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来临的时候,迟驻左手剑大成。
再次与月泉淮奉茶时,右手伤势初愈,止不住发抖,瓷壁相碰撞出轻微声响来。
月泉淮眼神玩味,不去接茶盏,反而要抓迟驻的手。
迟驻右手与之相触瞬间,忍不住回躲,茶盏“啪”的碎了一地。
引得其余新月卫瞩目。
“义父恕罪。”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一遭终究是他心甘情愿跪在满地碎瓷之上,脑海中回忆起薛雾那句“与人无尤”。
是在告诉他,如果不愿保全气节死去,选择成为新月卫走狗苟活,将来便不要把所有账算在月泉淮头上吗?
迟驻叩首,脸上血色全无,眼眶泛着黑气。
“你这右手好不稳,该多端茶倒水练一练。实在不行,左手也别要了。”
右手为何不稳,月泉淮心知肚明。
可他一开口便像是真毫不知情般,听不出凶狠威胁之意,越云淡风轻就越让人心悸。
自那之后,月泉淮就喜欢携迟驻左右。
新月卫中亦有不少人眼红,嫉妒迟驻“一步登天”获得恩宠,却也知自己未必有那能耐杀出新月卫武场。
薛雾曾遥遥躲在屋檐后眺望。
月泉淮和他的男团。
从左至右依次是小绿,小黄,小红,小白,在加一个气质格格不入的迟驻。
薛雾直呼好活,这不是她曾经的梦想吗?而且他这些干儿子没一个歪瓜裂枣,合理怀疑,月泉淮也是个颜狗。
近来岑伤总要隔三差五来皮里阳秋她几句才甘心,自以为此举便能刺激薛雾:
“迟驻现在可是义父身边红人,风头都快盖过我去,怕是记不得你这号人了呀。”
自打出地牢后,薛雾的确有段日子没见过迟驻了,她心知一时半刻迟驻怕是不得空,何况她着实算不得对他有恩。
这两日气温高,薛雾心烦意乱热得受不住,厨房里更是像蒸笼。遂常常打了桶井水就往头上浇,树荫底站上片刻浑身就会被腾起热浪烘干。
有次岑伤刚好撞见,女子身段起伏玲珑有致,曲线毕露,难得把迈进院门的脚,又给收了回去。
那腰身极美,就像记忆中娘亲一般。
平日里薛雾衣衫宽松,倒叫人看不出有多汹涌澎湃呼之欲出。她懒惰,身形便不似寻常习武女子线条过于硬朗分明。
以至于宓桃见了也不愿将性别卡太死,如果说
她自己是已经熟过头接近**的甜烂果实,那柔弱妩媚性格却有点野的薛雾无疑是月下欲绽昙花,该由天欲宫送上临门一脚。
好不容易再见到迟驻,是在大暑这天午后。
自打迟驻那一跪之后,他同寻常新月卫一样获得了些许自由。毕竟他连宁晚镇都跑不出,更别说逃离月泉宗势力遍布的渤海国,月泉淮料他也不敢再跑一次。
宁晚镇上卖奶茶的贺老板从湃在冰凉井水的铜壶里倒出两碗奶茶。
红豆冰最甜,是那位沉默小哥的,幽兰调是边上那小美人的。
“我说二位,这风越刮越大,看样子快下雨了。在下先收摊打烊,你们慢慢喝。”
街道上没几个行人,正值昏昏欲睡午后,连流浪猫都窝在角落里打瞌睡。
“我看这日头不小,怎么就要小雨呢!看不出来啊!”
路边歇脚长工发出疑问。
青冥苍天,太阳显得兴高采烈又阴郁,蒙了层水汽般边缘模糊。
“哎,你不知道。马上就要下压风雨了,有事下雨前啊,它必刮妖风,这雨势一下来风才会小!”
奶茶摊老板匆匆收拾东西,正说着风就卷起尘土呼啦啦吹了他一脸。
薛雾怕碗里落灰,连忙喝完了她那碗幽兰调,转头一看迟驻,发现那小子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般小口抿着。
造孽哦!
“不就碗奶茶吗兄弟!等我攒够钱,到时候过年带你去城里吃顿好的!”
作为江左大院的厨子,薛雾每月其实是有工钱的,虽然不多。
小小四方桌周围眨眼间只剩他二人。
雨还未下前,谁也不想回江左大院,能在外多待一刻也是好的。
今日月泉淮清晨便同二徒弟端木珩离了宁晚镇,随行没带他,迟驻才得空被薛雾拉出来逛街。
薛雾随口与迟驻闲谈,问的大多是没营养话题。诸如什么,当年你也是十里八乡小姑娘喜欢的俊俏后生吗?那你和顾峰谁更受欢迎?
是以迟驻并不怎么想搭理她。
不知怎地话题绕回了月泉淮身上。
薛雾得知最近月泉淮逼迟驻学泉映千山的事,看样子迟驻不大乐意。
“技多不压身嗷!”
她劝慰道,毕竟薛雾早年最爱干的事,莫过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从迟驻口中可知,月泉淮不喜蠢钝之人,但教徒弟是还是格外认真严谨,心无旁骛。
新月卫里只有极少数人能得他亲授剑法,纵然他倾囊相授旁人光是学全泉映千山就力有所不及,迦楼罗斩十诀亦只有朴银花一人学会。
旁人只觉得朴银花得月泉淮宠爱,所以习得两套武学,却不反省自己资质差学不会,月泉淮就是把头教秃也未必能教会一个。
“月泉淮姓月泉吗?”迟驻问。
“月泉淮姓什么?当然不会原本就是月泉啦。他先祖姓穆是个砍柴的,按道理应该叫穆淮吧。”
可恶!居然和毛毛一个姓。
月泉无疑给普普通通的他渡上了点仙气,听听,拥月仙人,多有诗意的浪漫称呼。
“你好像很了解他。”迟驻对薛雾身份产生了怀疑,她真的过于古怪。
了解,我不仅了解他还了解你。
薛雾腹诽。
“月泉淮从小就是个孤儿,不过我的意思不是他没爹妈辣。他跟你不一样,没有挚友也没有深爱之人,旁人惧他敬他,高处不胜寒多年难免有些心理疾病。
你曾经的快乐他不懂,他只会觉得你不识好歹啊迟驻。”
就连成亲娶妻这种事也是,只有配不配得上拥月仙人,断无喜欢不喜欢。可怜那朴银花拒了他被穿几十年小鞋,归根结底还不是觉得面子受损。
月泉淮并不是仙人,他需要花很多代价去保住他的颜面和不能回头的谎言。
他七十岁以前的人生绝对称不上是个坏人,放过了一手养大的朴银花是他人性尚存。
后来杀二弟子李清游时,想的竟是怕对方宣扬出去有损他死后名声。
剑圣拓跋思南没说错,月泉淮实属做作小人,有违宗师风范,三流货色一个。
他现在确实是个坏逼老妖怪,更别谈名声,月泉淮早就不放在眼里了。
端木珩帮他打开了欲.望的枷锁,“成仙”以后他的人性.就在逐渐消亡,他的所作所为皆符合情理之中,薛雾并不觉得,这有多违背常理。
月泉淮同神仙不能说一模一样,但至少是毫不相干。
薛雾嘿嘿一笑,猛回头拍了拍迟驻肩膀,凑过去告诉了他一个就连荀庆山都不知道的惊天秘密。
“谁还不是个神仙呢!我也一百多岁了呢!”
这世界上有许多法子,可令人长生不老,譬如七秀坊冰心诀就有驻颜的功效,洞天福地岛上那颗泥兰果树也拥有这般神乎其神的能力。
可长生要难上许多。
秦始皇派徐福领九十九名童男童女出海求访不死药,半路他们遭遇海难流落荒岛。
最后他们真的找到了长生桃树,徐福却早已死去,剩下的孩子分食了树上刚好结下的九十九颗仙桃,却将容貌永远定格在了九岁。
一同被找到的还有长生洞明残丹。
坏就坏在时间太久,秦始皇等不及了,他提前启用了“还冥术”杀童男童女取血,以求长生。
月泉淮食用的神满果远不及长生仙桃来的管用,神满果最终会反噬自身。
而薛雾之所以能长生不老,并不在上述任何奇遇中。
“我吃了人。确切的说是人鱼肉。但我觉得它同人类看上去没有分别,我见到它的时候,它已经**不堪,却仍旧散发着糜烂腥甜的味道。”
一时间,迟驻也搞不清薛雾是否在说笑,她这人贯爱胡言乱语。
还未等他多问些什么,雨哗啦哗啦突然降下,就在短短瞬间,毫无征兆。
嘈杂无比。
薛雾拽着他一路飞奔,朝江左大院而去,那里算不上“家”,但至少能遮风挡雨混口饭吃。
“下雨咯!下雨咯!收衣服啦!”
嬉皮笑脸宛如三岁稚童,少女奋不顾身叫嚣着发泄快乐,仿佛没有未来明日可言。
直到进了江左大院厨房侧门,看到岑伤带着一队新月卫在院中严阵以待时,薛雾笑容垮了下去。
她敏锐察觉到了不妙,是那种非常不妙。
“义父请二位过去。”
岑伤的话,让人三伏天里如坠冰窟。
“你确定……是……是二位?”薛雾颤声问道。
大难临头还不死心,岑伤心底冷笑。早半个时辰前他义父就回来了,询问迟驻去向。镇上眼线说二人在奶茶摊但离得远不知说了些什么,于是扯出了“厨子”。
他趁机也回了月泉淮,说这个新来的小厨娘对谁说话都阴阳怪气的,唯独对迟驻温柔的不行,赶着上去贴他冷脸。
“带走。”
早就告诉过她,少管闲事,尤其别挨迟驻,这小子同他不害哥一样,都是丧门星!
过年的时候他两真的去龙泉府城里搓了一顿,谁请谁就不好说了,可惜结局不咋好乐极生悲。ps.套了个黑玲珑现在香的不行,沉迷挂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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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来杯奶茶吧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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