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码在屏幕上疯狂滚动,绿色字符雨下得比网店购物车结算还密集。钟妍妍站在一旁紧张得连呼吸都调成了静音模式。诊室里只剩键盘声和两人轻微的鼻息,气氛严肃得像是在进行心脏搭桥手术。
五分钟后,周品孝停下,推了推眼镜,动作优雅得像在拍洗发水广告。
“系统层面是干净的。”他开口,“至少目前没发现后门、木马,也没埋定时炸弹。夜鹰拿了东西就走,没搞破坏,像个讲究的职业小偷——只偷目标物品,不顺手牵羊。”
钟妍妍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跪下,还好椅子及时接住了她。喃喃道:“真的?我……我安全了?”
“技术上,是的。”周品孝点头,但目光却落在她脸上,像是X光穿透了表皮,“但你看起来,比刚被黑的时候还像被黑了十次。”
这句话一出,钟妍妍的心理防线“啪”地一声,碎成二维码,扫出来全是委屈。
她眼圈一红,眼泪说来就来,哽咽道:“我……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又是我……我的研究没了……现在又被盯上……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夜鹰十个亿没还?还是我出生那天踩了他的影子?我是不是……被诅咒了?”
她说着说着,哭得像个考试交白卷还被老师点名的学生,委屈值爆表。
周品孝没笑,也没安慰说“别哭了,明天会更好”这种套路话。他静静听着,等她哭到换气间隙,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静,却像往湖心扔了颗石子:
“诅咒?或许吧。但在这个医院里,被‘诅咒’的,不止你一个。”
钟妍妍抬起泪眼,一脸懵:“啊?还有别人?”
周品孝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近乎狡黠的笑:“你以为夜鹰是冲你一个人来的?他是在下一盘棋。而你,只是恰好站在了棋盘中央——或者说,你以为你是棋子,其实你可能是那个……不小心打开了密室机关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深远:“而且,钟医生,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你收到了这封邮件?为什么是‘毒蛇’?这不是非常值得深究?”
钟妍妍愣住,眼泪都忘了流。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鸟儿依旧歌唱,但诊室里的空气,已然悄然变了味道。
一场看似针对个人的网络挑衅,正缓缓揭开一张横跨整个医院、甚至更远的巨大谜网。而周品孝的到来,不是终结,而是一段全新剧情的——开机提示。
周品孝的目光悠悠飘向窗外,仿佛不是在看风景,而是在用心灵感应接收来自宇宙深处的加密情报。他的眼神深邃得像是刚从哲学辩论赛现场退役下来,嘴里却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我刚听说廖室长因为这次资料失窃,急火攻心,旧疾复发, 已经在家躺平好几天了——据说连她最爱的‘高压锅式管理法’都暂停营业了。”
“廖室长?”钟妍妍一愣,差点把手中的笔当成麦克风举起来主持新闻发布会,“那个走路带风、开会像开庭、连喝水都能喝出KPI指标的廖室长?她……居然也倒下了?”
这消息对她的冲击力不亚于得知自家冰箱突然宣布罢工并成立了工会。
“她投入的心血,不比任何人少。”周品孝语气平静得像在播报天气预报,但字里行间藏着一股“其实我也挺心疼”的潜台词,“这次资料一丢等于把她辛辛苦苦搭了十年的乐高城堡一脚踹翻还顺手踩了两脚。换谁不脑壳疼?”
钟妍妍心头一震。是啊,连那位能把会议纪要写成战斗檄文、把考勤表变成生死状的铁血女将都扛不住了,那她自己这几天躲在诊室偷偷抹眼泪、靠奶茶续命的行为,似乎……也没那么丢人了。
一瞬间,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减肥”的悲壮感油然而生。孤独的冰山裂开一道缝,透进一丝名为“原来我不是唯一一个被生活暴击”的暖光。
“那……廖室长她情况很严重吗?”她小心翼翼地问,仿佛在探听某位超级英雄是否已被剥夺超能力。
“具体病情成谜,只知道建议静养,暂时退出职场修仙圈。”周品孝收回目光,镜片反着光,像个刚破解完密码的特工,“ 要不,我们找个时间,去探望一下这位为事业献身的女强人?”
钟妍妍差点呛住——周品孝?主动提出社交活动?还是非工作性质的温情走访?这位平时连微笑都要按秒计费的冷面室长,今天莫非是被外星人调包了?
但她转念一想:去看看另一个被命运按在地上摩擦的战友,说不定还能交换点心理创伤治疗心得。而且,和周室长同行,安全感直接拉满,毕竟他往那儿一站,连空气都自动降噪三分。
“……好。”她轻轻点头,顺手用纸巾擦掉脸上残留的“情绪事故现场”,“等周末吧,如果您那时候还没被外星人接走的话。”
“嗯。”周品孝淡淡应了一声,起身时动作利落得像按下关机键,“那就这么说定了。这几天别太拼,工作嘛,又不会跑——就算跑了,也不是你一个人追。”
说完,他转身离开,门轻轻合上,留下一个看似平淡实则充满人性微光的约定,宛如一部文艺片结尾的经典镜头。
诊室重归寂静,钟妍妍站在原地,恐惧仍在,但已不再如影随形。她望向窗外,阳光依旧,只是不再刺眼,反而有点像加了柔光滤镜的自拍模式。
她开始脑补廖室长躺在家中的画面:那个永远挺直腰板、连睡觉姿势都像在批阅文件的女人,此刻会不会也穿着睡衣窝在沙发里,抱着抱枕刷短视频,一边看萌猫跳舞一边感叹“人生无常”?
周末午后,瑆洲的街道沐浴在温柔的日光中,连路边的共享单车都显得格外有精神。钟妍妍准时抵达医院门口,正调整呼吸准备进入“探访模式”,结果一抬头——秦俊珩蹦跶着出现,笑容灿烂得像是刚中了五百万。
“周室长!张医生!哇塞,真巧啊!听说你们要去探望廖室长?太巧了我也是!组团慰问算我一个呗!”
周品孝推了推眼镜,沉默两秒,仿佛在内心快速演算这个变量对计划的影响值,最终吐出两个字:“也好。”
于是,三人小队正式成立,代号:“温暖突击组”,任务目标:突袭病号宅邸,投递人间温情(附赠水果篮一只)。
一行人朝着廖碧华位于高级住宅区的家进发,步伐坚定,仿佛不是去看望病人,而是即将开启一场拯救职场灵魂的奇幻冒险——
廖碧华的家,那可真是个“教科书级别”的样板间——红木茶几擦得能照出人影,沙发靠垫排得像军训方阵,连阳台上晾晒的毛巾都按颜色深浅从左到右渐变排列。整个屋子透着一股子“我活得一丝不苟,连呼吸都要对齐节拍”的精英范儿,简直像是从《家居美学》杂志封面直接抠下来的一样。
然而,当门“吱呀”一声打开时,门外三人——钟妍妍、周品孝和秦俊珩——齐刷刷愣住了,表情活像同时被雷劈中还忘了带伞。
站在门口的这位女士……真的是廖碧华女士吗?
只见她脸色白得像刚从面粉袋里钻出来,眼窝深陷得仿佛被外星人抽走过脑浆,最抢镜的是头上那顶毛线帽——厚实得能防弹,包裹得比防爆电缆还严密,别说室内了,就算在桑拿房里也不带摘的。整个人瘦了一圈,走路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进隔壁邻居家的阳台花盆里。
“廖室长,您……”钟妍妍张了张嘴,话卡在喉咙里,像是突然忘记自己要演哪一集《职场温情剧》。
“听说您身体不适,我们特地来看看。”周品孝一如既往地稳如老狗,语气平静得像是来收水电费的物业经理,顺手递上果篮,动作标准得可以放进医学教科书当示范:“苹果两个,橙子三个,香蕉一串——营养均衡,符合膳食指南。”
廖碧华勉强扯了下嘴角,笑容僵硬得像是AI生成失败的表情包。“劳你们费心了,快请进。”她侧身让路,声音沙哑得像老旧收音机调频,“我这是老毛病,头风,见不得光、吹不得风,只好戴着这个。”她指了指脑袋上的“战略级保暖装备”,补充道:“这帽子还是我姑妈织的,她说能挡邪气,我看主要是挡冷空气和同事的好奇心。”
她在沙发上坐下,动作慢得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默剧表演。钟妍妍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猛地一揪——几天前自己在洗手间隔间哭成狗的画面瞬间闪回。原来不止她会崩溃,连传说中“铁血女战神”廖室长也会倒下。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人生就像一场大型翻车现场直播区别只在于谁先撞上护栏。
而秦俊珩呢?他压根没接收到现场的情绪Wi-Fi信号。
这家伙一进门就自动切换成“乡村大喇叭”模式,四下扫视一圈后,“啪”地一屁股坐在对面,翘起二郎腿,咧嘴一笑:“哎哟廖室长,您这病啊,就是太较真!要我说,资料丢了就丢了呗,看开点嘛!人没事就好,大不了以后再慢慢弄回来,反正咱们医院又不是没打印机!”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固,温度骤降十度,连墙角那盆绿萝都默默卷起了叶子。
这话要是发在朋友圈,估计点赞的只有他自己。
廖碧华原本苍白的脸“唰”地涨成番茄炒蛋色,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马拉松最后一公里。她猛地抬头,尽管戴着帽子,但那双眼睛锐利得能把秦俊珩钉在墙上当装饰画。
“闭嘴吧你!”她一声怒吼,声波震得茶几上的玻璃杯嗡嗡作响,差点当场申请专利——《论女性愤怒对声学物理的影响》。
“你后生懂什么?!”她咬牙切齿,“你以为那是你当年在马来山村小学当保健医生时把几瓶红药水放窗台上晒太阳结果被野猫叼走的事吗?!”
秦俊珩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内心OS疯狂刷屏:完了,黑历史曝光了!
没错,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年轻气盛的秦医生初出茅庐,满怀理想奔赴热带雨林旁的小学支医,结果因为一时疏忽,把整箱药品放在教室外通风,当晚就被一群猴子当成零食搬空。事后他蹲在操场边啃干粮反思人生,整整哭了三晚,梦里全是猴子举着碘伏跳迪斯科……
而现在,这段耻辱史竟被当众扒出来示众,简直是灵魂裸奔加社死PLUS版。
廖碧华越说越激动,声音嘶哑却字字带火:“‘以后再弄回来’?你说得轻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剧烈咳嗽两声,手指颤抖地指向周品孝,眼神悲壮得像即将发表遗言的科学家:“你去问你周室长!那不是几天几个月的数据!那是十几二十年!是我从住院医师第一天起,一笔一划记下的病例!是成千上万个患者的生死簿,是无数个深夜对着显微镜写论文的青春,是我无数次熬夜改稿子的呕心沥血的成果。你懂不懂!”
她越说越投入,情绪彻底破防:“那是我在手术台站到腿抽筋、在实验室熬到头发掉光才攒下的研究大厦!是可能改写整个学科认知的关键证据链!是你随便百度一下就能复制粘贴的东西吗?!”
泪水夺眶而出,顺着憔悴的脸颊滑落,混着额头的汗珠,在脸上画出一幅“悲愤交加·限量款”水彩画。
“那不是数据!”她几乎是咆哮,“那还是我的命!是我的半辈子!是我所有的心血和信仰!你说复原?谈何容易!原始病历早就归档封存,有的甚至被当成废纸卖给了回收站老板!早期病人现在有的移民火星了,有的孙子都会打酱油了,还有的……已经去见马克思汇报研究成果了!”
她喘着粗气,目光如炬:“那些灵光乍现的思路、特定时期的实验条件、不可复制的技术细节……还能重现吗?!秦俊珩,你怎么还是那种山村保健医生的思维?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全场寂静,唯有挂钟滴答作响,仿佛在为这场情感海啸计时。
秦俊珩呆若木鸡,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呈现出一种“刚被雷劈完还想装没事人”的尴尬灰绿色。他嘴唇微动,想辩解一句“我只是想活跃气氛”,但最终一个字也没吐出来——毕竟,没人能在一位母亲痛失精神骨肉时还笑嘻嘻地说“别难过,再生一个”。
钟妍妍看得心头酸涩,既心疼廖室长,又气秦俊珩嘴比脑子快,更怕自己哪天也变成这样——为了工作燃尽自己,最后只剩下一堆无法备份的回忆。
而周品孝,全程静坐如佛系高僧,眼皮都没多眨一下,仿佛刚才那场情感风暴只是窗外刮过一阵微风。
直到廖碧华气息紊乱,眼看就要原地升天,他才缓缓抬眼,语气平稳得像是播报天气预报:
“廖室长说得没错。学术研究的本质,尤其是临床医学的长期追踪数据,具有极强的时间唯一性与不可复制性。一旦核心资料丢失不仅仅是信息缺损,更是研究链条的断裂。”他顿了顿,补刀精准,“某种程度上,它意味着那部分研究成果的彻底湮灭。”
他没看秦俊珩但这句话宛如一把冰锥,从头顶直插脚底,冻得后者灵魂都在打摆子。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廖碧华轻微的喘息声,和秦俊珩内心一万句“对不起”在循环播放。
这一刻,大家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丢了,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比如爱情,比如青春,比如……那份写了十七年、编号从0001到8923的研究档案。
而秦俊珩也终于领悟了一个真理:安慰人之前,请先确认对方是不是刚失去半条命。否则,轻则社死,重则被骂成前朝遗孤。
廖碧华一听这话,仿佛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灵魂伴侣,眼泪瞬间决堤,像开了闸的水库,哗啦啦地往下冲。但她硬是咬牙扛住,没让情绪彻底崩盘——毕竟在领导面前哭得太惨,容易显得不够专业,搞不好还得被扣“情绪不稳定”的帽子。于是她飞快地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动作之潦草,像是刚从火锅店逃出来,满脸油光还带着点悲壮。
周品孝见状,微微颔首,眼神却不动声色地滑向她头上那顶堪称“建筑级工程”的宽檐帽——那帽子厚重得仿佛能防弹,风吹不透,雨打不湿,连紫外线都能反射回去,说是时尚单品,不如说是战场头盔。他语气依旧平静如湖面,波澜不惊:“不过,廖室长,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妇科不能一日无主,您这病假一请,总不能让手术台自己转起来吧?”
这话一出,空气顿时凝固得像冰箱冷冻层里的饺子。没人说话,连墙角那只常年打盹的绿植都吓得抖了抖叶子。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