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行屿走远了点,眼睛看着坐在原地继续练习解绳索的瞿宁,手里拨通电话。
“行屿啊,你们不是在封闭训练吗?”电话那端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嗯,明天就结束了,今天我带小宁在做自由攀岩练习。”
瞿宁突然站起来穿上装备往岩壁边走去,温行屿喊了一声:“小宁,等一下!”
“他又任意妄为了?”电话那端的男声陡然高起来:“行屿,你别惯着他,我让他跟着你就是想让他吃点苦头,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不是他想干嘛就干嘛的!”
瞿宁这次倒是听话,站在原地歪头看着温行屿,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温行屿收回了目光,面无表情的回电话那端:“没有,给他把道理讲通了,就挺听话的。”
“那就好。”瞿父语气的语气变得欣慰:“等你回京市,我可得好好感谢一下你。”
温行屿笑了一下:“瞿总,我就是有个忙想请您帮一下。”
“你说。”
“你们学校的岩层科考队对希夏邦马峰有兴趣吗?”
“你…”瞿父犹豫了下问:“你想去找小祁吗?”
温行屿在攀登圈的履历十分耀眼,之前是在高山救援队总部都出挑的人,两年前突然调来西藏分部的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是没有人提起过。
瞿父突然冷不丁的提起,温行屿沉默了下回复:“不是,年前京市大学尝试攀登失败了,里面那个领队我认识,但是学校因为那次失败卡着他的再次攀登申请,如果你们想去山里搞科研,能不能联系学校协同,带他一把,先把申请过了。”
“这…”瞿父语气为难。
“就算不登顶,去体验一下也可以,如果后面考虑登顶,我亲自带。”温行屿把话摊开说,等着瞿父回答。
“行屿,学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瞿父叹了口气:“登山失败了再挑战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你说学校卡他,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登山这种极限运动,一点小的差错可能会危及生命,瞿父话里的意思温行屿听明白了。
“是有别的原因。”温行屿承认:“学校界定事故原因的时候我介入了,那边觉得学生用特权。”
瞿父沉默片刻,忽然问:“你跟这个学生什么关系?”
“他帮洛桑的小孩联系医生治病,我还人情。”
瞿父笑了一下:“别糊弄我,他的事故原因有问题,你在学校帮过他,后续还要帮?洛桑的人情需要你还这么多?”
“京市大学名声很响,虽然这几年实力不如之前了,但是影响力还是有的,你的科研队跟他们合作好拉赞助,这不是双赢吗?”温行屿没正面回答瞿父的话,反而又找了个理由。
远处瞿宁等的有点不耐烦了,不停的用一只脚踢着地面,发出沙沙声。
温行屿闻声看了一眼瞿宁,接着说:“小宁我会好好带的。”
这句话出来等于是交换了。
如果瞿父再拒绝,温行屿对瞿宁的教育工作也要停摆了。
瞿父叹了口气:“行屿,咱们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不论你带不带瞿宁,能行的事情,我肯定帮,但是一个登山失败的学生,我再拉着他去挑战,说句不好听的,出了事,对学校、家长,我没法交代,科考队的每一个人的前途也会受影响。”
温行屿听出来瞿父的言外之意,立刻保证:“我亲自带行吗?这个项目我会从头带到尾,不会有问题。”
得了保证,瞿父终于松口:“你亲自带,那是我占便宜了,我去联系一下京市大学那边。”
“好。”
温行屿挂了电话走到瞿宁旁边,伸手就解了他刚刚打的平结:“不要命了是不是?”
虽然温行屿说话还是挺凶的,但是语调听着轻快,明显是比较开心的状态。
“你道个歉太久了吧。”瞿宁看着温行屿又给自己系上了8字结,一脸不开心,有意拿话戳温行屿,又补了一句:“你男朋友真难哄。”
“我刚在跟你爸讲电话。”
“说什么了?”
“说你呗。”
“我怎么了?”
“说你今天练习特别乖。”温行屿拍了拍瞿宁的肩膀:“我话都说出去了,你能不能给我个面子啊?”
瞿宁的目光在温行屿的脸上扫了个来回,轻轻哼了一声:“给,我今天就专门练8字结怎么解,可以吧?”
温行屿总觉得带瞿宁就跟带小孩一样,还是不好糊弄的小孩。
小孩话多,每个环节都有无数个问题,主意也大,不给实践或者稍微哪里不解释清楚就要按自己的想法来。
温行屿想到孙祈言,孙祈言跟瞿宁像又不像。
瞿宁是一开始坚持自己,多讲几次就听话了。
孙祈言总是嘴上答应,看着乖巧,实际按自己的想法来,冷不丁的让人不知道怎么招架。
这样看来,孙祈言是更倔一些,温行屿想着想着叹了口气。
“队长,咱们下次能去大岩壁试试吗?这儿没有挑战性。”瞿宁问。
大岩壁一般是熟悉野攀的人才去的地方,十分高的垂直峭壁,爬完就需要几天时间,攀登者上去时还需要携带这几天生活在岩壁上所有需要用到的装备和食品等东西,还得会面对任何问题随机应变,对攀登者的心理素质和能力要求很高。
温行屿把绳结都系好了,又检查了一遍瞿宁的锁扣才说:“先把基础的练好。”
……
孙祈言自从跟温行屿讲完那通不愉快的电话后,长达一个月再也没有找过温行屿,也没有接着跟学校递申请。
攀岩社新进了一批队员,他每天忙着处理社团的事,在上课的教室和社团之间来回穿行,倒也顾不上产生情绪。
一天,他在攀岩馆帮着新队员练习抱石攀登。
抱石训练的攀登高度在5米左右,没有保护措施,不仅强化攀登基础动作的基本功,还可以增加社团成员的互动,所以孙祈言在一开始就选择了这个训练方式。
新学员有些有攀岩基础,很快就能完成任务,有些是完全的小白,需要孙祈言一直跟着做保护。
其中一项是掉落训练,队员需要通过多次主动的掉落练习,缓解对下降和坠落的恐惧。
孙祈言负责的女队员攀到高处,不敢往下跳,尽管他讲解了很多要点做了示范,女队员还是挂在岩壁上摇头。
最后没办法了,孙祈言只好张开双臂:“你往下跳,记住我说的要点,我会接住你。”
话刚说完,旁边休息的几个队员不约而同发出“哇”的一声。
还有胆子大起哄的:“陈嫣,跳呗,就算失败了也在社长怀里,不亏。”
“社长,我也要抱~”
孙祈言回头笑骂:“休息够了就去练习,不要偷懒!”
陈嫣被说的不好意思,闭了闭眼睛:“我跳了啊,社长。”
陈嫣跳下来后,被孙祈言稳稳接住,缓了一下,她立马站直了身体:“谢谢社长。”
“动作都不错,可以再做几次,我都在下面接你吧。”
孙祈言以前也跟新队员这么练习,他长得白净好看,平时在学校里人气就很高,所以讲这话也不会有人觉得他是有什么不好的目的。
可是陈嫣直摆手:“不了…”
“怎么了?”孙祈言之前没被拒绝过,脑子里产生了疑问。
陈嫣越过孙祈言看向他身后,伸手指了一下:“队长,那个穿黑衣服的帅哥从刚才就一直在盯着你,你们认识吗?”
孙祈言顺着手指的方向转身看,就看到了双手抱臂倚着门框的温行屿。
还是熟悉的一身黑色冲锋衣,表情冷冷的,那人看到孙祈言回头,抬手懒懒的挥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了。
孙祈言呼吸一滞,僵硬的回头跟陈嫣说休息一会,才转身朝温行屿走去。
“是碰巧吗?”孙祈言把手上的镁粉拍落,低着头问。
孙祈言经常来的攀岩馆就在温行屿家附近,之前吃饭的时候也提过,碰到了不稀奇。
“不是。”温行屿直起身子回答。
听到答案,孙祈言从一个月不联系还凶过他的生气状态立马切换成了飘起来的状态。
下一瞬间,孙祈言又在心里想,两个字就勾的自己妥协,那也太丢人了吧。
他轻轻咳了一声,努力绷紧脸控制住表情:“找我不打电话,我要是不在呢?”
温行屿比孙祈言高半个头,站直了后孙祈言需要抬头去看他,孙祈言顿时又觉得自己好像在哪方面都矮了温行屿一头,心里闷闷的。
“不在的话,下个礼拜我们就在学校见了。”
孙祈言想起来上个月温行屿说过要去学校做讲座的事。
他自从上次被秦俊拒了申请,之后社团里的事情都是副社长去沟通,除了需要讨论决定的事情,其他一概都不过脑子,所以忘记也是很正常。
“找我什么事?”
“申请的事情怎么样了?”
“没再递了。”孙祈言一句话说的拽的不行,颇有没理但气势不能输的架势。
温行屿一下子笑出来:“挺有能耐。”
孙祈言有点气温行屿的气定神闲:“我还以为你忙的我都忘了我这号人了。”
“队里太忙了,这不是来找你了。”温行屿说话又带了点哄人的尾音。
温行屿在线上线下是两幅面孔,这是孙祈言接触他以来最大的感触。
打电话或者聊微信时,语气生硬又强势,一旦见了面,讲几句话,又感觉这人整个都仿佛从冰化成了水。
温行屿见孙祈言不接话,又说:“你去忙,我坐那边等你,一会一块吃饭。”
“我一会要去聚餐。”孙祈言指了一下身后不远处一群探着头假装在练习,实则个个竖起耳朵还偷瞄的队友:“新人进社一个月,庆祝一下初级训练达成。”
“我能去么?”
温行屿刚问出口,孙祈言心里咯噔一跳,队里聚餐听过带家属的,没听过带朋友的。
“我得问一下他们。”孙祈言找了个理由想拒绝。
他是社长,如果要带朋友去聚餐,没人会不同意,何况要带的人长得高大帅气还是攀岩救援队的,但是他不想。
“同学,我能不能跟你们一块去吃饭啊?”温行屿直接朝孙祈言身后大喊。
“可以~”身后传来整齐响亮的回答,回答完还伴随着嘻笑。
温行屿低下头看孙祈言:“行吗?”
孙祈言无语的闭了下眼睛:“行,当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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