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肃山时,第二轮比赛已经开始了,好在没到我的号牌。
修宇宗门的人全力相抗,敌不过外门之人的阴招,许是也有不愿在此浪费时间的意思,早已经离开了肃山。
闻祈第二轮对战的人太强,他的身体又未曾修复,这便失了先机,一众人招呼也没打,不见了影踪。
如今看来,我还是只有我一人。
我坐在台下,看台上人打的火热。
阵法,蛊毒,妖兽,法器,花样百出。
灵气复苏的时代,人的脑洞有多大这世界的变化便有多大,有主修仙的就有主锻体的,以各种东西作为导体来修炼的,数不胜数。
修宇宗门在末法时代仍在修行,对外一向自称锻炼身体,这通天梯初开时,便是她们宗主携一行人去将欲占领凡间的人揍了一顿保得一方平安。
太清峰的令牌被兰玉书留在了肃山,见我回去便主动找来递给我,我握着令牌出神,其中光束将我笼罩,周围人侧目看来,我笑的牵强。
她将宗门留给了我,四十四年的相识敌不过未为她女儿报仇的这一次,人总是容易被子女裹挟的,可我仍不明白,她怎会如此行事,她分明不是会为此等小事生气之人。
我收起令牌,其上兰玉书的名字已经换成了我的,无所谓,我们本就两不相欠,我从未亏待于她。
第二轮的比赛比第一轮快,水平不一的对抗,高阶对低阶转眼便能敌过。
穆辞珺对上的是个金丹前期,又是跨境界的战斗,穆辞珺的阵法比她那个同门厉害,她也不看人家幻境里的内容,一击将人家扔下擂台,胜局已定。
她不认得温芽之外的装扮,只见我替了兰玉书的宗主之位有些惊讶:“果然那皇帝只是过来玩玩,你们宗门就剩你一个了?之前没见过你比赛。”
“凰都有事,陛下回去处理,我先前对抗在傍晚,确实没多少人看。”
我对答如流,她狐疑皱眉:“你,跟那个修宇宗门的帮手性格真像,都嘴巴利。”
“穆姑娘谬赞。”
她一愣,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你是女子?”
“自然。”
穆辞珺离开了,生着闷气儿一样,我等着我的轮次,肃山中人一眼看穿我的伪装,对我以旁的样貌参与比赛并不阻止,我看向这人群,魏都之人也不少,凰都没几个人识得闻语却多的是人识得灭了淳风皇帝的温芽,我思虑再三,选择以闻语样貌参与之后的比赛。
些许记录之人不解我从何而来,肃山之人未曾解释,此事不了了之。
终于又到了我的轮次,我对上了百花谷的金丹后期,刚上台,天空就来了一道巨雷,临阵,她突破到了元婴。
观战的人议论纷纷,我仍上了台,穆辞珺神色有些紧张。
金丹中期对抗元婴前期,可笑。
她有些懊恼,我做了起手式,她抬眸看我,不相信我还愿意同她对打,我让她先出招,她默念了什么,我的眼前竟也出现了幻象。
九天之上,天水神女如花瓣般飘落,四周静谧,她美的令人窒息。
“语儿。”
她轻声唤我,我轻抚过去,一片虚影。
“不必在意,许久未见,你长大了不少。”
我眨眨眼,后退,她却逼近了些,爱怜般抚摸我的头发:“古之成大事者,必先使其历经种种磨难,你似乎很悲伤,不必在意,前方光明。”
她消散了,一如从未来过一样。
百花谷的对手甚至没来得及攻上来,我就离开了阵法幻象,我徒手挡住了她的剑,小臂被轻易破开皮肉,入骨却进不得半分。
我夺了她的剑,反手立在她颈下。
她败了。
穆辞珺凑过来:“你最向往的,为什么是一片黑暗?”
“为什么你的肉身能抗下百炼山的武器?”
她一连问了两个问题,我均无法回答。
我以金丹中期对抗元婴初期的名声打出去了,之后凡是与我的对抗,敌手皆是放弃,除了一个貌美女子。
不过筑基后期,也不只是怎么来到这儿的,素面青衣,白纱拢面,意外的有些熟悉。
“无门无派,文莱。”
“……”
药香扑鼻,直让人沉醉其中,我意识模糊片刻,随后眼前百色划过,指尖一痛,我破开一道气,直接逼出那蛊虫,蛊虫死,她吐出一口血,直接宣告比赛结束。
第三轮结束,她颇有些遗憾,爬起来:“真是不留情面。”
“承让。”
她离开赛场,躯体已不再年轻,修为又难以再进,她一瘸一拐的,不知何时伤了腿。
百花谷剩余的有三人,穆辞珺修为虽低,阵法掌握的却比其他成员好很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百战百胜。
我遵从约定,第四轮同她们一起,十人分五组,分批投放,我本意是她带一个我带一个,协同作战生存几率更大,她蛊毒不听,非要同我一起,百花谷另外两人再三拜托我照顾好她,我同意。
肃山将我们投放进一座森林,要求找到二十枚雪樱果的果实,多的东西归我们所有,但森林中也有许多野兽,若是死了她们概不负责。
森林中树木众多,周边确实有野兽跟随,我以五雷决开路,看的穆辞珺一阵惊呼:“不是,你那宗门的人怎么不会这一招?”
“……”
雪樱果所在处有猛禽,我与穆辞珺先后寻找,别说雪樱果了,猛禽的影子都没见,我让她原地等我,我快速略过整片森林。
眼前一幕血腥非常,猛禽叼破了人的肚子,吃起了人的内脏,又是这样,又是吃人的怪物,我定下心神,那受害者分明是百花谷的人。
我收了窥探外界的神识,步履飞快,穆辞珺跟上我,我不知道这姑娘遇到那场面会怎样,一度不想让她跟上,她愣是用阵法跟上了,着实后生可畏。
我斩杀了那猛禽,地上的姑娘奄奄一息,她伸手,穆辞珺面无表情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
“少主,前方路远,切记小心……闻小姐,有劳………”
她咽了气,另一个同她一起的姑娘已经死透了,她手里的果子掉落在地,穆辞珺冷声:“你不是说会让我百花谷拿第一第二名吗。”
我沉默,无言以对,她崩溃的捶打我,不痛不痒,凡人之力,只是发泄情绪并不是动真格的,口中谩骂着,手上捶打着。
我明白她的情绪崩溃,却一时不理解她的情绪发泄,原来旁人的情绪发泄都是对外的,只有我内耗自己。
“红樱果三枚,还有两天,要找到剩下的七枚有些难度,别闹了。”
我捡起她为了揍我而丢下的果子,没什么表情变化,我不认为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她却更生气了。
“你这个没有心的家伙,活该被那些人抛弃!”
我丢下果子转身离开,她愣神的功夫,我已经跟她拉开了相当多的距离,我就是故意的,就是要让她看着好友死绝,就是要让她感受一下我的情绪,是,我就是没有心。
转眼间,我便寻到了十枚果子,那猛禽与虎妖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对抗起来并不难,这群金丹都是一群小白,战斗技术没有不说,就连灵气的运用也有问题,难怪能轻易被我跨级揍趴下。
我看不清我的心,一切都无所谓了。
我坐在台下,等着活下来的人回来,也等她。
按照规定来看,如今本应该剩下6人,在半决赛决定前三位,决赛排序,我看到的人却剩的远远不同于预计。
穆辞珺活下来了,伤了不少也瘦了不少,手里没有雪樱果,我把果子丢给她,她厌恶扔了回来。
“不是嗟来之食,你自己拿回去看着吧。”
好在肃山人认定我与她是一组,我的数量足够她也顺利晋级。
“我知道她们为什么离开你了。”
我心知她此刻说不出什么好话,但仍犯贱似的去问,她冷笑着,面目可憎。
“你这人太傲气了,总觉得什么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做什么事都一意孤行,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都是人,都有自己的情绪,你明明可以跟我解释,你也明知道我不是在怪你,可你还是要离开我,让我独自面对……”
“你明明可以一开始就以闻语的脸面对我,你却偏要挡着温芽这一道,你做事有没有逻辑的?想一出是一出你想过别人是怎么想的吗?你只在乎你自己!”
我愣住了,她甩袖离开。
她说的是对的,若是有人同我一样一声不吭的离开我一年,别说一年了,哪怕是几天,我都会觉得此人没将我放在心上,我直接消失了一年,她们那时或许就心有怨言。
回来以后,我又以“科举”之名,不与她们共事,死读书读死书,我创立的四部,愣是一次都没去检查过,所有的压力都堆砌在她们身上,她们没有要逃离的枷锁,可以说她们在魏都做事,只是为了我。
短短几个月,我又弑君,毫不客气没有理由的把魏都交托到兰玉书手里,我以为魏都交给她,其余人再帮扶着,就算没有我她也能过得风生水起,我却没问过她是否需要是否想要。
我独行去了东海时也是,虽是将核污水杜绝了,却也险些伤了无辜之人,本以天水核便可杜绝核污水扩散,我却以命相抵,害得安素心一命抵一命。
十五年,我隔了十五年,一声不吭又闯进御书房,让她们本已经习惯的生活再起波澜,自认为好的让她们一同修行,自顾自的选择功法…自顾自的做些没意义的事。
我气闻祈为了赢而不顾自己的身体,也气令竹韵读懂了我的心,闻祈想证明自己,令竹韵想要队伍内和平,我随口应和穆辞珺,也是觉得他确实轻视了人家女孩,我却忘了他一向如此。
或许她们也气我,明明有能力让她们都免于受伤,却偏生让她们遭难,兰天的伤很重,但此类伤对于修士压根就不致命,我受过多少次比这更痛更深的伤,我能眉头都不皱一下,凭什么…她们不行……
书中曾说严于律己,也说过没有纪律不成方圆,我分明做的很好……我不明白。
可却也明白,她们本没有任何努力的必要,只是为了我,或许我应当做的不只有严于律己,还有宽以待人。
我追上穆辞珺:“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
“你能救她们的吧。”
透心凉。
我放弃处好跟她的关系,不重要了,破镜难重圆,何况当时我确实没有全力出手。
对我来说旁人的死活没什么重要的,若非我在意之人,在我脑海中留下的机会都不会有。
是,可我在意的人也不会在意我了。
天色晚了,我躺在屋檐上,依旧看星星。
空中没有玫瑰花气味没有血气没有药香,我难得嗅了一整晚的新鲜空气,星星闪亮,挂在遥远的天边,不知道她们口中的飞升能不能碰到这星星。
我要的只有自由,如果同外物的关系只让我陷于苦恼之中,那我便不再要这凡尘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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