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沉沦

“这位是夫人吧?好般配哦。”室友指着女人无名指的钻戒,“听说他们有个五岁的儿子……”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我冲进洗手间呕吐,镜子里的人嘴角还沾着他今早留下的唇膏印。

手机在掌心震动,他的消息弹出来:“今晚八点,西山别墅。”

当夜暴雨如注。

我站在花房玻璃前,看雨水在脚边汇成扭曲的溪流。他裹着浴袍从背后拥住我,带着沐浴露的橙花香气:“怎么不开灯?”

“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是谁?”我的声音飘在雨声里,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的手臂骤然收紧,又缓缓松开。

“商业联姻。”

他扳过我的脸,眼底有暗火在烧,“我和她早就分居了,等孩子再大些就离婚。”

我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旁桌子上的玫瑰花朵仿佛化作了一团焰火,慢慢舔舐着我的心。

他的拇指摩挲着我的唇瓣,“你不信我?”

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我看见自己破碎的倒影在他瞳孔里摇晃。

他突然打横抱起我走向卧室,真丝床单上还残留着玫瑰精油的甜腻。

当他咬住我肩头时,我听见自己发出幼兽般的呜咽。窗外惊雷炸响的刹那,他在我耳边呢喃:“小茜,你是我的。”

暴雨声吞没了所有疑问。

我原本可以及时止损的,拒绝这所有的一切的。他给我的转账,以及赠予我的那些奢侈品,完全可以支撑我和我的家庭重见天日。

可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我好像渐渐不由自己了,我完完全全鬼使神差般听从他的一切指令,跟随着他的动作而游走。

亦或许,是我太贪婪了,我总是觉得,跟着许临安,我能得到更多更多甚至是我意想不到见都没见过的一些事物。

我讨厌他的虚情假意,更憎恨自己的爱慕虚荣。

后来他送我回校时,副驾驶座上放着梵克雅宝的蓝盒子。天鹅绒首饰盒里躺着条钻石项链,吊坠是朵含苞待放的白玫瑰。

“下周带你去苏黎世看雪。”他替我戴上项链,冰凉的钻石贴着锁骨跳动,“你不是最爱《雪国》吗?”

我望着后视镜里渐远的别墅,突然发现庭院角落停着辆红色保时捷。

雨水冲刷着车牌,某个字母在闪电中忽明忽暗——那分明是新闻照片里女人佩戴的胸针图案。

我们到达瑞士的时候是清晨,薄雾轻饶在苏黎世湖畔,湖面如境。

苏黎世,美得令人心醉。

这是我第一次出国。

我们在这里缠绵了四天三夜,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到了雪国。我开心了很久很久。

从瑞士回来后,我的衣柜里多了件驼绒大衣。

许临安说苏黎世零下十五度的雪落在我睫毛上的样子,让他想起北海道的丹顶鹤。

他最近总爱用动物比喻我,有时是雪兔,有时是云雀,仿佛这样就能把我豢养在他编织的金丝笼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享受这一切,却又讨厌这一切,我总是觉得自己像个非常矛盾的人……我深知我不可能会让他娶我,但是我好像太爱他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心甘情愿永远永远和他保持这样的关系。甚至我愿意在未来的某一天,拥有一个属于我们之间的小生命。

可没过多久,我真的意外怀孕了。

二月十四日清晨,我独自在浴室看着验孕棒浮现两道红痕。镜中倒影正在碎裂,瓷砖缝隙里爬出无数细小的蚂蚁。

手机日历显示上次经期是四十二天前,而三天前我们还在阿尔卑斯山顶的观景台缠绵。

事情来得太突然,这让我的内心慌乱如麻。我始终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我还没有准备好去做另一个孩子的母亲。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这样惊喜的场景,但不是现在,它真的出现的非常不是时候。

“许先生正在开会。”当我想要把这一切告诉许临安的时候,他的秘书机械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需要帮您转接语音信箱吗?”

我挂断电话,一个人蜷缩在飘窗上呆呆地数楼下的梧桐树。

我在尝试着接受它。

第三十七片枯叶坠落时,许临安的回电震得手机发烫,他的声音很有安全感,我却哭出了声。听完我的叙述后,他又沉默的像块浸透冰水的毛巾捂住口鼻。

“我让陈秘书去接你。”许久,他这样说,“别怕。”

黑色宾利穿过隧道时,我数着壁灯明灭的次数。陈秘书递来保温杯,红枣枸杞的甜腻让我反胃。

车停在一栋灰色建筑前,霓虹灯牌写着“圣玛利亚妇产医院”。

VIP休息室的香薰机吐着白雾,消毒水味里混着佛手柑的气息。

许临安推门进来时挟带着风雪,羊绒大衣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他火急火燎扑到我的身边,我则盯着他腕表表盘,秒针正划过罗马数字Ⅶ,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父亲下周手术……”

“我知道。”他打断我,“肾源已经找到了,手术费也付清了。”

“小茜。”他半跪在我面前,掌心贴着我的小腹,“现在要孩子太早了。”

“可是……你说过你会离婚,现在呢?现在我算什么?你的玩物吗?”我含着泪质问他。

“再给我两年时间。”他扳过我的脸,鼻尖相抵,“你才二十二岁,应该先去剑桥读硕士,记得吗?上周我们刚和威廉教授吃过饭。”

护士突然敲门提醒手术准备完成时,他正用钢笔在支票上签字。我看着他写下六个零,突然想起那个雨夜他背上的疤痕。

无影灯亮起的瞬间,我数着麻醉剂在血管里爬行的速度,听见器械碰撞的金属声像远方的风铃。

再次醒来的时候床头上正摆着天鹅绒礼盒,里面是把黄铜钥匙。

许临安抚着我手背上的针孔:“朝阳公园三百平的顶层公寓,写在你名下了。”他的嘴唇还是那么凉,“等你恢复好了,带你去挑家具。”

我轻笑着点点头。

接着,他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帮我布置好了这个新家。

我快乐不已。

直到三个月后的某一天——

这天,我在落地窗前坐了一整天,看云影在三百平的空间里迁徙。

黄昏时分下起太阳雨,水珠在玻璃上蜿蜒成泪痕。

手机里弹出娱乐新闻推送,许太太出席慈善拍卖会的照片里,她无名指上的鸽子蛋正在闪光。

我的心突然被什么揪住了一下。

我没有跟许临安说,因为我知道我不配。

之后,许临安来得越来越频繁,他热衷于在新购置的豪宅每个角落都要留下痕迹,意大利真皮沙发,土耳其手织地毯,还有我锁骨下方新添的齿痕。

某夜情到浓时,他突然咬住我的耳垂:"我们生个孩子吧。"

我浑身僵硬。下一秒他却低笑着抚过我平坦的小腹:“开玩笑的,我的小茜还要去留学呢。”

月光透过纱帘洒在他脸上,那道温柔的弧度此刻像把开了刃的刀。

我沉默了许久,第一次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临安,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修成正果?”

这句话刚说出来的时候我就后悔了,这个问题问得我心虚无比。

我有什么资格说出这样的话,我凭什么痴心妄想想要转正?

他嘴角的弧度微降了下来,面色闪过一丝冷冽,让人不易察觉,而后是无尽的温柔。

他的指尖扶上我的额头,触摸着我的发梢,过了许久,我才听见对方低沉的声音响起:“宋茜……我没有办法跟你结婚。”

声音低沉平缓,裹挟着些许愧疚。

“请原谅我的凉薄,小茜,请原谅我的混账话,原谅我自私的占有欲,我没有办法和你结婚……可我更没有办法离开你,我想看到你,无时无刻,我要看到你。”

我听着可笑至极,却如同他说的那样,我也同样没有办法离开他,我已经爱上他了,如痴如醉。

可这份爱终究凌驾于错误之上。

我没再言语,他却还想说什么,我没有给他机会,而是用我的额头轻轻抵住他的嘴唇,把脸埋在他的怀里,他身上专有的龙涎香的气息再一次包裹住了我。

不知怎的,一股莫名的酸涩突然涌上心头,一颗泪珠不觉间划过了我的鼻梁,滴在了他的黑色领口上。

那一刻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他似乎在用他最泛滥的东西换了我最珍贵的时间和爱,好像这样做道德的枷锁就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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