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习。

江晚写课堂作业，写到一半就忍不住停下，把冻得跟冰块似的手贴到自己脖颈上，然后，整只兔子立刻被冷得打了个哆嗦。

烟一中这几天停了教室里的空调，江晚这才发现平日里他不甚珍惜的、貌似可有可无的那一点点空调暖风是多么可贵，一旦错过了，就只能肝肠寸断地空守在原地，于事无补。

少了空调暖风大概只是一部分原因，更主要的是，因为空调停了，大部分老师都坚定地把教室门大大敞开——似乎老师们都觉得同学们很需要时不时吹一吹冷风，才能在期末繁重的复习任务下不打瞌睡。

江晚被时不时灌进来的风冷怕了，他本来就怕冷，大概是因为太瘦又缺乏运动，身体底子稍微有点虚，脂肪完全不足以支撑保暖所需要的温度。

写个作业，没写一会儿，江晚就感觉自己的手部血管都被冻得凝固了，摸上去简直带着死人似的惨冰。

江晚把整只都被冻成冰棍的兔爪子挪到高温区域——脖颈间，这才好受了点。先前，手甚至都开始传来刺痛了。

然而脆弱的脖颈显然也很不满江晚这突如其来的“冰冻兔爪入侵”，被冰得发出刺痛的抗议，江晚很小的“嘶”了一声，还是忍住没把手挪开，只是缩了缩脖子，无意识地连声说了好几次“好冰好冰好冰……”，试图把凉意通过排解话语的方式压抑下去。

韩召阳听到江晚这边的动静，转头过来一看就乐了，冷淡的表情上几乎要绷不住笑。

小兔子被冷得缩头缩脑，即使如此，依然坚定地把手贴在脖颈上，试图升温。

“这么冷？”韩召阳把江晚的手牵了过去，动作自然无比。

韩召阳的体温像是一年四季都被设定在了同一个温度，夏天不会升高，老是有一点微凉，冬天也不会降低，此刻握着江晚的手，便有源源不断的温暖感觉从中传递。

江晚犹豫地“唔”了一声，想到自己之前说的那条“不要对自己动手动脚”的“约法一章”原则，颇有些苦恼。

自己先破戒是不是不太好？应该要拒绝才对……

但是，当韩召阳把另一只手也握过来，把江晚的手完全包裹在温暖的中心时，江晚发现自己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很没立场地一秒放弃了所谓的“原则问题”。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韩召阳也有点意外，其实烟市这几天没有再下雨，风也吹得轻了些，已经没有那么冷了，但江晚还是被冻成了一只瑟瑟缩缩的兔子雪糕。

江晚忍不住从喉咙间委屈地哼唧了好几声，才说：“风吹的。”

韩召阳看见江晚那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样就觉得好笑，低头轻轻在他手间呵了口热气，然后又把江晚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脖颈后边。

冬天里人最温暖的地方大概就是脖颈了，江晚接触到韩召阳对于自己手掌来说有些过于滚烫的温度都惊了一下：“你干嘛！”

韩召阳很冷静地回答：“给你暖手。”

江晚有点找不到话了，只是呆呆地看着韩召阳。

有韩召阳这个可持续性热源给江晚的冰冻兔爪提供热传递，江晚的手没一会儿就回温了。

动动指尖，确实是没了一开始那种手指僵硬到快要握不住笔的感觉。

江晚细声细气地说：“谢谢……”语气小心翼翼。

韩召阳转了转笔。

“没事，”他说，“不过等会儿你要多听我讲一道数学题。”快到期末了，要抓紧时间给小兔子补补，争取期末考到及格。

江晚：“……”

他高兴得果然还是太早了。

江晚写作业的速度算得上是最快的那一批，即使中间因为给冰冻兔爪取暖摸了好一会儿的鱼（在江晚跟韩召阳看来，这属于写作业前的准备动作），但写完的时候还是提前了绝大部分同学。

江晚不放过看小说的每一个间隙，又把手机摁亮了，开始看。

他最近淘到一个宝藏作者，写的文章非常有趣，江晚看得差点连饭都懒得吃，最近几天都是被韩召阳按头才好好吃了午饭，不然江晚估计会直接坐在教室里不被人打断地看上整整一个白天。

江晚又看了好一会儿，大多数人才写完了练习，这时候老师叫了同桌交换批改。

这节课是历史课，老陈的讲题方式更偏向于自言自语，总是自己讲得慷慨激昂的，很少抽问同学，除非遇到典型题型，因此江晚一边看着小说一边帮韩召阳改错、整理答题要点，用词精简得不行。

老陈：“罗马帝国衰落后，罗马高卢经受了多次入侵和各种影响……”（1）

江晚唰唰写：罗帝落，罗马高卢←被←侵/影。

韩召阳：“……”

这是什么江晚专用的兔子国语言？

除了江晚以外还有任何人能看懂吗。

不过，韩召阳也没说什么。

……反正他肯定是要读理科的，韩召阳对历史的态度是，了解即可，不必深入，刻意背诵就更不会了。

自然也不可能会专门复习、整理历史的错题集之类的。

因此，江晚这么“敷衍了事”，韩召阳也没什么怨言，反而低头，想认真地帮江晚写写批注——江晚写得这么简略，不一定过脑了，到时候没记住就不好了。

韩召阳不允许有第二个人夺走江晚文科第一的宝座。

然后，韩召阳愣了一下。

江晚的答案，基本上就是老陈说的那几点，只有极个别的地方没有答到。

除了顺序、措辞不太一样，其他的基本就是跟参考答案一模一样了。

韩召阳颇有些无处下手的感觉。

韩召阳：“……”

先前还疑惑过，江晚的笔记做得跟电报似的，会不会看不懂、时间一久就忘记了。

现在想来，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江晚的记忆力明明就已经达到了变/态的程度。

课间。

江晚看小说一直低着头，看了半节课，脖子终于酸了。

江晚把小兔爪握成拳头，锤了锤自己的颈侧，又抬头往后仰着脖子，后脖颈立刻传来一阵酸爽的阵痛。

“唔……”

江晚认真地开始思考自己需不需要购置一台按摩仪器。

走神中，江晚隐隐约约听到后桌两人在争论什么题目。

这次的历史题是有些难，虽然老陈讲过一次，但还是有些不明确的地方。

江晚顺耳听着两人激烈的讨论。

“法国从10世纪开始就已经建成了中/央/集/权制度的国家，这道题明明就应该选择‘法律因素’。”

“可是肯定有不完善的地方啊。不说那么久之前，就是现在，法律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主要原因肯定会是‘人文因素’才对。”

“可是法国那个时候已经立法了，用的就是罗马法……”

江晚听到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了过去。

他之前从来没跟后桌两位同学交流过，关系完全算得上生疏，此时想要插嘴，颇有几分不好开口的意思。

江晚想着韩召阳之前一直鼓励自己多“走出去”，不应该连跟人正常说话都害怕才对，这才努力鼓足勇气开了口：“那个……是这样的。虽然10世纪起法国已经建立起中/央/集/权制国家，但是，最终国王并没有成功在全国实现统一律法。其实，只有南方实行的是罗马法，北方地区仅仅靠各种习惯来约束。”（2）

江晚最开始说得有几分艰难，坚持之后就越说越顺畅了。

“所以，这道题确实不应该选‘法律约束’才对。”

江晚小心地提醒完，试探性地看看后桌两人的反应。

……完全呆住了。

“……？”江晚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有哪里没说清楚么？

“不是……”后桌一位同学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始翻书，“你从哪儿知道得这么详细？书里没写啊！”如果学过，他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

“啊，”江晚被问到这个“敏/感问题”，有些不好意思，带着半分羞赧小小声地道：“最近在看一本法国小说，主角是贵族的，里面有提到。”

后桌两人：“……”

韩召阳：“……”

……

江晚的日记：

12/16

今天感觉还不错。

写历史作业的时候，手都被冻僵了，烟市的冬天真的好冷……如果可以快点过去就好了。

韩召阳看到我被冻到，帮我暖了下手……虽然，心里知道应该拒绝的，可是，犹豫了很久，居然没有开口。

我真是一个立场很不坚定的人。

（自我检讨一分钟）

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

课间听到同学在吵题目，想了想，还是顺嘴说了一下，他们看起来都很惊讶。

韩召阳说，大概他们大部分惊讶的点在于，我居然主动说话了。

想了想，感觉也有道理。

杂志社发来消息，说是很快就可以上架。

样刊已经寄过来了。

希望他能喜欢。

……

韩召阳的日记：

12/16

07：00 起床。

08：00 上课。

12：00 午饭，喂猫。

13：00 午睡。

14：00 上课。

18：00 回家喂猫。

22：00 下晚自习。准备帮江晚整理一下数学题型。

（1）（2）资料来源:《法国概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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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历史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