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客入侵(1)

瑆洲的夜,向来不是个省油的灯。它不像北方城市那样干脆利落地冷下去,而是像一个赖床的社畜,黏糊糊地赖在夏秋之间,连带着空气都像是被泡过水的拖把拧出来的湿气——哪怕你躲在圣保罗医院这间号称“零湿度波动”的网络中枢机房里, 也能感觉到那股子从地底冒上来的潮热,仿佛整座城市是个巨大的蒸笼,而你正坐在最靠近锅盖的位置。

当然,这里的“坐”指的是秦俊珩医生此刻的姿态:半瘫在人体工学椅上,背对着一排排高耸入云的服务器机柜,活像一只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后勉强爬起来的考拉。这些机柜可不是普通的铁皮箱子,它们是传说中的“数据巨兽”栖息地,每一台都贵得能让财政局长当场心脏病发作。它们整齐排列,宛如一座由金属、硅片和无数条网线编织而成的未来主义森林,灯光闪烁如萤火虫开派对,散热孔密布如蜂巢,风扇嗡嗡作响,像是在集体吟唱一首永不停歇的电子版《摇篮曲》,专治失眠,副作用是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机器人养老院。

这声音低沉绵长,节奏稳定得堪比节拍器,甚至比某些医生的心电图还要规律。可越是这种平静,越容易让人心生警惕——毕竟在医学界有句老话:“病人说‘我没事’的时候,往往就是快出事的时候。”同理,当整个系统安静得连蚊子打喷嚏都会触发警报时,真正的麻烦可能已经在后台悄悄注册了个VIP账号,准备大干一场。

秦俊珩当然不知道这一点。他只知道自己的眼皮已经开始跳第八轮广播体操了。凌晨两点,人类大脑公认的“智商下线时间”,也是身体最想罢工抗议的时刻。他刚从病房巡查回来,鞋底还沾着消毒水味儿和某个患者家属偷偷塞给他的巧克力包装纸(他发誓下次一定要拒绝但上次也这么发誓)。现在他坐在控制台前,脸色苍白得像个刚被吸干精气的道士,眼神涣散得仿佛刚看完十集医疗剧《生死时速3:心肺复苏再起风云》。

屏幕上,数据流井然有序,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小学生排着队去上厕所,没人插队,没人尖叫,连WiFi信号都在按规定路线传播。防火墙绿得发亮,入侵检测系统安静得像只吃饱了猫粮的肥猫,日志页面干净得能照出人的良心。一切看起来美好得不真实,就像是医院宣传册里的理想世界,而不是现实。

但秦俊珩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不是因为咖啡凉了——虽然那杯咖啡已经凉到可以拿来敷眼袋;也不是因为论坛里有人吐槽夜班制度“比封建社会还剥削”——这话他听了八年,耳朵都快长茧了。真正让他脊椎突然发麻的,是主监控屏上那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抖动。

那一瞬间,核心数据库的访问流量曲线,轻轻颤了一下。

不是地震,不是断电,更不是哪个实习生手滑点了不该点的按钮。它就像宇宙打了个嗝,或者某只量子蝴蝶在新加坡扇了下翅膀。幅度小到如果拿尺子量,误差都能进诺贝尔奖评审团的黑名单。持续时间短到连光速快递都不接这单。

可秦俊珩的直觉,偏偏在这时候醒了。

他的手指猛地僵住,鼠标悬在半空,像只被冻住的苍蝇。论坛页面还在加载某位护士分享的“如何用止血钳夹汉堡不掉酱”的生活妙招,但他已经完全看不进去了。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条原本平滑如德芙巧克力广告的曲线,心里默念:再来一次,再来一次,让我确认我不是在幻觉中开启了超能力……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曲线继续平稳前行,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屏幕反光造成的错觉,或者是他自己眼球抽筋的结果。系统日志翻了个遍,干净得像是刚被保洁阿姨用84消毒液擦过三遍;权限记录清白得能让圣人落泪;数据包校验一个个通过,比公务员政审还严格。

“正常得过分了。”秦俊珩喃喃自语,语气里透着一股子被迫加班的怨念,“正常得我都想报警了。”

他伸手摸了摸下巴,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刮胡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作为一个常年兼职维护医院信息系统的外科医生(没错,他们医院穷到连IT外包都舍不得请),他对这些数字的敏感度,已经进化到了接近狗鼻子的地步。他知道,真正的黑客攻击从来不会敲锣打鼓地登场,它们喜欢穿隐身衣,踩猫步,拎着小锤子一点一点撬松你的防线,等你发现时,病历库已经被改成爱情小说连载平台了。

他重新调出流量分析模块,放大时间轴,逐帧查看那一秒内的变化。终于,在第十七次回放中,他捕捉到了那个微不可察的峰值——确切地说,是一次毫秒级的异常读取请求,来源标注为“内部设备”,IP地址属于一台本该处于休眠状态的旧式影像存储终端。

“哈!”秦俊珩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你装睡?我还偏不让你睡!”

他迅速切入底层日志,追踪数据流向,却发现请求路径经过三次跳转,最终消失在一个临时虚拟通道中,像是有人特意铺了一条“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迷宫小道。更诡异的是,该请求并未返回任何数据,也没有留下写入痕迹,纯粹像是一次……试探?

“喂,兄弟,”秦俊珩对着空气低声说道,“你要偷东西就大大方方地来,搞这种‘我来看看你在不在家’的操作,未免太猥琐了吧?”

话音未落,主屏幕突然轻微闪烁了一下。

不是断电,也不是故障,而是一种极其短暂的画面抖动,像是显示器打了个寒颤。紧接着,防火墙状态图标依旧绿色,IDS依旧沉默,但秦俊珩清楚地看到——那条流量曲线,又轻轻跳了一下。

这次,比上次多了0.03毫秒。

他笑了。不是因为开心,而是那种“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的职业性兴奋。

“行啊,”他一边打开加密通讯终端,一边自言自语,“既然你想玩捉迷藏,那咱们就看看,是你躲得快,还是我的手术刀更快。”

他顺手把那杯凉透的咖啡倒进盆栽里,心想:这玩意儿说不定还能救活点什么。

毕竟,在瑆洲的夜里,连植物都需要一点苦涩来保持清醒。

“眼花了?”他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里那点自我怀疑,活像是刚在超市偷拿了一包薯片结果被收银员盯着看的社畜。可指尖却诚实地背叛了他——开始疯狂敲击桌面,哒哒哒,像极了打字机成精,又像极了某种摩斯密码求救信号:“我快不行了!快来人啊!这系统要造反!”

那种跳动的模式太邪门了。尖锐、突兀、毫无预兆,就像半夜三点你正准备入睡,突然有人从窗外探头对你喊“嘿!今天天气不错吧!”——完全不符合常规数据请求应有的温柔渐进式增长特征。它不走寻常路,不按套路出牌,更像是某个黑客界的007,戴着墨镜、穿着风衣,悄无声息地用一根手指轻轻推了下眼镜框,然后说:“我只是来看看,没想动你。”

出于职业本能,秦俊珩决定调取那个时间点的详细操作日志。他熟练地切换至后台审计系统,输入精确的时间戳,启动深度日志检索程序。随着系统加载,密密麻麻的代码行、协议标识、IP地址、端口信息如潮水般涌现在屏幕上,构成一幅复杂到令人眩晕的信息图谱——好家伙,这哪是日志?这是程序员写的《百年孤独》电子版,每一行都藏着一个家族的命运与秘密。

他熟练地设置过滤条件,筛选出所有涉及核心数据库A分区的操作记录,逐一排查可疑条目。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之后,他的眉头已经紧锁成一个“川”字,仿佛脸上写着“我很难受,请勿打扰”,连空气路过都要绕道走。

结果呢?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每一次访问都有明确的身份认证记录,每一个数据包的进出都符合加密传输协议,甚至连响应延迟都在合理区间内。日志干净得让人怀疑是不是哪个强迫症晚期的运维工程师连夜加班,拿着放大镜和消毒湿巾把每一条记录都擦了一遍,还顺手给系统做了个SPA。这份日志,简直比初恋日记还纯洁,比小学生作文还正能量。

可正因如此,才更让人心生警惕。

真正的系统运行从来不会这么“完美”。总会有些许冗余、些许延迟、些许边缘案例的记录偏差——比如某次用户登录失败是因为他把密码输成了“123456789”,再比如某个服务重启是因为服务器觉得“今天不想上班”。而眼前这份日志,却像是一件被反复打磨的艺术品,光滑得反常,整洁得诡异,仿佛在说:“你看,我很正常,我真的正常,你不信拉倒。”

这种刻意营造的“无瑕”,恰恰暴露了背后可能存在的人为干预痕迹——就像一个人说自己没偷吃蛋糕,嘴角却粘着奶油,手里还攥着叉子。

秦俊珩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犹豫着是否要启动更深层次的系统诊断程序——比如内存快照分析、内核级行为追踪,或是启用备用日志服务器进行交叉验证。这类操作虽能揭示潜在威胁,但也会占用大量系统资源,甚至可能影响正在运行的关键业务流程。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贸然行动,不仅可能引起上级质疑,还可能被视为过度反应——轻则被叫去喝茶谈心,重则被列入“精神状态需关注名单”,年终评优直接出局。

就在他权衡利弊、尚未做出决定之际——

“呜——呜——呜——”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如同一把锋利的钢刀,狠狠撕裂了机房原有的宁静!也差点把秦俊珩刚喝进嘴里的咖啡喷出来,幸亏他多年训练出的职业素养让他硬生生咽了回去——虽然代价是烫伤了食道,但这都不重要了。

红色警示灯在控制台顶端疯狂旋转闪烁,将整个空间染成一片血色般的猩红,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丧尸破门而入,高呼“我们要自由访问权限!”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风扇的嗡鸣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压制下去,好像连机器都在瑟瑟发抖。

屏幕中央猛地弹出一个全屏警告窗口,黑色背景上跳动着鲜红的文字,每一个字母都像是用鲜血写就,还是刚挤出来的那种:

【检测到未经授权的高权限访问尝试!】

【攻击源IP:已伪装(经多层跳板中转)】

【目标路径:/core_research_db/partition_A】

【威胁等级:危急】

【建议立即封锁连接并启动应急响应预案】

秦俊珩的心脏几乎在同一瞬间剧烈收缩,冷汗顺着脊椎一路滑下,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办公室空调开得太猛,体感温差太大导致生理应激反应。他猛地坐直身体,双手飞速在键盘上敲击,调出网络拓扑图,试图定位攻击源头。

系统显示,该访问请求源自一个动态分配的境外IP地址,且已通过至少三十个不同地理位置的代理节点进行层层跳转——好家伙,这不是黑客,这是国际快递式攻击,路线比跨国搬家还复杂。典型的高级持续性威胁(APT)手法,这种技术通常只出现在国家级别的黑客组织或高度专业化的网络犯罪团伙手中,换句话说,就是那种能在五秒钟内黑进五角大楼,顺便改掉美国总统社交媒体密码的大神。

他迅速执行阻断指令,尝试切断该IP的所有通信通道,并同步提升防火墙规则优先级,启用多重身份验证机制。与此同时,他准备向网络安全应急小组发送紧急通报,启动全院级别的防御升级流程。

指尖即将按下“确认封堵”的瞬间——

嘀。

一声轻响,短促而冰冷,像极了电梯到达楼层时的提示音,又像极了死神按下了暂停键。

警报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人突然掐断了电源线。疯狂闪烁的红灯熄灭,机房重新回归服务器指示灯那柔和的绿光笼罩之下,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大家集体做了个噩梦。主屏幕上那个触目惊心的警告窗口,竟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系统状态栏再次恢复为绿色,防火墙、入侵检测、数据库监控等所有模块均显示“运行正常”。

一切,仿佛回到了五分钟前的模样。

数据流依旧平稳,风扇低鸣如旧,金属森林静静伫立,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数字攻防战,不过是一场集体幻觉——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场由AI导演、特效满分、全员即兴发挥的沉浸式恐怖片。

可秦俊珩知道,那不是幻觉。

他的手指仍僵在半空,掌心满是冷汗,胸口剧烈起伏。刚才的一切真实发生过——那刺耳的警报、猩红的灯光、屏幕上跳动的血字警告,还有他亲手操作的日志记录。他立刻调取系统事件日志,却发现那段关键时期的记录竟然出现了长达十七秒的空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抹除——不,不是抹除,是“优雅地清理了现场”,连脚印都没留下,专业程度堪比作案后还顺手帮你拖地的杀手。

他盯着屏幕,久久未语。

良久,他缓缓打出一行命令:

grep-r"WARNING\|CRITICAL"/var/log/system_audit/|wc-l

回车。

返回结果:0

他又试了另一条:

find/backup/logs/-name".tmp"-mtime-1

结果为空。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本地缓存,翻找自己浏览器的历史截图——毕竟人类的记忆会骗人,但截图不会。

找到了。一张清晰的全屏警告截图赫然躺在文件夹里,标题为:“2025-04-05_03:17:23_EMERGENCY_ALERT.png”。

他松了口气,正准备上传证据,却发现图片双击后无法打开——提示“文件损坏或格式不支持”。

他刷新目录,再看一眼——文件不见了。

仿佛,连他的电脑也开始配合这场精心策划的“我们都忘了什么”的演出。秦俊珩缓缓合上笔记本,抬头望向天花板,喃喃自语:“所以……刚刚是谁在跟我玩捉迷藏?”话音未落空调风口轻轻吹过一阵风,带动一张便利贴飘落在键盘上……

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别查了,哥只是路过。”

更令人心悸的是,当他尝试回溯网络流量包时,发现有一段加密数据曾在极短时间内被导出至外部缓存区——是的,你没听错,就是那种比隔壁王阿姨抢菜还快的速度。尽管最终传输失败,系统像一个尽职尽责但反应迟钝的保安一样“啪”地关上了门,可那股“贼影”留下的痕迹却清清楚楚:目标路径直勾勾地指向核心研究数据库A分区中那份名为《X-93基因编辑临床试验阶段性报告》的绝密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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