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传来回音》
文/二十岁冬
写于2025.8.16
24年11月。
雾江的冬天总能见到很好的太阳。
落地窗外的景色很好，此刻阳光从玻璃照进来，房间的温度刚刚好。
白色基调的办公室反衬出一阵暖意。
桌前握着笔的人捋了下头发，停下手里的动作。
不知道放在哪的手机震了震。
贺清尧站起身来揉了揉脖子，带着画稿换了个位置。
总算在沙发上摸到手机。
她顺势在正对落地窗的椅子上坐下。
一张白色的小沙发，能纳进贺清尧整个人。
画稿被轻轻搭在腿上，左手举着手机解锁，右手顺势就把画笔往上一举，稳稳点缀在今天的盘发上面。
贺清尧的惯性动作，所以贺清尧大部分的发型都是随手盘个发，笔留在上面，以至于常出现随时都能抽出笔来改稿的画面，惊到好几个工作室的朋友。
这是在贺清尧刚刚开始这个工作生涯的时候就养成的小习惯，第一次出现时的时候不知道戳中了哪个笑点，某个朋友笑了很久。
刚让手机连着震动就是出自于这位某个朋友，赵清月。
她戳进置顶的消息框，赵清月连弹了三条六十秒的语音。
贺清尧都能想到她语音里的语气，笑着点开扬声器播放。把手机搭在腿上，又取回头发上的笔，给画稿收收尾。
赵清月一生气语速就会特别快，但是逻辑又会比平常更清晰。贺清尧每次还是会下意识地去看自己是不是点开了语音倍速。
“真受不了了，我妈真的每次都能找出奇葩来和我相亲。我真的要和于老师要求再要求了。我这回真的只是带着一个希望遇到一个正常人的愿望去的，要求也不苛刻吧？结果他上来就问我能不能别干现在这份工作了，然后还有财产啊、家庭关系啊，这些全开始讨论。我请问呢？八字没一撇呢。”说到后面又转回第一条：“哦，他说我的工作抛头露面的，作为一个女孩子不太好，而且这个工作不稳定......什么年代了？”
赵清月的工作是自媒体博主，文字分享类的，在网络上还是小有影响力的。
贺清尧听得皱眉，又心疼又好笑，但是语音还没结束，赵清月不像那些刻板印象里的文字工作者般文静，她是个些许跳脱的人。
“结婚真这么好？话说有幸见过赵先生几面，小有姿色了。尧尧，只要没有什么难以接受的缺点，恭喜你，成功避开相亲这个苦海。”都能想象到赵清月在那头跳舞般的眼神：“你的新婚夫婿怎么样？有没有让你觉得‘婚姻其实也还不错捏’的感觉啊？”
“生日快乐尧尧宝贝，我本来想等你收到礼物了惊喜一下。但刚才接到电话，我忘了你结婚了，礼物送到了叔叔阿姨家。”
贺清尧之前每年的生日都是在家和爸爸妈妈过的，赵清月都会把礼物送到那边。
三条语音，跳了三个话题。
贺清尧先对她的相亲经历表示同情，再回复了一下生日的消息。
关于新婚，不奇怪，对于她自己也是时常忘记的一件事。
与此同时，顶上弹出消息。
来自蒋书朝。
贺清尧的好友备注都是很简单的文字。
一开始也是为了能让自己快速习惯，所以在蒋书朝的名字后面还添加了一个书的表情。
蒋书朝：我在楼下。
贺清尧敲了几下屏幕：好，马上下来。
下午四点。
贺清尧快走几步到工作室一楼，迈过一步走进阳光里。
她抬起的目光，就看见不远处的蒋书朝。
蒋书朝靠在车头，双手环在胸前，前额的碎发短短的，搭上挺直的上半身，一眼就能捕捉到的优越的体态衬地整个人愈发干练。
他好像总是穿着简单的黑色，就那样靠着，眼神却直直地落在工作室的方向，所以贺清尧一走出来，两人的视线就对上。
贺清尧的眼神晃了晃。
想起赵清月的语音。
和这段时间来的每一面都一样，贺清尧见到的蒋书朝都是那样眉目温柔，嘴角不曾变动却挂上了笑。
熟练地像是练习过很多次。
蒋书朝自然地走过去拿过贺清尧的包，好让她腾出手来披上外套。
替她关上副驾驶的门，蒋书朝绕了一圈回到驾驶座。
他调了下空调温度，打了左转向：“出发了？”
贺清尧本就一直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此刻躲了下：“好，需要导航吗？”
“不用。”蒋书朝只说了两个字，隔一下又补充：“我记得路。”
贺清尧点点头，“喔”了一声。
也是，在确定关系之后，蒋书朝带着家里人上门拜访过。
上个月，相处了仅两周的贺清尧和蒋书朝决定走进下一步。
蒋书朝和他的妈妈在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登门拜访。
两家就此事正式商量了一下。
在十月八日，寒露这一天。
贺清尧和蒋书朝正式成为夫妻。
蒋书朝一直都是特别忙的状态，贺清尧也整天泡在设计里。基本都是错峰出现在家里。
他也只去过爸妈家一次。
许是贺清尧的眼神太过炙热，蒋书朝不自然地动了动脖子：“我，脸上有什么？”
贺清尧回过神，“噢”了一声：“就是，你，记性还挺好的。”
贺清尧的思绪牵着赵清月的语音，说完这句话就戳开了聊天界面。
蒋书朝看见她躲开的动作，回味刚才那句话，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撇过的头刚好藏住弯起的弧度。
不是记性好。
而是回北雾里的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贺清尧引用赵清月的语音：确实很赚。
贺清尧：记性不错。
贺清尧：第一次仔细看了下，身段也很好。
发完消息，贺清尧还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对自己的看法表示赞同。
没几分钟。
赵清月弹了个问号过来：谁问你有多少优点了。
贺清尧看笑了，两个人一贯的相处模式都是这样的。
作为相处两个月就结婚的闪婚对象。
蒋书朝确实很优秀。
至少在结婚一个月来两个人接触的时间看来。
只是两个人都太忙，相处的时间都是很零碎的。在家里大部分的时间也都是打个照面。
而今天。
蒋书朝第一次如此早地下班。
-
北雾里。
雾江最老的小区，在一个个更现代化的小区出现，只有北雾里岿然不动地站在雾江的市中心。
承载着贺清尧一年又一年的记忆。
蒋书朝熟练地拐到13栋的下面，挑了最近的车位停下。
贺清尧想去搭把手的时候，蒋书朝早就单手拿着准备的东西合上了后备箱。
“走吧。”蒋书朝躲过贺清尧想要接东西的手。
贺立军和陈玉尧早就留了门，听见声音就快步从厨房走出来。
看见蒋书朝满手的东西，贺立军忙接过好让他腾出手：“回家来就别带那么多东西了，记着啊。”
贺清尧闻见饭香味：“好香啊，妈妈。”
陈玉尧朝蒋书朝笑了笑，理了下贺清尧乱掉的头发：“从小到大就你的鼻子最灵。”
蒋书朝跟着笑，脱完外套很顺手地就去接过了贺清尧的衣服，一黑一白，整齐地挂在门后。
照往常一样，一大桌子好吃的。
贺清尧一直以来的生日都是和爸爸妈妈一起过的，他们会一起下厨做一大桌子贺清尧爱吃的菜，然后买上一个小蛋糕。
其实贺清尧都没来得及想今年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怎样过这个生日。
而蒋书朝早就从贺立军嘴里知道了这个惯例，提前下班接上贺清尧回到她的家里。
贺立军吃高兴了就会话很多。
拉着蒋书朝说了又说，贺清尧和陈玉尧在说话，偶尔四个人搭几句，在饭桌上显得无比和谐。
贺立军忽然叫了贺清尧一声：“尧尧，爸爸有话说。”他拍了下蒋书朝，也示意一起听：“以前呢，都是回家来过。现在呢，要是你们俩有自己的计划，那就也不用特地回来过，小两口呀想出去过也行。”
陈玉尧在一旁同意地点点头。
贺清尧毫无征兆地红了耳朵，蒋书朝笑了下：“爸爸，只要...”他看了她一眼：“尧尧想的话，我们还是每年都回来过。”
尧尧。
贺清尧的眼睛颤动，很少听见蒋书朝这样称呼她。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用全名称呼彼此的。
-
生日餐在贺立军和陈玉尧的嘘寒问暖和嘱咐中收尾。
比起两位长辈，贺清尧和蒋书朝两个人更显得对已是夫妻这件事无所适从。
“不用送了爸妈，走了。”
贺清尧坐在玄关的小椅子上穿鞋，蒋书朝接过陈玉尧递过来的袋子，是一些自家种的蔬菜。
贺清尧边穿鞋子边念叨了声：“妈妈，我们没什么时间做饭呢。”
陈玉尧又开始说人是铁饭是钢，吃得要健康。
蒋书朝闻言笑了声，接着陈玉尧念叨的声音：“给我吧，妈。”
蒋书朝左手挽着贺清尧的外套，右手拎着袋子。
和贺立军他们说完别送了，就合上了门最后一点缝隙。
他把外套撑开，贺清尧反应了一下才就着他穿上了外套。
后备箱里还有准备好的，但还没到时候的惊喜。
蒋书朝刚把菜放进后座。
探回身子后，贺清尧就站在尾巴，路灯的光柔柔地打在她的头顶。
北雾里的晚上很美。
一盏盏路灯交错绕在两侧的树木里。
形形色色来回的路人的聊天声夹杂着锅铲和锅撞在一起的声音，很有烟火气。
不会比现在的氛围更好了。
蒋书朝喊了她一声：“贺清尧。”
贺清尧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嗯？”
答得很快，蒋书朝没忍住轻笑了下：“你站到后备箱那。”
贺清尧不明所以，但还是很顺从地往前挪了几步。
蒋书朝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下。
后备箱响了一声后打开。
里面被精心打扮过，挂着一串星星灯，照得清楚些。
贺清尧看见了大小不一的礼物盒，在明白什么意图的同时。
她听见蒋书朝越来越近的声音，余光望见他越来越近的脚步。
“贺清尧，生日快乐。”
从见的第一面，贺清尧就很喜欢他的声音。他的声音清冽但不低沉，有磁性也温柔，让人不自觉地专注。
贺清尧从小到大都是过的农历生日。
每年农历十月十五，满月，最圆满的时候。
大多数人都是按照身份证上过的生日，像贺清尧这般的是极少数。
这一后备箱的礼物需要时间准备。
蒋书朝肯定是要提前知道才会去准备的。
贺清尧看过去歪了歪头，眉眼弯弯地牵起嘴角：“蒋书朝。”
他也回看过来，等她的下文。
贺清尧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想叫他一下。
她想，如果赵清月在现场，一定会说，从未见过这样的贺清尧。
贺清尧向来坦荡直白的。
很少有像现在，可以用语无伦次来形容的时候。
但是她总有能力，用很快的时间接纳处理从未接触过的或者没有准备好的场面。
眼前用心的画面让贺清尧忍不住湿了眼眶。
她又忍回去，吸了吸鼻子。她抬头看蒋书朝，泪光迎着路灯，闪过希冀：“诶，蒋书朝。”她指着其中一个盒子：“这是什么？”
比起赠送礼物时的选择，收礼者的反馈更是让赠礼者紧张的时候。
在贺清尧看不见的地方，蒋书朝的手心已经蒙上了薄薄的一层汗，他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拳头。
闻言。
蒋书朝往前进了一步，低着头垂眸看她，眉毛不自觉扬了下：“拆开看看。”
他低头的动作恰好挡住了照在他身上的光，很好地掩去了泛红的眼睛。
好叫贺清尧无法察觉。
他准备了好多礼物。
贺清尧欢喜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没遇到过这种场面，但是她见过并且能猜测到对方的心意。
这样的场面，是在赵清月和她前男友身上，爱她爱的死去活来的一个男人。
贺清尧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笑自己异想天开。
最后一个盒子是小的，里面躺着一条火焰状的钻石项链，尽管她不太懂也能看出这条项链价格不菲。
她委婉地想要拒绝，可是对上蒋书朝眼神的那一刻，她仿佛收到暗示，某种情愫是需要自己明白的。
可是这份暗示，却又如此隐晦。
蒋书朝替她戴上项链，指尖擦过贺清尧的脖子，轻柔的动作使得她不自觉地缩了缩。
“蒋书朝？”贺清尧还是忍不住想问他。
男人的动作专注，昏暗的灯让他不自觉地靠得更近，才好看得更清楚。但还是答应地很快：“嗯。”
“你怎么送那么多礼物？”
听到这个问题。
蒋书朝下意识的反应想要回答地快一些：“就是......”
犹豫了片刻，才确定了给出的答案：“我第一次送女孩礼物，就把合适的都准备了一份。”
毫无破绽的回答。
贺清尧勉强不去想停顿背后隐藏的真意。
他的气息洒在她的脖子上。
随后落在脖子上的是一阵凉意。
冰凉的链子停在脖子上，贺清尧感觉自己心脏坠了一瞬。
-
贺清尧搓了搓被风吹僵了的手：“蒋书朝，带你逛逛北雾里好不好？”
蒋书朝的心脏麻麻的，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夹杂着委屈的酸涩从心间涌出来：“好。”
所幸他早就习惯了隐藏。
北雾里分一区和二区。
他们在的是二区。不是很大。
一条条小巷交错坐落在社区里，贺清尧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
时不时停下，和他说小时候在这里怎样怎样。
转过最后一个弯，再往前走就回到了单元楼楼下。
贺清尧的手挥着，一步一步地走在蒋书朝前面，突然转过身，两只手交叉在背后，倒着走笑着看他：“我以前和爸爸妈妈散步的时候，就喜欢这样。在慢慢悠悠的步子里快走几步，然后就这样面对他们，然后我爸就特别唠叨，他说......”
小心点。
贺清尧的话还没说完。
蒋书朝就是那个慢悠悠的，可是他的步子大，就只留在她一步半的距离，那个好听的声音里藏着无奈，却纵容：“小心点。”
贺清尧不知道自己的心脏还好不好。
蒋书朝先她一步说出了三个字，她的心脏又仿佛坠了一瞬。
昏暗的，四下无人的。
远处的交谈声和近处的树叶沙沙声，嘈杂里更添几分温度。
冬天好像又没那么冷了。
贺清尧和蒋书朝的眼神对上，默契地没说话。
下一秒，笑意爬上了彼此的嘴角。
24年的冬天。
贺清尧想。
她大概是恋爱了。
幸福主义的答案。
好像变得清晰了。
小雪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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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24年的冬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