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虞没有注意到徐容脸上转瞬即逝的不自然，掏出口袋里的门票交给了她。一旁的史师姐看到了门票上的字，笑了：“这是和人有约啊。”

小朱师姐也想了起来：“对哦，说起来今天好像还是咱们小师弟的生日呢，可惜了，佳人难赴约啊。”

“没事，真有缘不在乎这一两次。”史师姐笑着安慰道。

迟虞压根不知道接什么话，只能笑着点点头。

徐容接了门票后便离开了办公室，等她走了史师姐才问小朱师姐：“刚刚那是老板新收的小师妹？”

小朱师姐点头。

“看着话不多。”史师姐若有所思地模样：“还有点脸熟。”

小朱师姐没太在意，“小容安静，但是做事踏实，心思也细，说起来她开学以来还没正儿八经办个欢迎宴，要不就今晚吧。”

柴门向来有师兄师姐欢迎新人的传统，一般就是大吃一顿然后饭后唠嗑，内容上至领导老师的八卦事迹，下到各路同学的爱恨情仇，一顿饭下来，没人能逃过被嘴的命运。

史师姐对此没有异议，甚至还颇为怀念：“我去年就缺席了欢迎宴，今年可巧赶上了。”

迟虞没等听她们商讨具体细节，便自行去了会议室。

这会儿网络通信不太好，对面卡成了PPT，声音更是嘶哑难听。

听不清对面的话，他便掏出了手机。

徐明辉那边先是回了个“？”，随后又是一大串商量的话语。

【没关系，几点我都等你。】

【我一直在医院，你结束了通知我。】

【方便吗？我想去找你。】

【或者你方便请个假吗？研二应该没有什么非你不可的事吧？】

【我让我老板给你求求情？】

【迟虞，看到了回我一下。】

后面的回复让迟虞皱起了眉，他很不喜欢这种行为，无论是想做他的主还是随意动用特权，这在他看来，是一种冒犯，也是一种威胁。

正想着，对面又来了一条新消息。

【算了，但是迟虞，我是认真的。】

【生日快乐。】

事已至此，迟虞动手回了个【谢谢】后，便将手机开了静音。

对面的网络依旧很差，迟虞想走又害怕网络突然就好了，只能找了本杂志随便翻着打发时间。

又等了好一会儿，网络终于通畅了，迟虞便打起精神和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对于所有的敏感问题一律采取顾左右而言他的打太极聊法，最后双方都累了，心照不宣地各自忙碌互不打扰。

终于熬到了快三点，迟虞趁着这段时间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开题报告，刚刚小朱师姐路过时透露，老板可能会让他做个预开题答辩。

迟虞的硕士课题是柴门目前最核心的项目下的一个小分支，题目是《从交互角度划分ABO信息素等级的临床价值研究》。

说是小分支，但是放到其他师门，这都可以作为一个博士课题了，这些年来，关于是否继续延用ABO等级制度的争议无论是在学术界还是在人权组织等其他领域都各执一词。

从社会稳定性角度来看，分级制度对ABO性别的管理是利大于弊的，在医学领域，分级对用药指导也有一定的参考意义，但是同样有不同声音认为，粗暴的使用恒定的等级划分方式具有主观臆断的弊端。

随着信息素病症的细分和增多，以往的划分标准显然不够与时俱进，国内外诸多学者提出各式新颖的划分标准，但因着大佬课题组们都对这些三缄其口，所以一直无法形成统一认知。

柴教授也曾构想过新的分级制度，但是因着投入和回报不成正比，且分级其实对目前的信息素病治疗影响不大，便一直没有重视。

当迟虞提出这个课题想法时，柴教授也只是让他先做着，并将其纳入了楚培南师兄目前的课题内，方便项目经费的报销。

——课题组财大气粗的好处由此可见了。

正胡思乱想间，会议室门被推开，刚刚提及的楚师兄托着电脑走进来。

“师兄下午好啊。”

楚培南身形清瘦，气质疏离，五官线条并不明朗，配上一副眼镜后更有点泯然众人，但是一旦笑起来却如同山花盛开，扑面而来的烂漫之感。

师门里林诗诗师姐时常对着楚师兄的脸感慨，怎么会有人天生两张脸，越细品越有味道。

这段时间楚师兄为着自己的课题也忙得天旋地转，柴门的硕士阶段就已经忙碌不已，到了博士更是忙到头掉。

楚师兄这会儿发尾还带着潮意，白大褂下也是一身正装模样，和自己不同，待会儿的线上会议楚师兄是要参与讨论的。

迟虞见对方一坐下就继续敲敲打打，时不时停下来在本子上记上几笔，就连自己的问好也只是点头回应而已。

思及此，迟虞起身走到后面的茶水区，翻出一条速溶咖啡冲好后，端到了楚师兄手边。

正在核对实验数据的楚培南见状道了声谢，端起咖啡一口一大杯。

三点过了没几分钟，会议室门再次打开，谢师兄也换了一身正装走进来，紧随其后的便是同样正装的小朱师姐。

迟虞摸了摸鼻子，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衬衫，虽然是休闲款，但外面套了白大褂倒也看不出来。

谢师兄一进门就拖着椅子坐到了楚师兄身边，两个人对着电脑小声讨论起来，小朱师姐的电脑早就放在会议室，这会儿她也忙碌起来。

迟虞只能继续查看自己已经检查过许多遍的开题报告，小朱师姐偶尔间的一个抬头瞥见迟虞，突然想了起来：“对了小迟，你去把自己开题报告先打五份过来，待会儿老板可能会要。”

纸质版迟虞是真没准备，毕竟假期后才正式开题，搞不好中间还要修改，所以他也没急着打印。

得亏小朱师姐提醒了下，要不然待会儿真的有时间让他进行预开题答辩，他连个纸质版都没有那就难看了。

楚培南也听到了小朱师姐的话，顿时想起今年同样要开题的还有自己，当即止住了和谢师兄的讨论，合上电脑走到迟虞身边：“走走走，一起去打，老板办公室的打印机好用，来得及。”

一路上，楚师兄捏着自己的眉心，脸上也显露出几分倦意，但也没忘了提点迟虞：“老板要是对你的开题提出了什么问题你别害怕，他不会计较你的回答，你才研二，在他眼里说得天花乱坠也是胡说八道。史师姐人好，也会帮着解围的。”

“你之前跟我说的思路没有问题，等级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比较出来的，只是参照物的选择客观度是很难评判的，你提出以beta稳定值作为基线是个创新点，而且以往也有课题组提出过类似的观点，所以也不算是标新立异。”

“我们课题组虽然是个大组，但是你才是硕士，课题还是要求稳，老板对你的选题也是满意的，待会儿好好讲，问题不大的。”

说话间，两人也来到了办公室外，刚准备抬手敲门，里面的人正好开门出来。

开门的史师姐也没想到有人刚好要进来，一时也愣住了，迟虞注意到她的眼眶有些泛红，还不等他们开口，丁羡冬师姐也走到了门口，在史师姐身后停住了脚步。

气氛颇有几分尴尬，楚师兄凝滞地收回敲门的手，里面传来老板的声音：“进。”

话音落下，史师姐勉强扯了扯嘴角，越过他们俩走了出去，后面的丁师姐紧随其后。

迟虞跟着楚师兄进了办公室，老板正皱着眉坐在办公桌前看材料，迟虞眼一瞟就认出那上面开题报告的格式，估计是其他组开题早的研究生的，由教育处那边汇总然后送到老板手里审核。

老板对自己的学生只在学业上有严格要求，其他方面都秉持着不聋不瞎不做家翁的原则。

等两人打印完开题报告，老板才抬了抬眼，“都留一份在我这，我先看看。”

楚师兄似乎已经有了准备，当即交出手里提早理好装订好的报告。

出了办公室，楚师兄拍了拍迟虞的肩膀，“有了其他研究生的开题报告做对比，老板应该会很满意我们的了。”

“师兄，并没有太被安慰到。”迟虞摇头：“老板刚刚审核的都是博士的开题，我这一小小硕士怎么着也不够看的。”

“师弟还是太年轻。博士亦有高低之分，真的够自信的，开题现场就会邀请老板去，这会儿交到老板手上的，十有**就是水平一般，教育处又怕得罪人家老板，所以把这烫手山芋丢给我们老板。”

话说的足够直白，迟虞心底的紧张也消弭不少，两人再回到会议室时，师门众人都已经到齐。

周博以“人质”的身份作为编外人员，曾经在弗国和史师姐有过同事关系，加上他自己擅长耍宝，此刻正跟史师姐眉飞色舞的聊着什么，迟虞偷偷观察了下，史师姐脸上一丝一毫的脆弱都不见，之前疑似哭过的痕迹更是荡然无存。

观察完毕，迟虞正要收回视线，随意一扫刚好和丁师姐对上，作为当时现场人员之一，丁师姐对着迟虞笑了下，不需要多说什么，迟虞便乖乖低头闭嘴。

安静坐在迟虞身边的徐容突然扯了下迟虞的衣摆，迟虞低下头，就看见一块白巧躺在徐容手心。

“师兄，要不要来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