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名狼牙兵单只对薛雾做点什么大概率不会出事，但坏就坏在说了月泉淮坏话。
在薛雾看来月泉淮可是个小气记仇的人，且剑下难留活口，沾上了就得丢命。
人还没走远耳力又好，月泉淮可没好脾气到忍着两蝼蚁背后编排他。
她也不知月泉淮手上哪来的剑，大概是随手捡的，他手中兵刃时有时无。
“长澜月”早就被赐给了朴银花，倒也真是舍得。就算朴银花私逃出宫，他也未曾将剑收回。
当年她不过抢去看一眼都不行，追着她在船上窜了大半个货仓。
拥着薛雾的狼牙兵被捅了个透心凉，死前淫邪的笑容还保持在脸上，另一位头颅滚了老远，薛雾失去了支撑再度其摔回了地上。
月泉淮夜风中猎猎衣袍被吹飞。
“月泉淮大人。”她叫住了他，剑尖就停留在她心口上方一寸的位置，随时都会刺下去。
死不了也能杀来泄愤。
“我不是……不是不想给您……”
吸？灭火？怎么说都感觉味不对。
剑尖一路往上游离至锁骨，顺着脖颈来到下巴，迫使她无法闪躲目光，只能望着那张异常俊美却冷漠无情的脸。
她知道他有多暴躁，日后找爱徒朴银花要配剑，三句话内没拿到长澜月便动了手。
情同父女，还差点成亲尚且如此，她区区一个薛雾算什么东西？
“我吃过神满果。”
“曾有传闻记载，神满果服食超过一百颗有可能立毙当场。”
我愚蠢的拥月仙人哦。
“若真属实，我怕宗主汲取了我的内力超过了一百之数……便会像天上之月，盈满则亏……千万年间，从来如此。”
薛雾这番解释倒是有几分道理，又十分含蓄。
“神满果？莫非，你去过那座岛？”
“没去过。”她小声嘟囔。
“我吃的神满果，是月泉淮大人你……你给我的。”
从他手里骗的。
薛雾偷偷绞着手指，这是间接承认早年认识了。
可谁会信呢？毕竟这种事只可能发生在失忆的柳生太郎身上，而非现在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拥月仙人所为。
“月泉淮大人以前对我很好，我只是……想跟着您而已。”
月泉淮对女人兴趣不大，十六岁时满脑子只想着出海探寻更高超的剑术。他回月泉宗后，勾引他的女人更是多如牛毛，月泉淮没心思在女人身上纠缠，不思情爱，想嫁他那就都纳了。
不知廉耻求着他睡的女人，可不止薛雾一个。
他不过顺水推舟都成全了，薛雾也一样。
只是他从来都不清楚薛雾纠缠他不放要想什么，好像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十分欢喜。
有的姬妾给金银钗环便能打发，还有的姬妾意图借着月泉宗权势在渤海国一步登天，同样也不乏纯粹是为他名头所吸引，之前连他面都没见过的姬妾。
而薛雾最开始遇见的人，是从海里捞上来，在东瀛穷苦了十年、漫无目的活着的柳生太郎。
她甚至都未必喜欢后来的月泉淮。
薛雾拔下了头上那只银钗，勾落两缕青丝，她仍维持着平躺的姿势。
“这是月泉淮大人你送阿雾的。”
月泉淮不留情面打开薛雾递到他面前的那只手。
银钗被甩了出去，落入泥土之中。
他忘性还没大到那种程度，不至于数月前的事还需人提醒。
薛雾忍着痛将那只银钗捡了起来，吹了吹灰，用袖子仔细擦干净。月泉淮下手不知轻重，她现在比之前更为身体羸弱，再也不是皮糙肉厚经打的她了，内力被吸等同废人。
若同蓝条一样那么好恢复，那何不养着那群被抓来的人，回满再吸，反正他一个也没吸死，全留给迟驻处理了。
数月前她还说要卖给杂货商，现在怎么也舍不得了。
数月前她还说自己怕疼这辈子都不可能自裁，与他分开没一会便百爪挠心，用最快的方法摆脱了乐临川。
“阿雾的意思是，这发钗是当年宗主失忆流落东瀛时买给我的。”薛雾潋滟生光的眸子望着他，掺杂着一丝怯意，同月泉淮这样的人打感情牌白费力气，他不会念旧情的，更别说是他半点想不起来的旧情。
在月泉淮的回忆里，压根没有薛雾这号人。
“这已经是月泉淮大人你那个时候能买下来的东西中，最贵重的了。”
她温声软语，从未对月泉淮生过任何怨怼之心，究其根本她就是个肤浅的女人，对他一见钟情，无视其品行，乃至万劫不复，同他周围那些狂蜂浪蝶没有什么两样。
结局惨淡，可以预见。
“不过一支廉价易得的发钗，也好意思拿来当托辞证明我月泉淮对你好、在意你？”
真是引人发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无非是糊弄他。
不甘心只当奴婢，拒绝了姬妾之位还痴想妄想成为正妻吗？
好高骛远，不自量力。
“你就同莫离宗那些顺奴没什么两样，可听懂了？”他语气淡然轻蔑。
薛雾乖巧点头，眼眸低落。
可莫离宗的顺奴又没同他有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她就知道月泉淮不信，所以那些旧事她即使全同他讲了也白搭。
这只发钗虽然廉价，但是“柳生太郎”那时也同样囊中羞涩，刀口舔血□□行凶维持生计。
薛雾现在总不能指着月泉淮鼻子告诉他:你以前就是个穷鬼！打架被划破了衣裳都是她给补的，连件新的都买不起。
月泉淮听了绝对以为自己故意下他面子。
比起当年不给饭吃还打骂她的养父母，和后来见着她就尴尬不自在的亲生父母。
她恨不得认“柳生太郎”当爹。
至少不会故意饿她，生病了还给买药请大夫，重活都没让她做过。她虽也交换了些东西，“柳生太郎”对她的好可谓是力所能及，能给的都给了。
她都不太能懂父母是什么。是生她的那个人？还是把她当牲口使唤生病了任其自生自灭，待价值榨干后转手卖给青.楼的那个人？
那为什么养父母给后来出生的弟弟吃走油蹄髈却连碗糠米都不肯多给她？为什么亲生父母对小妹嘘寒问暖却从未关心过天冷她是否也需要加衣？
霸刀山庄遇到的小小姐叶琦菲羡慕旁人拥有父母，却不知即便有父母也不一定人人都欢喜顺遂啊。
薛雾人生里写满了倒霉，第一个遇到的各方面还算正常的人就是他，她很是贪恋“柳生太郎”身上那点可怜的温暖，毕竟他是被全宗门众星捧月长大的，那些薛雾所渴求东西他生来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艳羡月泉淮从未遭受过冷遇白眼，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
……
同时月泉淮如此狠辣，剑下难留活口是有原因的。至少薛雾认为那得归功于在东瀛刀口舔血十年，以及后来面临月泉宗的恩怨，隔三差五被绳池剑宗派来的人暗害。
在东瀛，大多数时候他只做两件事，踢馆和帮人行凶杀人为生，经常薛雾会昏昏欲睡等他回来一直等到半夜，才见着他浑身是血的回来，眸中郁色与日俱增。
所以那时“柳生太郎”的钱可都是血汗钱，失手就得把命陪进去。
他怎么能放任自己死呢？毕竟家里还养了个幼小无辜但能吃的雾姬，没什么用但是抱起来很软很香、漂亮且赏心悦目的女人，放在陋居里简直能让整个房间都蓬荜生辉，是养起来能给柳生太郎带来成就感的东西。
薛雾当年内心挣扎过好一阵，怎么也不愿意接受自己就是攀上他，藤蔓般吸他血才勉强体面活了下来，还顺带学了门外语。
几度失忆后她潜意识里抗拒这回事，起初她还真觉得自己同他清清白白。
可她就是喜欢月泉淮，从他在海上被捞起来的时候薛雾就喜欢他了。
第一次系统上身不兼容导致失忆是在扬州遇见斋村信介时，等十年后月泉淮找回身份时她才想起来自己有个挂，结果刚读了个神行系统就又崩溃了。
第三次失忆醒来躺在稻香村时她就更混乱了，直到在霸刀山庄她碰见了月泉淮。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她面对月泉淮硬气不起来，无论是实力还是情理。
“月泉淮大人……别把阿雾丢在这呀……”小奶猫似的娇哼，像是生怕他听清了，亮闪闪的眼眸只认他。便是曾经姬妾成群，也未遇到过这么浑然天成勾人的。
他自认不是心软之人，但既然她解释的还算合理，又这般求他，那便罢了。
*
狼牙堡一役，穆玄英胁迫史思明使带人赶来将他们包围的崔乾佑不甘退去，并从其手中取走狼王令牌，未直接取史思明性命。狼王令牌用以号令这支狼牙军，若不取走日后为安庆绪所得必成大患。
荀庆山一行人随穆玄英、可人撤出了狼牙堡，半路才知是穆玄英诓骗了史思明生门与死门皆封，但其实他只废除了史思明那身邪门武功，众人冷汗直冒脚步更快了些。
在薛雾看来这是救了史思明，可人指出穆玄英实际封穴手法反而打开了死门，还废去他那身再练下去保准走火入魔自食恶果的武功……
史思明惊魂未定，他请来的诸多高手纷纷落败，聚在狼神殿内全都不发一语，红衣教月华还被亲爹郭岩顺利带走了。
“宗主！宗主救命！穆玄英那贼人封住了在下生门与死门！您替我看看这要如何解啊！”
史思明见了月泉淮如见救星，急得满头大汗。
月泉淮却对他爱搭不理，十分不以为意，隔空用内力探查便告知其无事。
史思明长舒一口气送走了月泉淮。
史思明野心已全然暴露，不日唐廷那边便会着手应对，只能加快步伐，再过几日十二连环坞的主人宫傲就要到了，届时他将人引荐给月泉淮，联手直取东海指日可待……
但愿宫傲手里有这位月泉宗宗主感兴趣的东西。
我要开始甜了！大概甜到去少林前为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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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盈满则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