了,嗯?”
舒连一惊,尤因凑的太近了,说话的时候嘴唇几乎摩擦着他的耳廓,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尤因一口咬住了近在咫尺的耳垂,看着舒连受到惊吓如同濒死的鱼那般差点跳起来时,他愉快地笑了:“你这样有意思多了,知道吗?你刚刚那个眼神,看的我直接硬了。”
舒连:“……”
疯子。
“不信?你自己摸摸看。”
眼看尤因要抓着他的手往下摸,舒连气的浑身发抖,但他刚服了药,双腿使不上力,只能依靠双手去推尤因。但尤因的力气非常恐怖,不管他怎么推都纹丝不动,挣扎之间上衣更是撩起了一大片,摩擦之间撞到了小腹,疼的舒连叫了一声,弯腰蜷缩成了虾米。
尤因盯了他一会,才慢慢松开他的手,低头看向他的小腹:“是谁打的?”
舒连:“……”
“你不说也没关系,”尤因拉了拉床角的铃,女仆出现在门口:“殿下,请问有什么吩咐?”
“他白天去哪了?”
女仆一字一句答道:“去了波顿·哈布斯少爷的私人庄园。”
“退下吧。”
“所以,是波顿·哈布斯打的?”
舒连:“……”
“不否认就是默认了。”尤因站起来往外走,“这几天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哪里都别去。”
没过多久,女仆匆匆进走来,还带来了一位医生。
“先生,医生来了。”
“谁让你叫医生了?”
“这是主人的命令。”
“……”
医生也觉得十分稀奇,尤因是个自愈能力极其变态的纯血种,他这个家庭医生一直都是个摆设,基本没有什么他出场的机会。这次半夜被叫来所罗门城堡,还是他执业以来的头一回。
医生掀开舒连的衣服,仔细查看了一番伤口后,说:“内部伤的很严重,可能有淤血。这几天需要好好静养,什么运动都不要做。”说到一半,见到病人脖子和锁骨那明显有人掐出来的痕迹,医生猜到可能是小两口在床上打架了,顿了顿道:“没想到殿下这么粗暴,你别担心,我会试着劝他这几天不要动粗的。”
舒连沉默了片刻,才道:“不是他打的。”
……
……
医生不知道给他开了什么膏药,涂了两天竟然好的差不多了。舒连低头看着淤青已经淡的差不多的小腹,慢慢穿上了衣服。
这两天尤因没有回家,舒连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他也没时间关心这个。
刚刚弗朗西斯递来了消息。
“韦恩的尸体今早在城外的野树林里发现了,死状很惨,目前警方只找打了部分尸块。波顿已经赶过去了,老狐狸也过去了,我先过去探探情况,你等我的消息。”
舒连穿好大衣,推着轮椅下了楼。
女仆哈雷娜见舒连脸上居然难得挂着淡淡的笑意,便问:“先生,今天有什么好事吗?您看起来很高兴。”
舒连笑道:“嗯,今天发生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真是太好了,从来没有见先生这么笑过呢。”
“哈雷娜,我要出门一趟,准备马车。”
抱歉,弗朗西斯。
这么令人高兴的事,他今天不想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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