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这几年梁邵的朋友陆续成亲,每每出门欢宴,那些个浪荡子都要借口早回,说是家有娇妻,不敢怠慢。唯独梁邵,虽最早成婚,却是每每赴宴留到最后的那个,等到再拖不得了,才回梁府。起初,是他不肯回来,不想与善禾亲近;后来,他眼看着各家娘子们派人唤夫君回家,只有善禾从不管他、从不问他,他心里赌气,等着善禾。可每每等到人烟散尽,善禾也不管他,他只好骑马灰溜溜回来。

善禾知道,梁邵是有点喜欢她的,因此也不能用从前丫鬟对待主家的态度对他了,更何况如今还要请他帮忙,帮她生个孩子出来。善禾想到梁邵自小被长辈宠溺,是最需要哄着的脾性,有时比女娘还娇一些,因此她伸出葱葱玉指,指尖勾住梁邵腰带,嘟着嘴道:“那能怎么办?我素来在二爷跟前不得脸,要真提着刀子去平康坊,二爷不得更恼我?”

闻言,梁邵面上还矜着,嘴角却抑制不住上弯:“我什么时候恼你了?”

善禾想到自己如今攒钱很是不易,不如就此从梁邵身上搜刮点银钱来,以备日后跑路。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梁邵腰带:“下个月是我生辰,二爷准备生辰礼了吗?二爷生辰时,我可是绣了整整两个月的褂子呢。”

梁邵笑开:“原来是为了这。到下个月,不还有好些日子么?到时你便知道了。”他自是没准备的,甚至连善禾的生辰日子,他也记不大清。

“哼!”善禾美眸一抬,细眉微蹙,“我就知道。”善禾伸了指尖往他胸前重重一点,而后转身不去看他:“什么下个月?我不过诈你一下,你就招了。我的生辰,且有两个月呢!你还说你不恼我!”

善禾在心底骂了句:真贱!当初大婚夜要和离的是你,现在要我为宋行首吃醋的也是你。既然要我为你吃醋,又连我生辰都记不住。我要是信了你,那才是昏头瞎眼!

“善善。”梁邵从后握住她的肩,急声道,“我一时情急,记混了。”

善禾从他手中挣脱开,决定再添一把火。她一壁向妆台走去,一壁道:“我知道的,记混了我的可不要紧。赶明儿记错了宋行首的,仔细她不要你进门!”

那梁邵闻言,果真眉目舒展,笑吟吟追上来:“我与她,是什么都没有的,不过偶尔借她宝地喝酒宴请一用。她琵琶弹得好,下回带你去听,好不好?”

善禾坐在妆台前绣墩上,歪头看他:“那你预备送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打套翡翠头面,如何?还是——”梁邵猛一下瞧见搁在妆台的新木匣,旁边是一个木托盘,上头整整齐齐摆了二十两银,“这是什么?”

善禾不想教他知道自己典卖首饰的事,因此捧了匣子打开给他看:“大哥送的,说谢我帮他照料祖父。”

梁邵自没有多想。在他心中,长兄如父,况且梁邺素来端方守礼,他是没什么好多心的。倒是善禾后半句话提醒了他,梁邺怪他不管祖父,思及此,脸颊还火辣辣地疼。他又怕让善禾看出来,转了话头,指着二十两银道:“那这个呢?”

他不过随口一问,善禾却紧张起来,她还不想让梁邵知道,自己正悄悄为和离后的前途做打算。

见善禾容色有些紧张,梁邵才认真看那二十两银子。方才大哥为善禾提了月俸,这会儿善禾妆台上封着簇新的银锭,善禾平日又不大出门,衣裳首饰也总是那旧几样,她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梁邵一下子就想到和离来。

单这“和离”二字,就让梁邵立时着慌了。他很快又想起昨夜善禾说的,孩子留在梁家还是跟她走,都听自己的。是了,她一定是想着要带孩子走,才会要这么许多的钱傍身!

梁邵隐隐觉得难受,他们都做了那事,他们都准备生孩子了,怎么能和离呢?

“你要走是不是?”梁邵脱口而出。

善禾猛地抬头,见梁邵眸中尽是焦躁之色,原本想如何捏合圆了告诉他自己未来打算的心思是彻底熄灭了。若真的告诉他,指不定他要如何闹。

“没有的事。”善禾偏了脸,朝浴房走去,“我先去沐浴了。”

梁邵一把攥住善禾的腕子,咬唇道:“你要走,是不是?”

“你怕离了梁家没钱过活,是不是?”

善禾很想说一句:不然呢?和离书早签了,等祖父一走,我还有什么脸死乞白赖地留在这里?

但她到底没说这话,而是推开箍住自己腕子的手,抿唇道:“不是的,我只是把那些簪钗典卖了。”

“卖掉做什么?”

“我又不戴,留在妆匣里也是落灰。”

“那就落灰好了。你要这些钱做什么?”

善禾歪头望他:“银子在手里,安心。”

梁邵盯住她的脸,显然是不信。他嘴唇翕动,张了半天,忽而垂下头,叹一句:“你去沐浴吧。”

善禾有些不忍心,也怕他就此再不理自己,道:“阿邵。”

梁邵没转身,继续挪动脚步往床边走去。

“阿邵,”善禾咬了咬牙,决心先扯一个小小的、善意的谎稳住梁邵,“我记得你想去北川,跟随镇北侯历练。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我害怕……所以,我想攒些银子,买件顶顶好的软甲给你。到时候你去了北川,有它护着你,我也安心些。”

梁邵脚步顿住,浑身都僵了。他是万没想到善禾攒银子是为了他,是担心他的安危。方才种种难言的凄怆顷刻间烟消云散,梁邵恨不能化作春风,把每一朵春花都拂过。

善禾见他没动作,以为这招不奏效了,正要想如何哄他,那厢梁邵自己转过身来,唇角明明上弯,偏又拼命压下去。他朝善禾扬了扬鼻尖,嘁声道:“爷能稀罕你那点银子买的东西?”

善禾知道,这是哄好了。她也放松下来,哦了一声:“好,二爷不稀罕,不买就是了。”

见她要撂开这事,梁邵反急了:“诶,你……”服软的话是说不出口的,只是心里又堵,无法消散。

善禾再没理他,径去了浴房沐浴,回来时,梁邵已将衾被理好,靠在竹榻上捧书而读。

见善禾进屋,梁邵丢开书卷:“等我回来。”

善禾愣住:“啊?”

梁邵笑开:“你先上床,等我回来。”

善禾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脸一下红了。昨夜说好日后再不睡脚踏上,此刻两只绣枕齐齐整整地排在一起,倒真有点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意思。善禾摸了摸枕上的绣花,长长叹出一口气。

梁邵是有些喜欢她的,她瞧得出来。若她努努力,或许他们便不用和离了。可是,她一个罪臣之女,怎好一辈子做他的正妻呢?她不在意梁邵的意思,可梁老太爷待她好,梁邺也待她好,只要她舔着脸霸占梁二奶奶的名头一日,梁邺兄弟的仕途便艰难一日。这是对梁老太爷的恩将仇报,善禾不能做,也不愿做。从抄家圣旨飞出养心殿的那一刻,善禾便再不是昔日那个只知绣花作画的金陵薛小姐了。善禾悲哀地握住脸,几滴泪从指缝间流出。

她是要走的,必须要走的。不单为了那份和离书,也为了梁家以后的前程。

善禾侧枕着手,卧在床榻上。衾被另一头,小小掀开一角。很快,床褥子陷下去,梁邵轻声唤:“善善。”

善禾没应,而是闭了眼装睡。

梁邵欺身上来,紧紧贴住她的脊背,他身上热腾腾的。他附在她耳畔:“善善。”

善禾再不好装了,只得闷闷“嗯”了一声。

梁邵笑开,往她怀里塞了只鼓囊囊的荷包。善禾觉得怀里咯人得很,低头拉开抽绳一看,里头满满是金银锭子。

“善善,都给你。我身上的,还有从前攒的,都给你。”

善禾转过身,直直望进他眼底:“为什么?”

梁邵把头埋进善禾肩窝里,一吻接着一吻:“想要善善给我买的软甲,好不好?还想要别的,善善都买给我,好不好?”

善禾有些哀怨地:“你什么都有……”

有银子、有官职、有亲人、有体面的身份……什么都有。而她,一无所有。

梁邵闷闷地笑:“唔……还想要更多,善善都给我才好。”指尖如游鱼隔着寝衣描摹,引得善禾轻颤不已。

烛影摇曳间,他欢喜地看着善禾清明的眸子逐渐氤氲水气,声音像从喉咙溢出来似的。梁邵两指慢慢滑下去,先是打圈儿捻了几下,勾得善禾呼吸渐促,才低笑着屈指,入了通幽曲径。

一时间湿热紧裹,美不可言。仅仅两只,善禾再听不得旁的话了。等善禾口吃含糊着要去的时候,梁邵蓦地抽开手,把人孤零零抛在云端。

善禾咬唇,几乎要哭出来,推他肩膀:“你作弄我!”

梁邵笑吟吟贴上去,热气直喷在善禾耳廓:“善善,我想要你买的软甲。好不好,嗯?”

善禾痴痴点了点头,梁邵如方才那般,曼妙再度席卷善禾全身。梁邵一壁衔她耳垂,一壁在她耳畔说:“善善什么都给我,好不好?”

“往后月俸都给善善管,好不好?”

善禾含糊应着。

梁邵忽然抵住她的额头,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不走了,好不好?”

善禾神思一滞,尚未想好应答之词,却蓦地感到雨打芭蕉,每一下的雨坠都分外强烈明显。善禾惊喘着仰起脖颈,绷紧的足尖在锦褥上蹭出凌乱痕迹,但听得她长长的一声喟叹,紧接着细眉蹙得秀气,所有思绪尽数溃散在灭顶的潮涌里。

坑洼中填了雨水,可雨下得久了,难免溢出。梁邵震颤地看着几滴水珠从指尖滑落,他转头,那头的帘帐上也很是沾了几滴水渍,梁邵只觉得喉头干涩。

善禾还沉浸在雨打芭蕉后的余波里,身子已被梁邵拉过去挂在他身上。梁邵尤不尽兴,托着她腰背骤然起身,一时失了支力的地方,善禾差点朝后栽过去,慌得她忙环住梁邵脖颈。低头一看,方才两人抱坐之处,已教污水染成深色。

这场春雨又急又凶。待得雨歇,二人累得搂在一处,喘息了好一阵。床上凌乱不堪,梁邵便把善禾抱到八仙桌,坐在她方才的画上。善禾昏沉间忽觉臀下纸张窸窣,垂眸才看见午后画的烟雨图上已晕开一片朦胧湿痕。

善禾可惜地望那幅画,想着如何修补。那厢梁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善禾,他想起方才沐浴过后的事。

沐浴后,梁邵去了书房,只做两件事。其一,把自己手边所有金银锭子翻找出来,赠予善禾;其二,将那纸和离书烧了。

这下子,善禾必不会走了。梁邵如此想。

傲娇小狗:我稀罕你那点钱买的东西?[白眼]

实际上:啊啊啊啊啊老婆给我买东西了!!![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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