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手起刀落

下午时候苏勤还嘲穆骏游这个在南方待久的人被养娇气了,因这两天再次降温,穆骏游今日又遣人搬了几车木炭回营,真是丢人现眼。

结果入夜苏勤出城,结结实实捱了一顿狂风的毒打。

真是见鬼的天气,苍安县少有这样冷的冬天。

“严登化还没送来消息?”苏勤松下遮挡寒风的大衣,面色沉沉。

风急天寒,他顶着冷风赶回来,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当然,更让他心烦意乱的还是今日这件事。

苏勤与苍安县的山匪多有勾结,虽然这么多年过去,文央也有所察觉,但他并没有确凿证据,口说无凭,苏勤也从不将他放在心上。

他和文央不是一路人,自然要将营地远远驻扎在城外,免得不慎被文央抓住把柄。

文央这老头虽然执拗了些,但没多大能耐,尽管苏勤也烦他,但想想若是有新官上任,保不齐还会出什么乱子,故而一直留着他。

将营地远驻,也是为了方便传信。

“尚未得到回应。”他的亲信为他放好外衣,低头回答。

苏勤眉宇紧皱,低声怒道:“没用的东西!”

他猜测严登化恐怕是临出手前瞧见那太医身边远不止十人护卫,怂了,压根就没现身,才到现在也不敢给他一个交代。

苏勤思索着今日的场景,念念有词道:“穆骏游恐怕是想摆我一道,故意漏下太医在后,再撺掇我对这人多加关注,说什么仅有十人护卫左右,还有一人半路失踪,我呸!这老小子就是想叫我觉得那太医不堪一击,若严登化当真动手,绝对凶多吉少。”

他的亲信小声道:“将军,会不会严登化确实动手,只是被反杀了?”

“蠢货!”苏勤叱责一声,又道,“你没看见今日那太医带进城的所谓‘匪徒’吗?各个身强体壮,还欲盖弥彰地蒙着面!若有真的土匪,他们又何须这一招?真的不比假的好用?我倒要看看等明日审匪的时候他们要如何交代。”

苏勤又冷笑一声,道:“拿自己手下的兵充当匪徒,且看他敢不敢真将这些人砍啰!”

夜色渐深,寒风瑟瑟,好在帐中还算温暖,足以让人沉沉睡去。

只是有的人睡得正香,有的人却马不停蹄地赶着出城,寻到那一片被风雪覆盖的地方,挖出杜宣缘今日在这里埋下的棋子。

死人有时候确实比活人更有用。

前日苍安县又降了一场大雪,连连落雪在这个地缘位置偏南的小县城可谓是难得一见,驻军营中军纪散乱,兵士们只匆匆打扫了苏勤往日出行的主干道,其余地方还铺着一层厚实的雪毯。

守夜的士卒不知何时靠着瞭望台沉沉睡去——距离他换班还有半个时辰。

雪白的地面上印出几道身影,正悄无声息地潜入营中。

“敌袭!!!”

尖啸声突起,正在打盹的哨兵猛然惊醒,却未闻任何兵戈交加的动静,可此起彼伏的“敌袭”声又不绝于耳,更有一股血腥味猛然冲进鼻腔,他顿时手忙脚乱,跟着嚷嚷起来。

一时间营帐各处都躁动起来。

最开始喊出一声“敌袭”的人却跟着他的同伙们隐入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

事态紧急,根本来不及点灯,所有人急匆匆拿起武器冲出营帐,只看见十几个黑黢黢的身影立在营帐附近,顿时一惊,顾不得多想便抄起武器砍了上去。

奇怪的是这些人影都毫无反抗地被砍倒在地。

一通混战之后,所谓的敌袭落下帷幕,就在苍安驻军惊魂未定之时,又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

“将军!”

这一声,宛如击鼓鸣金,叫所有人齐齐一震,纷纷往主帐望去。

营中都尉、校尉急急上前查看情况。

在匆匆点燃的火把映照下,苏勤几乎被砍断的脖子清晰可见,半边搭在床缘上,摇摇欲坠。

苏勤死了。

天尚未大亮,苍安县境内的各方势力已然尽数到场。

文央来得匆忙,外衣都是草草披到身上,他远远瞧见营中血流成河的场景,也是惊愕不已。

——谁能这般干脆利落地杀了苏勤?

他下意识将目光投向面色沉着的穆骏游——穆将军一身简便冬袍,但他的袖口结结实实地扎好了束袖,一丝不苟,实在是有些……枕戈待旦的意味。

正此时,又有人向此处走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杜宣缘一副将将睡醒的困倦模样,悠闲走来时不像冲着凶杀现场过来,倒像是约了一群人出去游山玩水,自己姗姗来迟。

本也没几个人对这太医分多少注意,苏勤的手下此时正对着穆骏游咄咄逼人。

在他们的地界,将苍安县的地头蛇斩首,除了同样手握重兵的穆骏游,他们再想不到其他人。

可他们手中并没有证据,因为昨夜被他们斩杀的敌人……

“啊,我们的俘虏怎么都死在你们苍安驻军的地盘了?”杜宣缘慢悠悠的声音传来。

她直起身,指尖上还带着一点儿化开的血迹,面上是专注的疑惑,只是那双宛如鬼魅的琥珀眼却叫人无端看出些嘲弄的笑意。

那些被苍安驻军砍杀得七零八落的贼人正是盘踞苍安县外的山匪。

其中还有部分苍安驻军相熟的面孔,只是他们爱惜脖子上的脑袋,很清楚现在不该说什么。

可这些人又是如何悄无声息来到这里的?

没了军首,苍安驻军面对杜宣缘方才那句问话,纵心中有万千念头,此时都不敢做那只出头鸟,只死死盯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太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杜宣缘又踱步到主营外,俯身掀起摆放在营帐外的染血白布。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封冻,掀开有些僵硬的白布时还因血迹结冰粘连而发出些许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苏勤是在睡梦中被人一刀毙命,手法很好、力道很大,可谓快、准、狠,流畅的伤处看得杜宣缘心下颇为惊艳。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穆骏游,穆将军站着的方位只能瞧见杜宣缘的半个后脑勺,故而没能接收到这一眼,但他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杜宣缘盖回白布起身,但不知是哪个动作出了问题,本就靠一点儿皮肉勉强连着身首的尸体轻晃一下,那被冻硬的脑袋竟崩断唯一的连接,骨碌碌滚到众人环绕的中央。

“你!”苍安驻军的小将急忙上前拢住自家将军的脑袋,免得它滚到谁的脚下,真成了被人踢的蹴鞠,他抱着苏勤的头颅,冲着杜宣缘怒目而视。

“抱歉。”不等问责的话出来,杜宣缘先一步堵住对方的嘴,神情严肃,好似方才真的只是“无心之失”。

小将捧着脑袋物归原主,又听见身边传来杜宣缘平静的声音:“还是找个心灵手巧的人把苏将军脑袋缝上去吧,不然这兵荒马乱的,说不准苏将军的脑袋不小心被哪条饿疯的野狗叼走也未可知啊。”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苍安驻军皆齐齐上前一步,冲着杜宣缘目眦尽裂。

“我看你才是恶犬!”小将猛然起身,冲上去要拳打对方的模样,可下一秒他便被苏勤的亲信拦住。

时常跟在苏勤身边的副将冷笑一声,道:“昨日尔等带着‘俘虏’进城,昨夜你们的俘虏便悄然潜入我军军营,杀害苏将军,这未免太过凑巧了吧?”

“巧?”杜宣缘挑眉,“那还真是巧了不是,我等正要向苏将军问罪,他却先一步死于夜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苍安驻军又急躁起来,只是这份急切中带着些许难以言喻的惶恐。

杜宣缘环视一圈,淡定道:“字面上的意思。”

这些苍安驻军大大小小的军队官员根本不敢提到“问罪”的事情,只梗着脖子,做出怒发冲冠的模样,冲杜宣缘嚷道:“陈仲因!你不过是一介末等医使,安敢在此造次!”

杜宣缘嗤笑一声,道:“怎么?想以势压人?”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忽闻兵戈碰撞之声,只见一队甲兵持戈包圆而来,这伙安南军俨然是在苍安驻军营地里威胁起他们来了!

可那一触即发的氛围却因这森森寒甲顿时消弭——苏勤已死,在事情水落石出前,穆骏游便是最大的长官。

副将咬牙道:“你二人狼狈为奸,以为我等看不出昨日进城的俘虏分明是你安南军假扮的吗!”

杜宣缘冷哼道:“话可不能乱说,副将大人,要不要将苍安县的百姓叫过来辨认辨认,这里的尸首究竟是不是他们日日夜夜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的山匪!”

昨日能看出区别,是因为山匪与士卒动作、身形上有明显差距,可昨天苏勤想看拿自己的兵冒充山匪的穆骏游如何收场,故而没有戳穿,普通的百姓又看不出差别,再加上杜宣缘已经完成了移花接木,此地只有支离破碎的山匪尸首,谁能证明这些山匪不是昨日进城的人?

看着那些真正的山匪尸首,副将恍然一惊——严登化果然是已经栽在此人手中了!

事发突然、群龙无首,偌大的惶恐如海啸山崩般霎时间涌上来。

副将浑身颤抖起来,只觉寒风都淬进骨子里,可他绝不能自此束手就擒,强压着颤动的双唇道:“那你们的俘虏、又怎会出现在此?”

他的脑海中一团浆糊,显然已经辨不清前后的联系,懵然的脑袋混乱着找不到头绪,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正是要问罪于此。”杜宣缘冷眼道,“苏将军私下将我们抓回来的俘虏借走,谁料一夜过去,竟全都化成血淋淋的冰堆了,副将大人,这是何意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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