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渴血本能与理智斗争

不详的预感瞬间涌来,维拉妮卡眉间微蹙,定下心神:“人在哪?”

“......实验室。”

她当即做出决断,转身便朝着所在地而去,仆人们跟上女人轻捷灵巧的步子,一面追随着维拉妮卡,一面向她阐释刚刚发生的事。

事情和维拉妮卡预料得相差无几。连续多日拒绝饮血的阿利斯特于此刻迎来了血液的报复,干瘪苍白的躯体上凸起崎岖狰狞的血管,蛰伏在皮肤表层下长条细虫似的,冲着吸血鬼的生命示威叫嚣,望一眼便令人悚然。

耳朵嗡嗡作响,混乱无序中闯入一阵别的脚步声,阿利斯特无法分神去辨认是什么,只觉得脖颈蓦地一紧,失重感袭来,紧闭的嘴被强硬撬开。

利齿擦过手指,划开一道血痕,他嗅到液体流出的腥味,颤着眼睫对上绿色的眼眸,神情疯狂。

阿利斯特浑身发颤,在渴血本性与压抑自我中挣扎,若不是被维拉妮卡用力量压制着,恐怕此刻已经扑向她身后的血奴,将其咬成碎片。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什么,看见对方沉静的眼神无悲无喜,顿感一阵疏离冷淡,似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把他变得无措。

维拉妮卡朝身后仆人示意,瓶子里刚接的新鲜温热的血递上来,流入阿利斯特的喉管。

甘甜的滋味化开,任何一个血族都无法抗拒这股味道。与生理上截然相反,阿利斯特的内心却充斥着恶心感,嗓子眼里断断续续发出些微弱的抗拒声。

维拉妮卡蹙着眉头,强硬把剩余液体全部灌入男人口腔。

阿利斯特眼底的血红加深了,维拉妮卡见状,眉头皱得更深:“不够,这点根本不够。”

她一把拽过旁边的血奴,将脆弱诱人的脖颈送到阿利斯特嘴边。

本性占据了理智,他贪婪地汲取温热的液体,看上去倒是比刚才稳定了许多。

正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意外突然降临。

阿利斯特猛地挣脱维拉妮卡的压制,朝着垂涎的食物扑过去,露出狰狞的獠牙。

“啊——”

阿利斯特匍匐在血奴身上,獠牙深深刺入人类脖颈,大片鲜血随之喷溅而出,划开一道绮丽颓靡的弧线,瞬息而过血红的瞳孔面前。

那里映着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容,呜咽求救的喘息从口中溢出,喷溅的血染红了人类的半边肩膀,也染红了阿利斯特的半张脸。

肩上落下一股力道,硬生生把二人分开,利落干净的声音响起:“抬出去!”

重伤昏迷的人类被架起,浑身是血地与闻声而来的薇薇安擦肩而过。

许久没见如此骇人的场景了,薇薇安面上惊愕,加快步子朝着维拉妮卡的方向而去,一到门口看见的便是眼前的这副光景。

“第一天的时候我就说过——”绿色的眸子覆上一层阴霾,她看着逐渐清醒的阿利斯特,声音冷冽如霜,“我不会干涉你是否饮人血的自由,但是别给我增加无意义的工作量,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些事上!”

男人恍然,嗓子眼堵住似的,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一双涣散雾色的眼睛稍微聚了点儿神,唯一的光都留在了女人身上。

“现在这副样子,都是你无知的选择造成的后果。”

步伐决绝离去,捎走了最后一点光,唯余阿利斯特眼底的黯然。

薇薇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

轻巧的步子踏上这片古老的长廊,道路向前一直延伸至无尽的黑暗中,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人影儿经过,惊扰了墙壁上的烛火,依然没能阻挠薇薇安前行的脚步。

她在一间房前停下来,没有任何犹豫,径直推开了门。

屋内人下意识投来目光:“薇薇...安?”

阿利斯特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鲜血令他重焕新生,褪去素日憔悴的模样,皮肤变得光滑平整,俨然换上一副新颜。

低垂的眼微微掩盖了深色偏灰的瞳孔,衬得天生含雾的眼睛朦朦胧胧,缺乏攻击性。眉眼间隐隐流露的忧郁感倒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改变。

房间的装修风格一定程度上也反应了其主人的品味和气质。空旷的室内除了初始装修和几张常用家具,再无其它多余的东西,跟阿利斯特整个人一样,空洞乏味,缺少了些燃烧的生气。

薇薇安只是站在虚掩的门前,没再往前一步。古堡里的仆人们早已歇下,此时此刻不会有任何人途经此地。

漆黑的瞳看着他,轻盈冷然的声音响起:“如果不是为了姐姐,薇薇安都不想踏入这间房间。”

灰色眸子倏地一紧,他迟疑地张嘴,话被薇薇安打断。

“你给姐姐带来了麻烦。”

实验室里的混乱场景历历在目,脑海里一浮现便滋生胸中那股愧疚,无法排解,到最后便也轻飘飘化为嘴边的一句“抱歉”。

“这是你所有的答复么?”

这句质问把他从个人愁绪中抽离出来,恍然与维拉妮卡的声音重合,抛却浮于表面的印象,阿利斯特有一瞬竟觉得二人如此地相似。

“薇薇安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类人,按自以为是的道德意愿行事,把一切糟糕的后果甩给姐姐去处理,而你只需要事后愧疚,便能收获一个高光伟岸的形象。”

“薇薇安,我并非那样想的——”

“那样满足了你的圣人感吧!”薇薇安打断他,声音异常冰冷,“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多点怜悯,多点善良,然而你自以为是的善举救不了任何人,反而搭了一条性命进去。”

阿利斯特闻言,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搭了一条性命进去...是什么意思?”

女孩儿倏地一笑,歪头盯他:“薇薇安还以为你做好了任何血液反噬带来的结果,所以才这么心安理得地对自己失控咬死一条性命的事漠不关心。”

阿利斯特的声音发颤:“......我不知道这件事。”

绝非为降低心中的负罪感而故意撒谎,维拉妮卡离开实验室后,他沉溺自责与愧疚中,一时半会儿竟把自己咬伤血奴的事忘之脑后。

“抬出去的时候就没气了,尸体自然而然就随便扔外面处理了,如果那群乌鸦足够幸运的话,此刻应该已经寻觅到了足够新鲜的食物,够它们饱餐一顿——说到底,这一切不还是因为你吗?”

微不可察的哽咽声从掌心溢出,阿利斯特双手掩面,沮丧低头,断断续续地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薇薇安熟视无睹阿利斯特惭愧的模样:“当然是你的错,就跟姐姐说的那样,都是你的无知造成的后果。”

她不再过多停留,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

血族盛宴,这一为庆祝剿灭始祖壮举而设立的节日,每五百年便会举办一次,已然成为整个伊特拉最隆重华丽的宴会,几乎每个血族都不会缺席。

“这件红色的舞裙如何,很衬您的发色,明天的舞会您一定是最夺目的存在。”

以往的这个时候,维拉妮卡总是会与男人调笑几句,可今天她眼皮都没抬一眼,只是淡淡地敷衍:“不用,我已经选好了男伴。”

“是不久前您带回的那个血族吗?”

“嗯。”

男人领会,却仍然将衣裙递给兰利家的仆人,他上前执起女人的手,在上面落在轻轻一吻:“舞会结束前,我随时等您改变心意。”

脚步声离开了,维拉妮卡挥了挥手,仆人也跟着退下。

半晌后,寂静的大厅里响起另一阵与方才男人不同的脚步声,维拉妮卡知这小心翼翼的步子除了阿利斯特并无旁人,便也没有转头确认,开口便道:“来得正好,明天的宴会记得准备一下,等会儿仆人会把衣服送到你房间,你挑一件明天换上。”

“您是要带我参加血族盛宴吗?”

“嗯。”

阿利斯特犹豫万分:“我不太适应那种场合,可能会搞砸......”

他听到女人长吁一口气,硬生生将自卑的话咽了回去。

空气中再次陷入漫长的沉默。

阿利斯特小心翼翼开口:“大人,我想打探一下之前实验时一直站在门口的血仆。”

维拉妮卡漫不经心回答:“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为自己之前的行为道歉,因为无知和自以为是,给您造成了麻烦和困扰,还害了其他人,虽然木已成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做也挽回不了什么,尸体也可能早已没了踪迹,但还是想去悼念——为自己的过失......”

维拉妮卡慢悠悠坐直身子,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看得阿利斯特不由得紧张起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

女人眼睛里流露出的不解并不假,阿利斯特认为是自己表意不明,又加以解释:“我想知道,被我咬死的人类尸体扔在哪了......”

“谁告诉你他死了?”

这话如烛夜微火,阿利斯特猛然抬头,一脸迷茫无措地对上维拉妮卡狐疑的眼睛,见面前人呆滞的模样,顷刻间,女人噗呲笑出声。

声音清脆,悦耳动听。

阿利斯特面含窘态,移开目光:“我又说了蠢话,引人发笑了。”

“不是——”维拉妮卡支起脑袋,颇具暧昧地观赏他,“只是觉得和其他巧言令色的血族比起来,你认真道歉的样子挺可爱的。”

石过水面,乍然惊起一阵水花。阿利斯特的呼吸都跟着变沉重起来,抬眸回视一眼,又作罢移开,耳根悄然爬上一抹绯色。

维拉妮卡却注意到这极其微小的变化,嘴角的弧度不曾下来,**的兴致也未减分毫:“夸你可爱,你会很有感觉吗?”

来这儿后的那么多天,阿利斯特第一次选择了以婉拒的方式应对维拉妮卡:“......大人别再捉弄我了。”

然而这婉拒又带了点恳求的味道,欲说还休,依依不舍的眷恋。

维拉妮卡倒是真的收起那股不正经,绿色的眼睛重回敏锐凌厉:“是谁告诉你的?”

阿利斯特的话止住了,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犹豫着是否要道出时,维拉妮卡又开了口:“是不是薇薇安?”

“...不、不是。”

女人的视线紧盯着他,逼迫他不得不又再度扯了个谎:“偶然听那些路过的仆人说的......”

“口口相传,真实的信息难免会在中途被无意识篡改。”维拉妮卡终于收回那视线,“以后有什么问题,直接来问我。”

“是。”见糊弄过去,阿利斯特心中才松了一口气,简单道别离去。

维拉妮卡敛去笑意,肃然起身,该朝哪儿走,她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

“姐姐?”

面临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维拉妮卡,薇薇安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立即转化成因喜悦而发自内心的甜美笑颜。

维拉妮卡看着她,沉默了几秒,才道:“不用进去了,我只是有件事要问你。”

薇薇安一脸疑问,但也不曾发觉空气中涌动的其他气氛:“那姐姐先等下——”

她踏着小步子去往梳妆台,拿了两条手串过来,递给对方。

“薇薇安亲手做的,这串是维拉姐姐的,另一串是莉娜姐姐的——”她一条一条指给对方看,“明天参见宴会的时候,姐姐顺带捎给莉娜姐姐吧。”

维拉妮卡缄默不语,薇薇安倒是越说越开心:“戴上姐姐送的手串,莉娜姐姐就不会再戴其他血族送的了,那些血族真令人讨厌,薇薇安也不喜欢他们......”

微凉的珠子握于掌心,维拉妮卡沉默地看着,反倒是由着薇薇安先开了口:“姐姐刚才说要问我的事,是什么?”

维拉妮卡收起心底那些翻涌的情绪:“把血奴死亡假消息告诉阿利斯特的,是不是你?”

薇薇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仿佛是在确认来人的问题,张了张嘴:“什...么?”

未语,沉默。凝固的笑容转为眼底隐隐燃烧的火苗,薇薇安的声音变得很轻,话出口又带着极重的分量。

“所以,姐姐今天来,是为了他来质问薇薇安的吗?是这样吗?”

“薇薇安,我没必要专门为了其他人来指责你。”维拉妮卡不可撼动的眼神注视她,如素日面对那些犯了错误的下属。

简单的一句话却如火苗引燃□□,薇薇安眼底所剩无几的喜悦也燃烧殆尽,变得声嘶力竭:“现在不就是吗?!那个血族对所有事持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妄想,频频犯错,却要姐姐料理这一切的后果——就算真的是我说的又怎么样?姐姐打算把我赶出兰利家吗?那就赶走好了,反正薇薇安一开始也不属于这个地方!”

“薇薇安——”

维拉妮卡出于安慰,本能朝她伸手,然而却被薇薇安拂手打掉,无意间牵动腕上的细绳,脱离束缚的珠子受惊似得纷纷坠落,一颗一颗砸向地面。

似人才能发出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薇薇安看着这一切,泪一下便盈满眼眶,却仍不甘示弱地咬紧下唇,将那些委屈的情绪都独自咽进去,炯炯如烈地看着维拉妮卡。

鲜少哀戚的神色出现在维拉妮卡脸上,她的语调褪去锋芒,异常柔和的表面下是浓浓化不去的悲伤:“你又怎么会不知道,不管再怎么生气,我也不会对你说出这种残忍的话。”

胸中积压的所有情绪在听到这一句话的瞬间找到了宣泄口,薇薇安毫无征兆地扑进维拉妮卡怀里,放声大哭:“我没有对他说过那些,也不知道阿利斯特是从哪儿获得的那些消息......”

维拉妮卡终究是没再说什么,由着薇薇安的哭声和无边的夜色吞没自己,安抚她的情绪。

直到对方哭累了,她才将对方抱上床,又把掉落在地上的珠子捡起一一串好,离开了薇薇安的房间。

下章写血族盛宴,就顺带着拉回主角视角了。

之前有读者宝宝说剧情跳太快了有些看不懂,转回去看了下发现自己确实有这个问题。(写着写着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现在一直在注意这个问题,除重要戏份尽量减少配角描写,主要还是聚焦路伽/洛维斯身上。(持续改进ing)

大家假期愉快!

爱你们(笔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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