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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大屏幕、顶上的氛围灯，就连走廊里安装在脚边照明的地灯全都一瞬间关闭。

有人意识到断电了，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给周围照亮，嗡嗡的议论声在整个会场弥漫开。

观众席上的手电光一点接着一点地亮起，更多的方向还是打向了台上。

许苑竟然没有走，她坐在台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星星点点的手电光在偌大的黑暗中，照亮她的雪白的脸。

她手下的黑白钢琴传来流畅的叮咚声。

议论声更大了，台下有老师喊她下去，许苑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充耳不闻。

殷绯已经从观众席顺着楼梯下去，走到了舞台边，冷眼看着这闹剧似的场面，从兜里拿出烟点了一根。

和这场混乱相比，抽烟这种小事简直不值一提，

那个老师喊人无果，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匆匆走上台要去把许苑扯下来。

殷绯抱着手站在他身后，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伸手扯着他的领子用力，把他往后拉了一个踉跄。

她冷战一声，觉得实在荒谬。

那个老师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捂着尾椎骨恼怒地回头。

殷绯把烟头丢在评委席的桌布上，大步上台，拉着许苑从音体馆走了出去。

黑暗中有人伸手过来拦，没看清是老师还是学生，是好心还是恶意。

无所谓，反正黑灯瞎火的，她朝来人踹了一脚，身后有人惊慌地呼喊着评委席起火了，快点灭火。

之后的路，就再没人来拦了。

走到音体馆外，她松了手，许苑一个踉跄，也停下。

许苑看了她一眼，站在原地，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殷绯有心想骂两句放视频的人，但在她面前似乎也不好说出口，于是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就在她们尴尬沉默的时候，一阵很急的脚步声传来。

姜羚不知什么时候也跑了出来，面色很是着急。

殷绯看她们俩应该很熟，可能自己在这反而说话不方便。

于是她朝许苑点点头，道：“我先走了。”

后来的事殷绯不知道，再遇到她们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晚上。

文艺汇演那天本来是星期五，到了周末，按照惯例去收烟。

这次有货的点不多，有几处和西河在反方向。

西河离雁江近，殷绯也熟，于是她让其他几个人开车去另一条线，她自己过来。

周日的晚上，她准备回程的时候，在客运站遇见了姜羚和许苑。

倒不是殷绯眼神太好，实在是姜羚的动静太大。

许苑还穿着昨天的礼服裙，外面套了一件外套。

看上去有点小，感觉姜羚的。

姜羚穿着一个卫衣，在有些冷的深秋瑟瑟发抖。

她被几个人抓着正在往检票口去，那些人可能是姜羚七大姑八大姨，看上去颇为苦口婆心。

姜羚扯着嗓子，整个客运站大厅都回荡着“我不回去”的声音，嗷嗷的。

许苑就站在离她不远处，安静地看着姜羚，摇了摇头。

那群亲戚一人一边扯着姜羚的胳膊，姜羚抵死不从，脚蹬着地面。

尽管如此，她还是双拳难敌四手，被七大姑八大姨拖着在瓷砖地面上滑行。

那样子颇有点像遛弯扯着狗绳不回去的狗，旁边围观的几个旅客都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殷绯买完票过去的时候，姜羚已经被拎走了。

殷绯扫视了一圈，发现许苑正向外面走去。

她本来已经上车检票走了，大巴发动的前一秒，殷绯不顾司机的喊声，从大巴后门蹿下了车。

许苑已经不在客运大厅里，但她的装扮奇特，殷绯问了一下工作人员，得知许苑刚才出去了。

回西河市里只有一条路，并没有岔道。

殷绯跑了一会儿，看见许苑正沿着过河的天桥慢慢往回走。

“许苑！”

殷绯喊了一声，跑过去。

许苑站在原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冬天的风呛得她口鼻生疼，殷绯倒了口气，才问她：“你要去哪儿？”

许苑还是没说话。

人遇到这种事，可能一时半会儿受不了打击，殷绯也没介意，道：“我来这边办点事，你和姜羚是星期五过来的吗？”

半晌，许苑“嗯”了一声，殷绯松了口气，又重新问她：“你要去哪儿？”

许苑没答话。

殷绯想了想道：“天寒地冻的，陪我先去吃个饭吧。”

她也没问许苑的意见，直接拽着她走——不拽着不行，殷绯松了手，许苑就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殷绯找了家店坐着，许苑坐在她对面，没点单。

过了一会儿，菜端上来，殷绯递了一份盖饭一杯热果茶给她，道：“你吃这个。”

不知道姜羚昨天怎么跟许苑相处的，她俩肯定比她和许苑熟得多。

殷绯也学不来姜羚那样咋咋呼呼的性格，更没学过温柔安慰人，只好指着饭道：“吃，别浪费了。”

殷绯是真饿了，埋头风卷残云，过了一会儿，许苑看着她，拿起筷子。

殷绯给阿明打了个电话，说：“今晚遇到同学有点事，得晚点回去了，明天肯定把货送到。”

挂了电话，殷绯问她：“你们怎么来西河了，你自己要来的，还是姜羚带你来的？”

没应答，殷绯又问：“那你不回去，接下来什么打算？”

许苑也不说话。

殷绯倒是也没什么劝她的打算，又问：“不回去的话今晚打算睡这？你身上带钱了吗？”

许苑就这么坐着发呆，雕像似的。

殷绯直接伸手去她外套兜里掏了掏。

掏出五块钱和几张纸巾，她身上的礼服裙一看就没有口袋，估计这钱还是姜羚口袋里剩下的。

也不知道她俩昨晚住哪儿。

帮人帮到底吧。

殷绯结了帐，又拽着她来到街上。

这条路一条街都是吃的，正好是她熟悉的地方。

溜达了一会儿，看见一家羊肉汤馆玻璃门上贴着招洗碗工的纸。

殷绯估摸了一下，拽着许苑走进去。

这会儿刚好饭点，人还挺多。

殷绯走到收银台，看那里坐着一位四五十岁带俩大耳环的女人，心想这估计是老板娘了。

她笑着开口问道：“姐，还缺洗碗工不？”

老板娘啧了一声，道：“丫头嘴挺甜。”

她打量了她们两眼，问：“多大了？”

她道：“十八了。”

老板娘问：“学生？不上学？”

她笑道，：“毕业了，刚毕业。”

老板娘瞅了一眼许苑，道：“毕业了还穿校服。”

殷绯摆摆手，说：“这不是没钱买衣服穿吗。”

见老板娘有要拒绝的意思，殷绯伸出两根手指头，悄悄道：“老板娘，我们两个人洗，就收一个人的工钱，日结，行不？”

老板娘一听，爽快点头，让她们去后厨。

老板娘又打量了一下许苑，问她：“你这件衣服穿着能方便吗？”

殷绯赶紧道：“洗碗而已，没什么不方便的。”

洗碗水不是冷水，但冬天的这个热水器似乎不是很灵便，放出来的水也只能算作温凉。

不锈钢的大盆里泡了一堆碗筷，油星子里头漂着泡沫。

殷绯从旁边拎来两个小马扎，又给许苑递了一块抹布，把那些碗筷扒拉作两堆，问她：“洗碗会吗？”

殷绯拎着抹布，看许苑没反对，便拍拍手道：“一人一堆，开工吧。”

羊肉汤馆的喧嚣被后厨虚掩的大门隔绝在外，院子里只有流水声和碗筷碰撞的声音。

她们俩没说话，天边的暮色缓缓下落。

路灯点亮，星子慢慢爬了上来。

到晚上九点多，客人逐渐都走了。

老板娘进来验收，看起来还挺满意，把钱塞在殷绯手里。

她们擦干净手，走出去。

走在桥上，跨河的那座桥修得很高，站在上面可以看见宽阔的河面在脚下静静地流淌着。

殷绯靠在栏杆上，呼出一口白气，把兜里的钱拿出来，塞在许苑的外套里。

殷绯道：“你要是不想回去的话，钱可以这么赚，你要是能找到别的活干也行，太乱的地方不要去。”

许苑低着头，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看了一会儿。

她把上面的褶皱抚平，又把卷起来的角展开，然后叠起来放回口袋里。

“殷绯。”许苑突然开口道。

殷绯问：“怎么了？”

许苑看着远处的河水，温柔的嗓音带着凉意：“你……知道怎么杀人吗？”

殷绯猛地转过头。

许苑脸颊旁边的乌黑的头发随着微微的寒风吹起，白色礼服裙上的羽毛轻盈地颤动，格格不入，又格外安静。

殷绯趴在栏杆上，没说话。

她想说别这么想，为什么要去杀人，可是又觉得未知他人苦，这样说难免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

于是殷绯生硬地换了个话题，问：“你今晚是不是准备睡在这里？”

殷绯指着客运站那个方向，道：“那边的旅馆便宜，也还算安全。我今晚要在西河待一晚，你要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住，还省一份房钱。”

许苑像是没听进去她说的话，她再次重复道：“我想杀了他。”

殷绯面色严肃起来，道：“你想用我的那个承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