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恼人的实践终于要结束了，所有队伍要将前期借用学校的摄像等器材还给学校。查漾在一听到是需要还到校会办公室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校会真是管辖整个宁大宇宙”，第二反应是推脱不想去。
她已经决定了，既然想不清楚，那就离开风暴点。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能不能做到另说。
现在看来做不到。
“你俩为什么不想去？就是还个器材而已啊。”查漾把两瓶饮料放在霍力和王琴的面前，意味不言而喻。
王琴扭开瓶盖，啜了一口，“我下午有事儿。”
霍力则是言简意赅，“重。”收获查漾百分百白眼一枚。
王琴当初因为文笔好，经常能做出万加新媒体稿件被高一级的学长学姐哄骗着多留了一年，却从未想过继续干第三年。实践就是她的最后一次参与。查漾也不好强求她什么，只是问，“那你晚上的聚餐还能来嘛，六点在美食广场那个。”
王琴自如地点了点头。查漾得了些安慰，把目光对准霍力。
“别喝了，你把水放下。”霍力没理她，“真不行，我妈下午来宁市看我。”
查漾凭借对霍力两年来的深入了解，展现了一副我就看着你胡说八道的表情。他自然也知道她不相信，“给你看我妈的信息。我表哥家在宁市呢，我下午真得接她。”
查漾接近暴风点进度百分之八十。
翻看校会的负责人联系表，查漾发现自己认识校会的人确实太少了。这个时候才开始悔恨前两年对校会的不理不睬，每次对接或者是见面都是匆匆掠过会不会太迟了点。
灵光一现，还有一位小朋友。查漾找李昕旁敲侧击完归还器材的具体时间和排班表之后，心下定了些。接近暴风点进度百分之五十。
拖到下午五点，查漾终于从寝室出发了。器材太重，本来准备找于海借小电驴带一带的，想到这人的寝室，又怕他通风报投奔黑暗，就宁愿用最原始的办法走着去。
走到学生中心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的查漾，远远地看着校会办公室里隐约坐着的是个女生，在心里给自己点赞，项目管理和时间规划课程不是白学的。接近暴风点进度百分之二十。
看到是上次和温然在多媒体厅见到的池莉坐镇检查归档器材，查漾心里的进度条愉快地归零。“手工社团的实践调研也需要摄像机嘛。”池莉一边入库，一边发问。
查漾是最不喜欢不看人眼睛的说话方式的，还不如不说话。
“问你怎么不说话啊？”池莉这才抬起头看着她。查漾心里的烦闷更上一层楼，“你在跟我说话嘛？”
池莉勾起嘴角，略带些嘲讽地说，“行，我没和你说话。那能麻烦这位同学告知手工社团实践团队的队长，”她举起摄像机，“器材有损坏，团队需要赔偿，麻烦她到校会办公室来一趟。”
所有人都清楚摄像器材的珍贵，不仅是因为价格的原因，更是因为这其实是新传学院上课的器材，弄坏了维修也有可能耽误后续的教学日程。大部分的团队都是能糊弄就不借用。
为此，查漾特意安排了一个人专门看管和指导使用摄像机，就她对团队的把控，她可以肯定器材损坏的概率是零。“你谁啊？你哪个专业的？”
“我是统计系的。不是相关专业就看不出器材的好坏了嘛？你自己来看，这个镜头的聚焦环是不是变形了。”池莉说得铿锵有力，在场的人大部分都信了她，将悲情的眼光投向查漾。
查漾走上前去，仔细查看了这台摄像机，从小就跟着爸爸蹲剧院，查漾对于这些器材都很熟悉，她一眼就看出来聚焦环确实变形了。
“聚焦环确实变形了。”查漾认可这一点，池莉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那你们团队想办法赔偿吧，后续的评优也不要想了。”
查漾点了点头，了然于胸，又用手指了指那台摄像机，“你有没有看过摄像机上的编码？你对着你的Excel再看看，这台是不是我们团队借的。你确定好了，我再走。”
坏的这台自然不是她们队的。
接近暴风点进度虽然顺利归零，但还是生了一肚子气。
2
气呼呼地走出校会办公室的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楼梯口。接近暴风点进度直达百分百。
查漾径直走过温然身边，没有打招呼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在不是自己值班的时间出现在这这儿，自顾自地下楼梯。
温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闷着头跟在她后头。走出活动中心大楼，查漾感觉到这个人还在跟着自己，路边找了辆共享单车就准备扫码骑走。
温然一只手盖住了车头的二维码，另一手预备拉住查漾，被她一下子躲开。
这辆车不行就换一辆，宁大这么多辆车总有不被别人惦记的车。
查漾换到第三辆车的时候，温然还是不说话只是盖住二维码。查漾放弃骑车，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温然继续追着她，不发一言。查漾也不说话，但心中越想越气，左拐右拐进了一个水边的亭榭里坐下。
温然见她坐下，便也顺势坐在她身后。两个人，沉默着，对抗着。
期间，温然接了一个电话，简单应付了几句就挂了。查漾也不回头，只听见那人挂了电话之后的叹气。
一只手探上她的背，她像是装了反射弹簧一样站了起来，“别碰我。”远远躲到另一侧的椅子上。温然捏着手中的飞虫，有些无可奈何，“是虫子。有虫子爬你身上了，我担心你…”话还没说完，立刻被查漾截断，“我不用你担心。”
温然眸间神色几经变化，最后还是默默地加上了一句，“你说得对，你不用我担心。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想要去担心。”
查漾面对着水面，根本看不见温然的表情也没听见温然小声的回应。以为他继续保持沉默，更加愤怒，“你就安心地做你的哑巴新郎吧。”
温然更苦涩了，转身面对反方向的水面，“既然你不愿意听，那我以后不说了。别忘了带你的书包。”前几天刚刚燃起的火苗本以为会在七月流火的助力下，成就烈焰，没成想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淋了个透。
查漾回头拎起书包，生硬地道了声谢，越走越远。温然还留在水榭之中，安坐许久。
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能想出些什么，水榭无风也无蝉，世界很寂寥。但总之能够冷静一下，能够停下，就是好的。温然自嘲式地摇了摇头，起身准备离开。衣角带出了风，啪嗒一声把一片树叶吹到了地上。
水榭两侧都被种了柳树，这种常青树倒是很少见，好像也只有，也只有…温然几乎没有迟疑一瞬，他可以确定。不用任何的科学技术手段，不用任何的五行八卦阵法，仅凭一颗心，一颗希望君心似我心，一颗希望听到回音，希望看到被雨淋湿之后残存的火苗的心，断定叶的来路。
3
另一侧的查漾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酸言酸语，只是觉得热，觉得闷。吹了空调还不够，还要去美食广场买个超大支的甜筒吃。
有人说，这世界上最好挣的钱来源于两种人，“老人和小孩”。但是在大学城的各位老板眼中，答案明显不是这样，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大学生”。虽然宁大校园里各类食堂美食城师生苑物美价廉，学生们吃饱吃好不愁，但“校外”这两个字的天生优势就足以抵抗千军万马。更别提这个美食广场四通八达，占据大学城的中心地位，用天桥连接起百分之八十的大学。
大学城里的美食广场一向是兵家必争之地，难吃的昂贵的很快就在一波又一波的口碑中被淘汰掉，更新换代速度比食堂上新速度高出一个量级。而能在这其中屹立不倒的店铺，都是宁州大学生一代又一代口口相传，每版宁州美食指南都放在第一页的绝对王者。近十年来，达成这一成就的只有两家店。
一家是查漾买冰淇淋的店，另外一家就是她正点菜的店。
四川餐厅，虽然是个朴素的名字，店里的装潢倒是很花里胡哨，明亮的黄，刺眼的红还有深沉的蓝通通集合在同一面墙上。
“不是说好了给我留最大的包厢的嘛，季姐。”查漾提前到了四川餐厅，老板季姐才通知她因为其他预定的关系，不能留给她们团队最大的包厢。
“你们就十几个人，他们三十人呢，你们挤一挤一张桌子坐得下不就行了。”查漾还在摇着老板娘的手，她太想要大包厢了，完美隔音完美空调，可以在包厢里肆无忌惮侃天侃地，谁要呆小包厢，又闷又热。
“姐姐，他们三十人挤一挤小包厢也是挤得下的，我们先来定的，怎么就我们让了呢。拜托拜托，我今天超惨的。”查漾仍是不死心，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门口看着她撒娇。
温然走了进去，对着季姐说，“池莉定的包厢，麻烦带个路。”
季姐应了一声，丢了个眼神给查漾，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大包厢被他们定了。下午的不愉快还历历在目，她没办法开口跟温然或者是订餐的那位商量。
人渐渐到齐了，全都站在大堂闹闹哄哄的。王琴也不愿意选择小包厢，撺掇着查漾去和温然商量。
她开不了口，今天还说人家是哑巴新郎，这下子自己又成了哑巴新娘了。
季姐安顿好大包厢里的众人，朝着查漾她们走来。查漾有些无力地说，“算了算了，咱们直接去吧。”季姐朝她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招呼她过去。
“行了，里面那个小姑娘比你精多了。她也是十几个人，坐到大包厢里面才跟我说只开一桌。你要是不介意，你们也进去坐，我给你们用屏风隔开。”
大家听说可以进驻大包厢自然是欢欣雀跃。一群人乌泱泱地来到包厢门口，跟包厢里站着的一群人面面相觑。
季姐赶忙招呼，“都坐下来，快坐，我马上安排给你们两桌上菜。”
查漾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温然，他太高了，身形笔挺，嘴巴抿得很紧。哑巴新郎，查漾心想。眼神挪开又被红黄绿闪瞎了眼睛。
“咱们坐哪边？”霍力又是踩着点到位，在查漾的身边探出个头来。“你选个颜色吧。”查漾知道对方是靠耍小聪明拿到的大包厢之后，本就占理的她也不客气直接开口让队友先选。
校会里有的人闻声也不甘落后，朝着温然说，“学长，你选吧，咱们坐哪边。”
霍力还没想好是坐红色还是坐黄色那边，温然就已经施施然开口，“我喜欢紫色。”查漾才不管他在搞什么颜色奇迹，听到霍力的红色之后就带着队友坐进了黄色那边的桌子。
“亏我还给你带了大甜筒呢。你丫根本没听我的意见。”霍力嘴上虽是嘟嘟囔囔的，身体却很诚实地直接坐在王琴和查漾中间。
“我都已经吃过一支超大的了，还吃一支？你给王琴吃吧。”查漾摇晃手中的果粒橙，站起身来给队友们倒饮料。
“我正在吃，漾漾宝宝。”王琴知道她今日还器材时的不愉快，弱弱地举起手中的甜筒表示无能为力。霍力更是把她手中的饮料接过来，塞了甜筒，“你不是不开心嘛，多吃点甜的。”
季姐抱着屏风进了包厢，温然等人立刻起身帮她布置，他越过红色和绿色，走进查漾的区域。若有似无的柔顺剂清香好像飘到她的鼻子里了，宁愿不闻也不想见到这个人。
一声来自王琴的小声提醒召唤回她的心思，“漾漾，冰淇淋滴到手上了。”查漾有些失措，嘴上喊着，“纸纸纸。”
明明可以从桌上抽纸，王琴却非要接过温然递的纸，再转给查漾。王琴并不知道查漾今日的烦闷与他息息相关，好心办了坏事。查漾接过霍力递过来的抽纸，擦了擦手，“擦过了，你还给他。”
王琴正处于隐约感受到了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为自己的主动行为懊悔期，温然给她个台阶下，“一包纸而已。留给你们用吧。”屏风已经弄好，他说完就大步走回另一边的桌子。
王琴又把纸悄悄转回查漾的手边，查漾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把纸扔给了不小心把果汁弄撒的于海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