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伴奏的响起，身着礼服的女孩缓缓上台。

台下观众因为坐了两个多小时，已经隐隐有了不耐烦悉悉窣窣的动静，然而当吴楚笙站定下来，口中轻轻吟唱出第一句歌词的时候，所有人的声音都像被安抚住一样，静止下来。

“每次我总，一个人走。”

不知是冷风缘故还是女孩的唱法本就如此，一字一句在寒气中轻轻颤动，小心翼翼地，就像是少女在心底的默默自述，波动众人心弦。

“交叉路口，自己生活。

这次你却，说带我走，

某个角落，就你和我。

像土壤抓紧花的迷惑，

像天空缠绵雨的汹涌，

在你的身后，

计算的步伐每个背影每个场景，

都有发过的梦······”

一刹那的寂静后，鼓点响起，本来寥寥无几的灯光霎然全部亮起，与吴楚笙身上的衣服亮片交相辉映，如同一颗熠熠生辉的宝石。

灯光接着灯光，亮起一长条路，女孩一边朝前走，一边拿着话筒，只是站在那里，衣裙随风摆动，双眼如水，就带动了所有人的情绪：

“带我走，到遥远的以后，

带走我，一个人自转的寂寞，

带我走，就算我的爱，你的自由，都将成为泡沫·····”

她的声音渐弱，颤抖更加剧烈，留下第一段的尾声：“我不怕，带我走。”

间奏随之响起，掌声如同商量好一般此起彼伏，台下的“太好听了！”少不了贺施玟的一份，台后的郑祁才刚刚找到班级目标，准备锁定白姓人员，就听见旁边音乐社的人喊：“小吴说的是你吧，该上去送花了！”

他忽然被人叫，本来还有些愣神，等看见那一束玫瑰的时候，猛然反应过来。

一般这种压轴表演都会找几个人上去送花鼓动气氛，而吴楚笙先前软磨硬泡请求过他，最希望的这些人里头能有一个他，他当时正走神，似乎随便答应下来了······

郑祁眼看着几个其他人已经抱着花跑上去迎来观众席一轮轮起哄的小**了，随着第二段音乐开始，旁边的人把花递给他，催促道：“别愣着，走啊！”

他把花攒在手里了一会儿，长呼出一口气，还是一步步往台上走去。

这面吴楚笙正拿着两束花唱着歌，已经冻得手上没有太多感觉了，当是时，身侧递过来新的一束花，顺着熟悉的衣袖看去，看见了日思夜想的一张脸，毫不夸张地说，她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他果然还是来了。

什么委屈，什么他不主动靠近，什么他从来不说情话，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愿意上来，一定是心里头也有她的。

哪怕只有一丁点儿。

吴楚笙笑容明媚地接过花，观众席因为前两轮送花的套路，已经没有那么大反映了，顶多是震撼上台当拖的居然是校霸，尔后不了了之。

而郑祁根本不知道这些里里外外的想法，只是例行公事，转身要走下台之时，人不由自主朝向先前在台下锁定的位置，却正好精准对上了遥遥之外的一双眼睛。

是白序青。

那一眼与他当时站在国旗下接受批评所看见的截然不同。

他脚步一顿。

台下那双瞳眸，在镜片后面，漠然无情地移开了。

平静的就像没看见任何东西。

可只需要那一下，郑祁平淡已久的心都能波动起来。

他不记得那一天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只是浑浑噩噩地等到晚会结束，与吴楚笙一起庆祝，接着日夜轮转，继续过完了复习周，考完了期末考试，迎来了正式的假期。

当然，作为即将高二下的学生，他们的寒假也不会放满一个月，从十九号考完开始算，放到初九就报名，次日开学。

消息放出的那一天下午，贺施玟一群人纷纷吐槽起学校的做法。

“还好，我们中专这点倒是不错，寒假放满，还多送了三天。”薛凡满意地说。

“我们学校也还好。”何博接茬，“起码实打实放了四周。”

贺施玟一听更气了，愤愤道：“何必啊，一共二十一天，好像多上几天课就能上清华北大一样。”

吴楚笙诧异地问：“你们居然只放三周吗？”

自从在一起后，她也自然地跟着郑祁一起加入了他们的队伍，最开始的时候贺施玟还大吃一惊道：“小吴妹妹，居然是你成了我嫂子？”

但她其实又有点庆幸，庆幸自己的祁哥果然还是喜欢女生，至少往后的日子不用那么艰难。

后来她把这事和娄芹芹说了，说当初序青哥的事果然是他们多想了，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吧，可能真的是我CP脑？”

“是我运气好。”

吴楚笙有一点羞涩又有一点开心地说了之前的一些片段，贺施玟听得直感叹祁哥好会，随即被问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就又把她为了追邓同邺的事情全部又讲了一遍。

“那玟玟姐你追到了吗？”

“哎，别提了，这男的就是个榆木脑袋，我送东西他不要，非要给他他就回我，问题是你知道他回我什么吗？他回我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我真的是服了。”

吴楚笙乐得咯咯笑，然后说：“社长确实好像脑子里缺少了这一根筋，要不然等下次我去社团活动的时候帮你旁敲侧击一下？”

把贺施玟开心地直说好妹妹。

郑祁没有多大的波动，并不加入对话，倒是何博凑过来感伤了一句：“好嘛，现在只有我和贺施玟单身了，你们一个个都有对象，好无语啊！”

“我是正在脱单中，和你可不是一类人谢谢。”

贺施玟好死不死补了一刀，何博只好说：“行吧，合着没有喜欢的人也是一种罪过了？”

遑论郑祁内心如何无感，贺施玟倒蛮喜欢这个学妹的，除了感慨一下祁哥喜欢的类型不同了，后来还给吴楚笙送过小礼物，好像他的每一任对象她都很有好感，眼下贺施玟拍着她的背深沉道：“我们的现在就是你的以后。”

然后两个人抱着相互安慰。

郑祁本来无所事事打着游戏，突然微信弹出一条消息，他不耐烦地划走，下一秒却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那消息是白序青发的。

问他走了没。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主动联系自己。

郑祁马上关了游戏，也不管会不会被举报了，点开微信就回复：我还在学校附近。

眼巴巴看着对话框两分钟，对面才正在输入中，又过了几秒，他说：你的绿皮书落在宿舍，是你回来拿，还是等我收好东西拿出来给你？

郑祁马上说：我回来拿，你等我。

然后瞬间起身，开口道：“有东西没带，我回学校一趟。”

“我陪你。”吴楚笙也站起来。

“不用，拿个东西而已。”郑祁没给她一点商量的余地，包都没拿，“你车到的话就先回去。”

他火急火燎地一路狂奔，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心情，不过是拿本书而已，用得着这么开心吗，但他就是心情变好，就是越跑越快，连保安喊他出示身份证明都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他气喘吁吁地走进宿舍，201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就剩下白序青还在收整着行李等私家车，听到动静，放东西的背影一滞，又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看到他微微冒汗的额角，又低头抽了两张餐巾纸给他，说：“不用这么急，我会等你的。”

郑祁接了过去，手甚至还有点抖，他呼着气说：“怕你等急了。”

白序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抬手拿起桌上的绿皮书递过去：“给。”

他于是也缄默下来，但收过书，还是没有动身的**，就那么静静盯着对方把床单拆卸下来，又折好放到行李箱。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白序青注意到他的视线问道。

“你······”他自然而平常地想问你考得怎么样，数学写得还顺畅吗，语文还是一如既往拿手吗，就像从前考完试一起对答案的时候一样，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你什么时候走？”

白序青一愣，随即回答：“王叔叔说半个小时就到。”

他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一通电话铃打断，低头一看是吴楚笙的名字，他第一反应就是挂断。

但对面的人却说：“接吧，人家可能在等你。”

这个角度，他明明看不到自己的屏幕，却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心一般猜出了拨号者。

郑祁只好把电话接起，听那边的人说：“祁哥你出来了吗？我车到了，就先走啦。”

他全程只用一个字回答完整段对话，一点也看不出谈恋爱的甜蜜。

白序青不可能看不出来这样的不对劲，但他一声不吭，好像只知道整理自己的行李。

等对面挂了电话，他说：“你还不回家吗，我记得你是要等公交的。”

郑祁就有点哑口无言，他对自己说，这不就是你最想要的快刀斩乱麻吗，这不就是你最想要的分道扬镳各自安好，等到斩断情丝再做回朋友的情形吗？为什么现在反倒是你看起来更不自在？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无法解释对这份疏远而如此低落究竟是为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也许现在离开，等过完整个寒假的缓冲期，明年回来他们又可以重新开始。

到时候再做回最好的兄弟，继续过完整个高中生涯。

于是郑祁说：“那我先走了，序青。”

“嗯。”

他终于再次抬起头正视，好像回到了最初的那个白序青，温柔地笑着，温和地对他说：“下个学期再见。”

于是山水迢迢，天高海阔，惟愿山水有来路，早晚复相逢。

第二卷结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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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